村前有棵核桃树

□ 周学朝

村前有棵核桃树

□ 周学朝

故乡在滇西永平县一个名叫核桃坪的小村庄，顾名思义，那是个核桃树最多的地方。而且，最引人注目的是，村前有棵粗壮的古核桃树，树干直直地撑起一把大绿伞，经历了多少沧桑的年轮，至今高寿几何就连村里80多岁的德才爷爷也说不清楚。

树大，枝壮，叶多，树荫自然繁茂，而且核桃树下面，是一块天然宽阔的大草坪，它自然就成了全村老少茶余饭后的乐园和天堂。每到春天，核桃树绿阴蔽日，树下一派凉爽。我和小伙伴就会成群结队到草地上赛跑、打滚、围着古树追逐、躲猫猫。有时累了，就靠着树干休息一会儿，是那么踏实，就像偎依在爷爷奶奶的怀里，一起分享幸福。

夏夜，银盘似的月亮高高地挂在核桃树梢上，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绿色的凉席”上，孩子们借着月色，围在爷爷奶奶身旁，学古诗，唱歌谣，听故事。劳累了一天的大人们也坐在树下，尽情地休憩，谈收割、谈家事，更多的是谈希望，谈未来。有时，正在老人讲神奇的民间故事最起劲的时候，不知从何方落下一只小喜鹊，当我们蜂拥捕捉时，才发现这棵高大的树上已经有了一家新邻居。几声脆生生的鸣叫，给安逸祥和的夜晚增添了几许浪漫的诗意。

深秋，那成熟的核桃果子，一团团，一串串地挂满枝头，发白发黄裂开了皮的里面探出一个个麻嘟嘟的小脑袋。秋风一吹，叶子嘁嘁喳喳一阵私语，就带着它的果实一起从树上落下来。这时，青壮年小伙们就上到树上，拿着长长的竹竿打，树上的核桃果就像雨点般地从树的枝梢间掉落，核桃树下落满一层圆圆的硬果。小孩子们也兴高采烈地嬉戏在核桃树下猜谜语，什么“格子格，柜子柜，里面躲着四姊妹”，什么“麻屋子，皮帐子，里面睡着四个白胖子”等等；有的则仰头望着高高的枝梢上那刚开裂的果子，拍着嫩嫩的小巴掌，天真地唱道：“肚皮黄黄大核桃，你在树上笑哪样？快快落呀落下来，尝尝你的好味道……”

冬天，核桃树叶落尽了，它在人们眼前仍然展现出那粗壮而又坚实的躯干和骨骼，显示出质朴的力量和无限的追求，而且年年都是这般轮回，成为村中的一大宝物。

然而，在艰苦的岁月里，由于交通信息闭塞，村前的核桃树也成为村人祈福驱灾的寄托。谁家有了喜丧之事，或小孩子有了病灾，枝头上就会挂上红布条，在风中飘动。当然，核桃树也经历几次痛苦的灾祸。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村人对这颗树的分配，经过若干次激烈的争论，都不分胜负，最后成了众人私打乱砍的对象。树干粗糙，树皮干燥开裂，枝丫也变得越来越瘦，伫立在村前，显得多么丑陋。尽管这样，在深秋，还是结出了一些小小的果子。后来，村子要修路，决定砍伐妨碍扩展村道的树木，这棵核桃树的去留又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有人认为，为了整个村子的整齐美观，必须伐去。但大多数人认为，村人和核桃树世代相依，感情深厚，怎忍心砍去！村委会让全体村民投票，决定去留，结果留最终取得了胜利，它胜在了村人的无私与大爱。可是，有一天的夏夜，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第二天早上，村人看到核桃树枝被炸雷撕去了大半，村人赶紧用塑料薄膜给树包扎伤口，给树喂水，施肥。核桃树真的不负众望，一年过后，依然葱笼如盖，遮天蔽日，又成了村人夏夜天然的避暑场所，也成了游村串乡的小商贩们驻足摆摊的驿站。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和这高大的树一样，越长越高，似乎是沾了核桃树的灵气，成绩从小学到中学一路“飙升”。最令村人陶醉的是，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第一个从贫穷的人家走进城里的娃子。于是，村人把这颗核桃树奖励给了我家。随我远行的，还有那每年卖核桃果的学费钱。每当讲起这段“求学之路”的故事，一种对古老核桃树的敬意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离别故乡快20年了，日前，我正在写这篇文稿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开一看，短信从故乡来：“村前那棵大核桃树又是一个丰收年，已换回两百多头'大红牛'”。我马上回信说：“恭喜发财，生长在核桃树下，真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