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与塔尔科夫斯基电影创作关系分析

2014-03-07 14:20郑琳
今传媒 2014年3期
关键词:乌托邦

郑琳

摘 要:塔尔科夫斯基的电影观中蕴含着十分鲜明的理想化色彩,所以我们不难发现,“乌托邦精神”与导演的电影创作存在着微妙的内在联系,如他所竭力推崇的真实就主要表现为虚幻与现实交织的结构模式,大量象征蒙太奇影像的使用等等。本文的研究将以塔尔科夫斯基的电影创作观念为基点,以分析其电影的艺术手法与艺术特征为途径,将塔尔科夫斯基的电影思想与电影艺术实践结合起来,同时把他放在俄罗斯民族文化传统这样一个大背景下,来分析乌托邦精神与其电影创作的关系。

关键词:塔尔科夫斯基;乌托邦精神;虚与实;知识分子情节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4)03-0140-02

在俄罗斯的民族电影史上继爱森斯坦之后,我们可以说,塔尔科夫斯基以其独树一帜的电影创作风格,被称为前苏联成就作为卓越的电影导演。塔尔科夫斯基的电影作品,最精妙之处就在于他能将俄罗斯特有的民族精神与泛化的普世文化融合在一起,然后形成别具一格的电影创作文本。与此同时,其电影诗化的叙事形式加之他对于长镜头出神入化的运用,构成了其电影作品的独特气质。这些都使他的影片一方面饱含了俄罗斯民族传统文化的内核,一方面又体现了现代文化的内涵,从而彰显出一种既属于民族,又属于世界的文化力量。

一、“雕刻时光”——塔尔科夫斯基的电影观

在塔尔科夫斯基五十四年的生命中,只留下了八部电影,但他却以自身深邃博大的精神气质与沉郁庄重的诗化叙事方式在电影史上开创出一种全新的艺术典范,然而,他形成的独特的电影观是与其所处的文化背景不可分离的。俄罗斯民族文化中那种深邃的精神构筑了塔尔科夫斯基电影创作的精神基础,而这一民族自古而来的文化传统中所包含的苦难的意象、牺牲与救赎的概念、甚至该民族特有的神秘的特质,种种精神文化因素都在塔尔科夫斯基的电影创作中得到了最佳体现。简单地来说,塔尔科夫斯基电影观最根本的出发点即是他的电影影像本体论思想,这可以说是一种极理想化的观念和追求,而他的电影影响本体论思想又完全不同于和他有着看似相同却实则不同电影观念的爱森斯坦与巴赞,这一点,在他的美学与电影文论集《雕刻时光》中就有着最好的体现。在他看来,电影艺术的本质应该是对时间的最真实客观的记录,他强调客观,同时也强调真实,而值得一提的是,在他的作品中,包含的又不仅仅是事件客观发展的过程,更囊括了事件中人物的主观心理感受,在他看来,这里的人物主观心理感受就是事件客观现实性的重要佐证。

此外,在他的电影观中也蕴含着十分鲜明的理想化色彩,所以,我们不难发现,“乌托邦精神”与导演的电影创作是存在着微妙的内在联系的,如他所竭力推崇的真实就主要表现为虚幻与现实交织的结构模式,大量象征蒙太奇影像的使用等等。那么,本文的研究将以塔尔科夫斯基的电影创作观念为基点,以分析其电影的艺术手法与艺术特征为途径,将塔尔科夫斯基的电影思想与电影艺术实践结合起来,同时把他放在俄罗斯民族文化传统这样一个大背景下,来分析乌托邦精神与其电影创作的关系。

二、“乌托邦”的历史由来与含义

关于“乌托邦”一词的历史由来与含义,众说纷纭,但多数人则认为,这一概念指向的是“任何理想而臻于完美境界的地方和国家[1]”“它既指个人自身的和谐,又指持久和平,需求的充分满足,愉快的劳动……等等,而乌托邦思想家则是面对一片荒野却看到了乐园的人。[2]”然而我们能够确定的是,这一概念首先是由托马斯·莫尔虚构出来的,最初是他虚构出来的一个岛国的名称,随后,随着对它的衍生意义的解释越来越纷纭与复杂,它才逐渐发展成为了一个含义更加繁复的概念。

“乌托邦”一词的英文“utopia”由两部分组成,“u”与“topia”。其中一种理解是,前者来自希腊语,表示普遍的否定,后者来自希腊语“topos”,意为地方或地区,那么这个词的含义就不言自明了,也就是指“不可能存在的地方”。还有另一种理解是,前者“u”可以与希腊语中的“eu”联系起来,指好、完美的意思,那么这时,这一词语就也可以理解为完美的地方。而在西方的日常语言中,这一词汇通常具有好却难以实现甚至根本无法实现的意义,也包含了空想与不切实际等引申义。而这个词汇成为一个专门的术语,则要追溯到二十世纪。在Ernst Bloch看来,“乌托邦”这一概念是与人类生活中的许多现象紧密关联的,并且,让“乌托邦”这一概念真正成为哲学概念也是由于他,比如人人都有梦想,人们也常憧憬自己可能会获得的梦想中的生活,所以“白日梦”这一概念在现实世界中是普遍存在的。

所以,“乌托邦”作为一个形容词概念,通常用作贬义,指代空想的、理想化等概念,但它同时也为我们指代了一种精神状态,为我们指代了一种所谓更美好、更理想化的趋向,这是一种意义上的延展与衍生。Ernst Bloch用这个概念为我们指出了这个世界上普遍存在的一种精神现象,即趋向(尚未到来的)更好状态的意向(intention)[3]。

三、“乌托邦”精神与塔尔科夫斯基电影创作的关系

在电影的创作上,塔尔科夫斯基看来,“必须彻底清除任何暧昧含糊、吞吞吐吐的东西,也就是通常所谓的‘诗意气氛的东西”[4]。因为,这种概念上为了追求“诗意”而构造的镜头从本质上已经破坏了电影记录现实生活的真实性,它阻碍观众对影片欣赏的专注,他所追求的是一种纯粹的、不加任何雕琢和修饰的影片的诗意的表达。然而我们必须承认的是,塔尔科夫斯基在某些方面确实过于偏执与极端,他甚至认为“象征和比喻是一种与电影的本质相抵触的象形符号语言”,但这一点,他自己甚至都未能完全做到。

塔尔科夫斯基曾一直表示,卢米埃尔的《火车进站》是一部最天才与经典的作品,也就是说,对于他而言,记录片形式才是他概念中最理想的电影表现形式。然而现实却是,在他本人的创作生涯里,他只拍过一部记录异国风光的短记录片,记录片的表现形式并未成为他作品创作的主流。

不难发现,在他的影片《乡愁》的最后一个镜头中,男主人公静静坐在地面上,而身后的背景却是一座座意大利教堂包围中的俄罗斯传统建筑,这个镜头实际上就已经违背了创作者自身所宣扬的理念。可以注意到,在其最后一部电影《牺牲》中,影片中那棵具有这象征意义的日本树也是完全客观呈现在观众眼中的自然事物,而在《乡愁》中意大利教堂包围中的俄罗斯小屋则是非客观现实的,甚至不是想象,不是梦境,因为在这个镜头的表现中,男主人公已经倒在了水池边。那么上述这些细节则正好向我们说明了,对于这样一个重视电影真实表达的导演来说,这些象征表现手法的运用和晦涩的隐喻,正是他作为一个创作者内心深处最真实意识和想法的体现。在他的影片中,重“实”的同时,也将“虚”放在了一个几乎同等重要的地位,因为“实”是力求真实的必要,而“虚”则是理想状态展示的需要。

上文提到塔尔科夫斯基在俄罗斯其实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是民族电影的权威典型,在他身上有其民族文化赋予的天然的使命感与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像他这样的知识分子群体,有着对真理的狂热追求,同时也主动背负着沉重的对于国家、人民、民族乃至世界的责任,这种责任使他萌生出一种强烈的忧患意识。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看作是塔尔科夫斯基在电影创作中受到乌托邦精神影响的重要原因。

“知识分子”在俄罗斯这个特定的民族环境中一直是个颇为沉重的话题。在俄罗斯的民族历史上,农奴制的废除要追溯到1961年,这种情况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个国家教育的落后,教育的长期落后导致民众的蒙昧状态无法被冲破,所以俄罗斯漫长的农奴制度可以说是知识分子在俄罗斯历史上特殊而沉重的历史原因。在社会矛盾尖锐、战争、集权等因素的影响下,知识分子这一特殊群体便产生了。“俄罗斯知识分子是完全特殊的、只存在于俄罗斯的精神和社会之中的构成物。[5]”所以,对于这个知识分子群体来讲,他们的所有创作于思考都并不是基于无病呻吟的自我抒情,而是实实在在立足于对人民苦难的担忧,对民族复兴的渴盼,甚至是对世界文明进程的责任感。同时,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他们将自己当作人类社会意识进步与前途命运的承担者,当作这个世界上不合理制度的抗争者。所以,在他们的意识中自然便构建了一个“乌托邦的”论域,在这个论域中的理念势必影响到他们的思想,而之于艺术家,这样的理念便合理地投射到他的艺术创作中。“传统上,俄罗斯最出色的知识分子都受良知导引,不致自鸣得意,对世界上被剥削者总是悲悯感动,并献身于追寻信仰、追寻理想、追寻美德。[4]”在这个群体中,被其视为精神之母的阿赫玛托娃生前多次遭受严厉批判,他的父亲——诗人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的作品也在日丹诺夫主管文学时期被禁止发表,而与他同时代的导演萨夫·帕拉让诺夫则甚至遭受了逮捕、服苦役的厄运……

1932年4月4日,自塔尔科夫斯基出生于现俄罗斯伊万诺沃州尤里耶维茨区的扎弗拉什镇的那一刻起,就受到了来自家庭的浓厚的文化熏陶。他的双亲都是莫斯科文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其父是名噪一时的大诗人,是20世纪上半叶前苏联“抒情哲理诗”的代表人物,在海内外享有极高的声誉,而这位父亲在当时却并属于不受当局喜欢的人物,因而在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郁郁不得志,直到晚年才逐渐被重视,并享有“诗人”的荣誉。无疑父亲的性格也极大的影响了儿子。所以就其个人而言,塔尔科夫斯基知识分子的气质与情怀,高傲的贵族气质,以及作品中那种与生俱来的悲悯之情,可能是在他童年的家庭生活中就已经奠定了。

他身上有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与激情,这也使得他的电影创作之路坎坷艰难,他的第一部长篇电影《伊万的童年》一方面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好评如潮,斩获“金狮奖”,另一方面却与国内的政治风向相冲撞,甚至第二部电影的申请竟然历时三年,才得以发行。然而塔尔科夫斯基身上那种知识分子的执拗让他拒绝对影片做出任何修改。在拍摄影片《乡愁》的时候,他在影片中将一个游子的思乡之痛描写的那样贴切动人,最后那个超现实的场景更是展现了创作者自身处于民族语西方文明夹缝中的焦虑,他的乡愁之痛被构筑在那个精妙绝伦、亦真亦幻的镜头里,也许,那就是他心中的乌托邦。可以说,作为电影哲人的塔尔科夫斯基:他的创作永远围绕着人性,深刻体现了他作为一个艺术家对于生命的悲悯与对生命终极价值的追寻。这些追问,在他的影片中得以探讨,正是由于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同时也是艺术家的良知,同时,他更以自身的责任感承担着接受拷问的重担,一面背负,一面带领观者探寻精神的乌托邦。他留给世人所有不朽的光影艺术,其中所传达的信念,也许正如流亡他乡的塔尔科夫斯基在告别这个世界时所说的那样:“请怀着希望与信心。”

参考文献:

[1] (美)诺亚·韦伯斯特.韦氏标准词典[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1.

[2] (美)乔·奥·赫茨勒著.张兆麟等译.乌托邦思想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

[3] (德)恩斯特布洛赫著.梦海译.希望的原理[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

[4] (前苏联)塔尔科夫斯基.雕刻时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5] (俄)别尔嘉耶夫.俄罗斯思想[M].上海:三联书店,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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