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海战，北洋水师有优势吗？

李晨

1894年9月17日上午10时，黄海大东沟海域，猎猎龙旗飘扬的北洋水师，与日本联合舰队遭遇。

北洋水师此前一直号称亚洲第一，这一次共有12艘舰艇参战，包括定远、镇远、济远、靖远、致远、来远、经远、平远8艘主力舰（即北洋水师的“八大远”）和超勇、扬威、广甲、广丙4艘二线主力舰，总吨位32000余吨。

对面日本联合舰队也是12艘舰艇，包括松岛、严岛、桥立三艘大型海防舰，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千代田、比睿、扶桑、西京丸8艘巡洋舰和1艘炮舰赤城，总吨位4万余吨。

在随后持续5个多小时的激战之后，北洋水师致远、经远、超勇、扬威、广甲5艘巡洋舰被击沉，日舰4艘被重创，中日双方分别退出战场，北洋水师随后“避战保船”，最终全军覆没于山东威海卫。

为什么号称亚洲第一的战舰，在甲午海战里却如此落寞？一切要从战前14年开始说起。

“最先进”的错误

从甲午海战往前推14年，即1881年，北洋水师迎来了两艘钢制巡洋舰超勇、扬威号，北洋水师的缔造者李鸿章被告知，这两艘英国造的撞击巡洋舰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巡洋舰。

19世纪70到80年代，欧洲的二等海军强国法国、俄国等开始兴起了一个新的海军学派，这一学派的海战专家们被当时海军机械、火力的进步所激励，认为过去那种强调装甲厚、火力强的军舰已经过时了，现在的一艘有速度、有重炮、有撞角却没装甲的军舰，只要凭借速度快就能躲开敌人的炮弹，又可以凭借自己强大的火力击沉那些笨拙的巨舰。这个学派被统称为“青年学派”。新学派的兴起，实际上是法国、俄国等二等海军强国企图弯道超车，用小伎俩来突破当时英国海军霸主地位的一种尝试。

身为当时的世界海上霸主，英国也受到了新学派的影响，也想试试这种新理念的军舰到底灵不灵，于是就拿当时求购军舰的清政府当小白鼠，建造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超勇、扬威号，皮薄且武器强大。

青年学派的理念在当时确实是先进的，甚至先进到没有任何实际战争来检验它的主张是否靠谱。最后是甲午海战，证明了新学派理论有致命的缺陷：几乎没有装甲保护的超勇、扬威号在甲午海战中被日军迅速击沉。而源自新学派理念的无防护巡洋舰广甲、广丙在甲午海战中也根本挡不住日军的速射炮火。

这倒不是英法等国故意坑清政府，用速度来顶替装甲的理念，在军舰技术发展史上出现过许多次，甚至在甲午海战之后20年的1914年，这种理念还出现过一次，这一次掉进坑里的是英国海军，英国的薄皮战列巡洋舰在与德国的日德兰海战中损失惨重。

彷徨的铁甲舰

北洋水师引以为傲的是定远、镇远两艘大型铁甲舰。这两艘铁甲舰排水量7300余吨，其305毫米重炮号称当时东亚最强，其300多毫米厚的装甲也是亚洲第一。

不过，这两条船虽然出身德国伏尔铿船厂，却远非后世人们想象的“德国精工”。

当时，德国刚刚完成统一才十几年，德国工业品的质量在欧洲口碑并不好，按照当时老牌工业强国英国的说法，德国人只会“山寨”“造次货”。为了扭转德国货的糟糕形象，伏尔铿船厂吸引清政府下订单的唯一招数就是：大减价。

对于海军懵懵懂懂的清政府显然分不清英德的技术差距，都是船坚炮利的洋人，找个价格便宜的岂不是皆大欢喜？于是清政府选择了德国货。德国在接到这个订单时，以自己用的萨克森级铁甲舰为模版，制造了定镇二舰。德国人对待这两艘船的态度非常认真，为了扭转德国货的恶劣印象，俾斯麦首相都过问了这两艘铁甲舰的建造。

尽管德国人很用心，但是当时，用什么样的军舰能打赢未来的战争，德国人自己也比较模糊，德国勉强追上英国战舰设计水准需要等到1910年。同时期德国人为清政府制造的“济远”号穹甲巡洋舰，就是个标准的试验小白鼠，德国人用自己最先进的技术来武装它，事后证明有过失，并不是一个成功的设计。

尽管如此，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刚服役的时候，确实在亚洲优势很大，这对日本刺激很深，当时甚至日本5岁小孩玩的游戏都叫“打定远”，日本后来苦心孤诣制造同样皮薄炮猛的“三景舰”松岛、严岛和桥立，就是为了在这三条船上各装一门320毫米的大炮，来对抗定镇二舰。

还是出于对定镇二舰的恐惧，日本在1893年向英国紧急订造了两艘战列舰（富士、八岛），这两艘标准排水量超过12000吨的战列舰，于1897年服役。19世纪90年代开始，海军列强对战舰的设计思路远比定镇二舰那时要清晰和明确许多，铁甲舰已经彻底为战列舰所取代，日本这两条战列舰，个头超出定镇二舰一半，火力是定镇二舰的4倍以上，速度装甲等更是全面胜出。可以说，如果甲午战争晚3年开打，北洋水师可能败得更惨。

烧钱游戏的终结

当时世界海军技术发展太快，参加甲午海战的定远、镇远、济远、超勇和扬威，都是1880年代领风气之先，但是进入1890年代就成了迟暮的英雄。正如恩格斯所说的那样：“装甲防护能力和火炮威力之间的竞赛，还远远没有结束，以致军舰现在几乎总是不再能满足要求，在它下水之前就已经过时了。”

对于参战的北洋水师来说，靖远、致远、来远、经远4条巡洋舰是最后成军的，按理说应该要比前辈晚一点过时，但实际并非如此。这4条巡洋舰甚至比日本参战的高千穗、浪速还要建造得晚一点，但因为清政府囊中羞涩，舍不得花钱，这4条后建的军舰，性能反而比日本的浪速等军舰还要差一些。

对于缺乏本国工业支撑的北洋水师来说，海军建设就是比赛烧钱，不仅要比谁一次性花钱多，还要比谁持续花钱猛。日本参加大东沟海战的新舰很多，旧舰也不少，但是日本旧舰在开战前都接受了现代化改装，日本军舰大部分也没有厚甲，但是日本人舍得花钱把自己军舰上跟北洋水师一样的旧式火炮换成新式的速射炮，结果在海战中，日本人1890年代技术的速射炮，彻底压制住了北洋水师1880年代技术的架退炮。

李鸿章也想过改装新武器，但是这需要钱，而1891年清政府由于黄河治理的费用等原因，暂停三年采购新式武器。等到1894年甲午大战开启，清政府仓皇拨款200万两采购新式军舰，已是悔之晚矣。

（责编：石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