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本刊编辑部 编辑/张宗希
工作室地点:马泉营艺术驿站
不论我们愿意承认与否,作为个体的每个人身上几乎都会不同程度的带有其特定时代的痕迹,而艺术家们的敏锐之处,也即在于对其所处时代、将会成为未来“痕迹”之物的感受及表达。在这一点上,“无名画会”与“星星画会”的成员们无疑是优秀的。和其中多数成员的艺术经历类似,出生于上海、六岁时随父亲移居北京的马可鲁也有过报考美院不被准考,下乡插队、回城后做过几年甚至十余年工厂工人的经历,但期间并未放弃他一直喜爱的绘画、音乐与文学,最早在1974年就和朋友们一起组织并参与无名画会首次地下画展。
随后马可鲁开始在欧洲参展、游学,并在九十年代初定居纽约,而对东西方文化纵与横的比照与结合也开始呈现, “八大系列”与 “荷花卷” “富春山居”等系列作品,以综合的绘画材料将东方“禅境”与(西方)抽象绘画语言衔接与契合; 2006年回国,同年完成近六万字的“无名年代”,讲述北京早期前卫艺术的故事,并与高名潞协作组织 “无名画会回顾巡回展”,整理挖掘无名画会历史。在2011年北京的个人回顾展之后,他说,想把过去的四十年翻过去,不愿重复自己,即使往前走比较难。而现在工作室里的作品,也与之前颇有不同,灰蓝、湖蓝、金黄色调的画面里,有抽象的弧形或环状,显得阔达、平静而轻快。他还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在工作室,很多时候是不画的状态,而怎么往前走其实也挣扎了将近一年时间,但往前走,才会有奇迹。
东方艺术·大家:在您回北京后搬过几次工作室?
马可鲁:最早在北皋和长店有两个工作室, 2009年因为拆迁,搬到了孙河,当时租约合同是5年,其实一年之后就人心不安了,不过也坚持了将近三年,去年年底搬到这边的。
东方艺术·大家:在北皋是哪一年?
马可鲁:2006年8月份租的,然后回了趟纽约,10月份回来后开始搬进去的。到2009年12月份,必须得搬了,也没有赔偿,孙河还算好点,装修费还给了百分之六十的补偿。
东方艺术·大家:现在这边签了几年?
马可鲁:两年,房东不愿签时间长的。
东方艺术·大家:在国外的时候也租工作室吗?
马可鲁:也有,在国外那段时间工作室情况还算比较好的,住了十一二年,在纽约布鲁克林的威廉姆斯堡地区,也是个艺术家聚集区,我们自己投钱装修,把废弃的工厂改造成LOFT工作室。我当时拿到三百多平米,分成三间,出租两间小的,留一间大点的用,这样每个月就能付很少的租金,大概一百多美金。到最后情况全是一样,画家,诗人、摇滚乐手、设计师都来了,画廊、艺术家把这个地方弄的有意思了,咖啡馆,酒吧,甚至时尚奢侈品牌商店、雅皮士们就来了,来了之后房源就开始紧张了,房东就改装完之后高价卖,艺术家就得走。官司也打过,肯定输嘛,我们耗不起,赔了一万多美金之后官司输掉了。连美国人都开玩笑说,州长是犹太人,律师是犹太人,房东也是犹太人,你们打官司怎么能赢呢,每个月律师的费用账单都是按分钟算的,最后打不起了我们就输掉了。
东方艺术·大家:您觉得在国外做工作室跟国内相比有哪些区别?
马可鲁:在国外碰到这种问题的话对艺术家还比较仁慈点,通过法院也好政府也好,会给你一个缓冲期,至少有半年时间可以免费在那待着再慢慢找地方,甚至可以获得些补偿,总的来说是向着房客的。当时是五年不涨房租,涨也是有规定的,不能超过百分之四到百分之七,五年之后,艺术家还有续租优先权,但是房东看到房价上去了就不会再跟你签,但他又轰不走你,直到耗到上法庭。当时所在的地方也是纽约的重工业区,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际上也是非法的,不允许居住的。最初的时候在苏荷区,原来是纺织厂,艺术家过去时特别的便宜,后来他们一直争取到可以住人,我们所在的那个区没有争取到。这种情况应该从四五十年代开始,有人租用废弃的工厂用,当时就有许多规定,比如不允许有床,洗手盆不能有两个,有两个就是违法的。艺术家在那住,也是白天把门板收起来,晚上再支起来当床用,消防部门的人员也经常来查,因为工业用建筑是不允许居住的。那些艺术家出去买完东西提着购物袋回来时都要在门口晃悠一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没有人了再进来,马泽威尔的书里都提到过这种情况。
东方艺术·大家:纽约那边不会有强拆吧?
马可鲁:强拆没有,没有人敢。在国内不一样,盖和拆都很快,在那边盖一个也不容易。工厂的厂房经过一番争取可能会留下来,重工业的搬到远离城市的地方,再优惠出租给污染小的轻工业业主,这些人租了厂房后也不会全做工厂,自己留一部分给工厂用,其余的一层层还会偷偷出租给艺术家的。直到几年之后政府说你可以买了,他们再把整个楼买下来,这时他们就有权利了,开始把艺术家赶走装修之后再卖高价,基本上是这个状况。后来艺术家就越搬越远,有的搬到南布朗克斯,有的搬到新泽西一些有老的废弃工厂的地区,把它做起来之后再出租。
东方艺术·大家:您觉得工作室的变动对创作有影响吗?
马可鲁:当然有影响的。一个地方好不容易做好了熟悉了,谁也不愿意动。因为每次的搬动对作品都是一种损害,而且装修、运输,太麻烦,每次半年时间都给扔掉了,在搬家前几个月就没法画画了。
东方艺术·大家:现在工作室的状态跟您理想中的反差大吗?
马可鲁:没有什么反差,我觉得把工作室做的工作空间够用,然后生活空间比较舒适一些就可以了,只是希望它能时间长一些,但是你也知道像这种房子待不长的。中国艺术家还是比较奢侈的,国外那边艺术家白天工作,晚上有个地方住就可以了。其实我对这些也没有特别要求,将来工作室没有就没有了,没有了就画小的水彩画儿,实在不行开辆车出去写生。
东方艺术·大家:您现在每天待在工作室的时间是有自己的规定还是?
马可鲁:有时候我会在这住,尽可能的会有多点时间在工作室里,想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或者发呆这些都是必要的,不是说每天来了都是八小时工作,我不喜欢那样,那个不是我的工作状态,想画的时候任何时间可以画,这个是最好的。平常的时间可以看书,有太多的东西值得关注。需要安静的状态了,关起门来一个人待着就很好。大部分时间在工作室待着,就是我一个人的状态。一个人很舒服,我需要的就是可以安静一些,你涨点钱也行,但是你要让我待的时间长一些,然后安静一些。
东方艺术·大家:在中国做工作室的最大忧虑就是拆迁吗?
马可鲁:就是拆迁,在中国这儿是你说不好什么时候都会有可能遇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