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未泯 满腔报国情——专访平流层飞艇专家童志鹏院士

朱瑞

“童”心未泯 满腔报国情
——专访平流层飞艇专家童志鹏院士

朱瑞

年过九十，理应颐养天年，儿孙绕膝,安度晚年。可是对于这位长者来说，目前所研究的项目才是重中之重。虽然每日工作，却乐此不疲。他曾主持研究的综合电子信息系统被列为“九五”期间国家级重点工程，为促进我国电子信息技术与产业发展、稳定和培养科技队伍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就是我们本期“大家”栏目的主人，中国工程院院士——童志鹏。

二十年如一日 钻研世界难题

当我们来到童志鹏院士的办公室时，童院士早已在门口等候我们多时，现如今依然手不释卷，利用等待我们的时间空隙继续潜心阅读。

目前童院士正在和自己的团队攻克一个世界性的难题，也是曾经在国际上风靡一时的项目，只是碍于项目本身难度太大，很多国家在多番尝试、仍然收效甚微后不得不作罢。

平流层飞艇正是童院士俯身研究的重点项目。美国的一位首席科学家就曾高瞻远瞩地说过，如果平流层飞艇研制成功的话，就会对未来的作战模式发生戏剧性的变化。

科学家们认为它可以距离地面20公里的平流层底部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是十分有效地高空监测和通讯中转平台。

而童院士在他七十岁的时候才开始关注平流层飞艇，因为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项目是如此的棘手。因平流层飞艇项目集军事意义和商业意义于一身，童院士急于把脚步赶在世界前列，就没再想那么多。殊不知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研究就研究了二十多年。

“平流层飞艇的研制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尤其是在高空侦查的方面它可以填补卫星和飞机空白，俗话说站的高看的远，在现代战争中，居高临下的空中侦查，是必不可少的手段，”童院士从战略角度和我们分析道。

“我们现在有东海防空识别区，如果没有侦查装备布置在这里，这区域形同虚设，假如有国家趁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袭我们，我们只能被动挨打，所以必须有这个东西在上面与地面的一套武器系统配合，如果我们有了平流层飞艇，本身就有威慑手段，是战略性的威慑手段，只要敌方飞机飞到平流层，我们就能发现。”童院士说道。

也许有人会对平流层飞艇的覆盖区域非常好奇，担心它会不会成为国外攻击的目标。

近年来，我国政府又加大了对农村沼气建设的力度并投入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以及出台了相关的政策给予强有机的支持。目前，我国已经掌握了畜禽粪便、工业有机废水等有机废弃物的厌氧消化技术，具备了沼气大规模开发利用的技术、装备和施工能力。

其实这个大可不必多虑，据专家介绍，这个平流层飞艇理论上的覆盖范围是八十万平方米，相当于一个伊拉克的国土面积。只要我们把平流层飞艇停在我们的领空，依然可以看到我们周边国家的情形。“空中的东西都有被打下来的可能性，但是，有人要攻击我，我起码有些防护装置来保护它，在飞艇上可以装载很多武器系统加以自我保护，所以有矛必须有盾，你有矛我总有办法对付你。”童院士慷慨激昂地讲道，也让我们对这个平流层飞艇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童院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退一步来说，即使受到攻击的话它一般不会掉下来，就算掉下来，降落的速度也会很慢，不会像飞机那样短时间就掉下来，可能几个小时它都掉不下来。”

平流层飞艇的确可以担任卫星和飞机所不能完成的任务。就单从分辨率方面来讲，卫星是无法企及的。在马航事件中使用到的高分一号卫星的分辨率也只有几米，缘于卫星是从几百公里拍摄画面，两米以下的东西是很难捕捉到的。但是，平流层飞艇就可以捕捉到地上几厘米的物体。据了解，平流层飞艇从二十公里的高度看的话，理论上的分辨率能达到二十厘米，这个数字和卫星相比起来，可称得上明察秋毫了。

虽然侦察机、预警机、无人机也能很容易看到下方的目标，但是受燃料的限制，它并不能长时间的停留在空中，且飞不了几个小时就不得不降落。但是平流层飞艇则可以突破燃料的限制能滞留在空中达几年之久，这就是为什么平流层飞艇对童院士乃至世界来说如此着迷。

挑战与机遇并存

严格意义上来说，目前人类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平流层飞艇。平流层飞艇是一个巨大的气囊，它对外壳材料的强度及其性能指标要求都很高，而强紫外线辐射和高达百度的温差对这种材料都是严峻的考验。“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材料，这里面充的气体是氦气，氦气充进去，它才能飘上去，而且飞艇对自身材料的要求很高，它在天上要待五年，五年里不能漏气，这个材料问题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童院士郑重其事地道破了问题的所在。

据童院士的介绍，对于材料的问题，我国正在做两方面的准备，一个是我们靠自己研发，不借助任何外来的力量；另一个是凭借美国的先进工业技术帮助我们攻克这一难题。但从童院士的话语中不免听出一次忧虑， 因为涉及一些机密问题，美国人并不会愚蠢到把核心技术拱手让给我们。

当平流层飞艇刚刚引起世界的关注时，很多国家都趋之若鹜，不计成本得失，日本就算是其中的一位，并且热情高涨度较其他国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因为一次飞艇的意外事故，却打消了日本为此努力的积极性。这次事故就直接导致日本损失了6亿日元（约合4200万人民币）。据童院士介绍，现在日本已经停止了对平流层飞艇的追逐。

除了日本，超级军事大国俄罗斯也不甘落后。童院士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就曾亲赴俄罗斯取经。现在的俄罗斯对外声称已不搞平流层飞艇的研制，但从童院士的阐述中，我们认为俄罗斯依然在悄悄地进行中。

相比于俄罗斯的谨小慎微，美国就显得光明磊落多了。童院士也坦承，美国的工业技术确实是世界水平。很多方面我们都不能望其项背。童院士就和我们回忆道，之前美国在西部搞研发，产品要飞到东部试验，在试验的过程中平流层飞艇出现意外掉下来了，对于这种影响国际形象的事件，美国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截了当的向外界宣称试验失败。我想美国之所以对失败看的如此轻描淡写，是因为这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毕竟到现在为止谁也没有研制成功，即使有国家嘲笑美国，那也是五十步笑百步，甚至有些国家压根就没有嘲笑美国的资本。

最近有一条新闻很是耐人寻味，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计划投资400万美元用于平流层飞艇设计竞赛，该飞艇具备人造卫星的基本功能，但成本比火箭和卫星低很多。如此看来，美国可能意识到依靠NASA自己在一领域是很难有长足的发展，为了节约时间和成本，选择借助外来力量可能是更明智的选择。

高空飞艇现在依然是一个挑战

平流层飞艇的难度，其实并不仅仅在于囊体材料、气动规律、控制方法、电子技术、导航技术、能量平衡以及制造工艺等常规技术与工程方法，同样关键也是叫人绞尽脑汁的就是如何把平流层飞艇从高空回收。目前的做法只是放气伞降，考虑到昂贵的氦气，这种做法在童院士看来也不是长久之计。

为了研究平流层飞艇项目，国家拨款一亿六千万人民币来支持这个项目的研究，研究经费并不包括童院士自己单位对此项目的补贴。童院士信心满满地说道，“只要国家支持，我们全体上下都有信心看到平流层飞艇飞天的那一刻。”目前，我国对平流层飞艇的研制是分阶段进行的，第一阶段是研制78米左右的飞艇，如果技术成熟后会考虑百米以上的平流层飞艇的研究。联想到卫星的的制造和发射费用动辄就要几亿美元，并且不能回收，载荷有限，更重要的是在遥远的太空，卫星很难清晰的观察到地面的情况。平流层飞艇的功能却能达到卫星不能达到的高度，一旦飞艇研制成功，不仅仅是这个项目本身，对带动基础工业的发展，甚至能给我们整个国民经济带来良好的效益。

年轻的时候就有爱国情怀

1950年7月，童院士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博士毕业，因为当时正值抗美援朝，童院士并没有想到他学的这门技术竟很快有了用武之地。乘坐着克利夫兰总统号回到祖国后，就紧张的投入到了工作中。“当我们回国的时候，我到电子工业局报道，后来，他就派我到天津712厂，天津无线电厂去帮忙工作，这个时候，抗美援朝开始了，迫切需要一个手持无线电，就是非常简单的一种步谈机，机子上有一个控制按钮，你一按，它就发出信号，一弹开就接收信号，这是指挥员指挥士兵的一个很重要的手段，主要用来发布命令的，当时营、连、排需要用到大量的这种装备。”童院士向我们讲述道。

因为当时中国的工业技术并不发达，很多的军用设备不是从国外进口就是把俘获来的战利品重新维修一遍再次输送到战场中。其实国外的质量也不是太好，没用多久就再次坏了，这在战场中会严重影响军队之间的紧密合作。

童院士意识到问题的紧迫性，经过无数次的试验、修改，突破了原材料的缺乏和当时中国电子元器件的落后，硬是生产出了具有中国自主品牌的军用步谈机——702步谈机。童院士对当时的情景依然难以忘怀，“当时一下子就生产了八千部，部队等着用，从工厂直接运到战场，足以看出这个步谈机来的多么及时。”

那时童院士研制的步谈机相比于美国粗大、笨重的机子来说，具有更加轻便，易操作，信号覆盖范围更广等优势。

从1957年到1965年童院士的主要工作任务是设计生产多种电子设备系统，从军用电台到航空电台、航空雷达；从地面微波脉冲接力机，到第一代机载火控雷达，他都曾参与研制。而在这个过程中，国产元器件生产水平的落后是童院士始终绕不开的一个难题，“我们在考虑新的体制，搞新的无线电机器的时候，必须要考虑我们所有的元器件在国内是否能够生产的，如果国内不能生产，我们不用国外进口的元器件，不然研究出来也没有用。”童院士和我们讲道。

今天仍然叫童院士不能释怀的是很多核心电子元器件依然不能做到自主研发，单进口的费用就能和购买石油的开销划等号。“石油是不可再生资源，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我们不得不从别的国家买石油”，童院士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像电子元器件这类的东西还是要自己掌握主动权，因为最近的‘棱镜门’事件，让很多人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思考

现在的战争是信息化战争，并不是简单地陆地战争，海上战争，以及领空与领空之间的战争。这就需要部队全方位了解敌方的军事动态，童志鹏院士的综合电子信息系统也就在此环境下应运而生。综合电子信息系统的提出和研制解决了我军的作战能力，带动了我国国防水平整体提高和产业发展。对促进我国整个电子技术产业的发展起到了十分重大的作用。

现在童院士依然忙碌于各个试验外场，即使年事已高，却仍要奋斗在最前线。据童老的同事回忆，有一次约好第二天要去湖北参加平流层飞艇测试试验，结果不幸的是第一天童院士在北京的家中摔了一跤，当时的情景貌似非常严重，很多人都劝他不要过去了。结果第二天测试的时候，童院士还是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让在场的很多人大受鼓舞，童院士则用阿Q精神说道，“我虽然摔得头破血流但还没有粉身碎骨”，这的确让很多人包括我们这些听众在内无不为之动容。

听一些和童院士共事过的人讲道，大约在二十年前，他的起床号就是童院士打来的电话。往往是天一亮，童院士就打电话和他讲自己昨晚是怎么想的以及接下来该如何操作。一般人很难做到像童院士这样对工作孜孜不倦地探索。

现在童老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平流层飞艇升空。他的很多学生都认为这个是可以实现的。在我们看来，凭借童老的这股劲，平流层飞艇成功飞天指日可待。

童院士自己也很风趣幽默，“我现在有很多需要考虑的问题，我还没有痴呆，因为经常有问题可思考，要不然的话我就痴呆了，老年痴呆了。”说完这话，童院士又爽朗地笑起来。

末了，童院士告诉我们在今年的九月份平流层飞艇将有一个试飞的测试，当问到飞艇能不能成功时，童院士则胸有成竹地认为很有可能会取得预期的效果。

在童院士的房间里，我们注意到了一幅字，在白色的墙上，红色的纸张显得很是醒目，纸是用框子框起来的。文字是这样写的，“耄耋老人赤子心，卆寿更向百岁行。少年负笈学成归，志存高远为国兴。自强不息攻难关，鹏程万里耀国威。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成因。”这是童院士在去年九十寿辰上收到的贺辞。寥寥几字却概括了童院士这么多年走过的风雨历程，我们希望在童老的百岁寿辰上，在原来的诗词上再加两句关于飞艇成功飞天，童老终于可以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