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大师”袁天罡摇身成仙记

杨津涛

中国的相术文化源远流长，直到今天，我们依旧能在路边摊上看到《麻衣相术》《相理衡真》之类的书热卖。袁天罡或许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相术师，他和李淳风编著的《推背图》更是将自己推上了神坛。一个江湖术士是如何将自己包装为活神仙，而以大师身份混迹于大唐官场的呢？

早年预言成朝廷中的“活广告”

袁天罡是四川成都人，在隋朝当过盐官令。在东都洛阳时，袁天罡与友人杜淹、王、韦挺三人关系很好。袁天罡先对杜淹说：“老兄你博闻强识，将来一定能凭借文章发达。”又对王说：“你不出十年，就能官至五品。”最后对韦挺说：“韦大哥你面相和猛虎一样，以后会做武官的。”袁天罡一一给他们看过相后，预言道：“三位虽然命中富贵，但都要经历一次被贬，到时咱们兄弟还能相会。”后来果不其然，杜淹任天策府学士、王做了太子中允，韦挺当了武官左卫率。

这种所谓的预言看上去很神，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因为袁天罡和三人是朋友，自然清楚他们各自的家世：杜淹出身北周士族，祖父做过刺史、太守；王出身北方豪门——太原王氏，世代为官；韦挺的父亲是隋朝民部尚书。袁天罡对他们作出预言的时候还在隋朝，凭借这几个人的家世，要出仕做官岂不易如反掌？至于预言他们的官位就更容易了，杜淹有文才，韦挺会武艺，做官肯定也要发挥特长。

入唐之后，杜、王、韦三人都与太子李建成关系密切，因“杨文干谋反案”（实际上是李世民为了扳倒太子而精心策划的一个阴谋）牵连获罪，被贬往隽州，与老朋友袁天罡重逢。袁天罡再次预言：“将来三位还是要继续富贵的。老杜能位列三品，但可能不会长寿。王、韦两位会在老杜之后当上三品官，活得比老杜久。”后来，杜淹被唐太宗召回任吏部尚书，王做了侍中，韦挺官至太常卿。

袁天罡第二次预言，说不好也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杨文干事件虽被定性为太子串通亲信谋反，但李建成最后并没有因此事被废。岂知一场玄武门之变，太子李建成被杀，秦王李世民成为大唐天子。李世民登基后，召回了才能出众的杜、王、韦三人，让袁天罡的预言又一次变为现实。

杜、王、韦三人都是唐初名臣，有他们帮着袁天罡在朝中做“广告营销”，不仅很快让袁大师名扬天下，还令他得到了唐太宗的注意。

贞观初年，太宗召见袁天罡，对他说：“古时候有严君平（西汉著名的道家学者，精通术数），现在朕得到了你，你觉得自己比他怎么样？”袁天罡回答说：“那严君平生不逢时，臣则遇到了陛下，所以臣胜过他。”这马屁拍的可谓不着痕迹。此后，他在大唐朝廷中的地位就不可撼动了。

预言武则天要当皇帝

袁天罡的口碑越来越好，名声越来越大，朝中大臣自然竞相成为“袁大师”的座上宾。

唐朝开国功臣武士彟的夫人杨氏，听说袁天罡是“活神仙”，就把他请到家里来，让他给自己的几个孩子看相。当杨氏让人抱出穿着男装的二女儿时，袁天罡一见之下大惊失色道：“这孩子怎么长着龙的眼睛、凤的脖子，富贵至极。如果是女儿的话，以后当做天子！”

话说，在此之前，唐太宗听到“唐中弱，有女武代王”的传言后，立即召见终南山道士李淳风，问他知不知道这条预言应在谁身上。李淳风显然也听说过这句话，他为皇上加了一条注脚：“这个预言是由上天定下的……过四十年，那个人称帝后，要大肆屠戮唐室子孙。”但至于此女子究竟是何人，李淳风不得而知。

袁天罡明确预言了武家二小姐要做天子，而唐太宗听到的“唐中弱，有女武代王”则比较笼统，由此可见，唐太宗并不知道袁天罡预言的事情。这样看来，袁天罡到武家帮忙看相的事应该是有的，但至于他有没有对二小姐做过那样的预言，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试想，袁天罡当时正被大唐皇帝宠信，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预言有人要代唐自立？这罪名足够诛九族的。

以前因后果来看，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关于“武氏代唐”的故事很可能都不是真的，而是武则天在称帝前后所散布出的谶语，为武周政权的合法性提供依据。武则天成功地利用了袁天罡与李淳风两人苦心经营出的名声，与此同时，“武氏代唐”的预言也让袁天罡和李淳风变得更加神乎其神。至于历史真相是否如此呢？就需要新史料的验证了。

圈子永流传

袁天罡在唐朝朝野得势时，长孙皇后的舅舅、玄武门之变的大功臣高士廉问他：“你看自己最大能当什么官呢？”袁天罡笑道：“我今年四月就要归天了，还敢期望什么高官。”果然，袁天罡不久就死了。

袁天罡虽然死了，但他凭借相术搭建起的圈子还在。袁天罡之子袁客师也身怀绝技。有一天，唐高宗命人把一只老鼠放到盒子里，找一帮“大师”们来猜。那些人都猜是老鼠，唯有袁客师说：“盒子里面是老鼠不假，只是放进去的是一只，出来的却是四只。”高宗听了很惊奇，就让太监打开盒子看，没想到，早先放进去的那只老鼠竟在盒子里生下三只鼠崽。

据说，有一次，袁客师要和几个随从渡江，但他一看船，就要往回走。手下人很奇怪，就问是怎么回事。袁客师说：“船里面的人鼻子底下都是黑的，这条船注定要翻船。”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瘸腿的男子上了船。袁客师看后说：“贵人来了，这条船不会出事了，我们也上去。”这条船开到江中时，突然起风，差点儿翻了船，好在最后化险为夷。

那个瘸腿男子是谁呢？正是后来率兵防御吐蕃数十年的娄师德。娄师德发迹后，当然又成为“袁家相术”的活广告，为这个相术世家扩展着圈子。

选自《国家人文历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