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樽
作为举世闻名的大都会,柏林的城市风景其实乏善可陈。天寒地冻时节,绿色绝迹,行人稀疏,大同小异的现代化建筑让城市表情愈加冰冷和漠然。意外的触动也是有的,比如,走在街头,时时会与一些伟人不期而遇——我指的是雕塑,多是真人一般大小,伫立于街头巷尾。也许是中国人熟知的歌德、席勒、尼采、叔本华、马克思,也许是我们不大熟悉的德国历史上的思想家和科学家。
这些已经逝去的智者在寒风中孤独地凝思,与整个国家的气氛很是吻合,这使我想到关于寒冷与思想的关系。海涅在《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开头即表述了去德国的畏途,首先来自“凄凉”的气温和因此而来的“日子变得很阴郁”。中国古人说“境由心造,慧从静生”,表达出思想产生的两种基本条件——独与静。我不知道中国词语“冷静”的由来,其构成似乎也有着某种因果联系,它与头脑发昏的狂热、“冒傻气”正好对应。冷而后静,静而生智,没有冷寂的宁静,就无法达至更高远的境界。一般说来,寒冷让人孤寂和忧郁,恰是促使人思考的客观气候。也许,这就是大凡杰出的思想家和科学家多出在寒冷之地的原因。
某天中午,途经柏林闹市,见到路边一面建筑的墙上有幅人像浮雕——一个古代德国年轻人正凝眸静思,仔细辨认那德文拼写和生辰时间,确认是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创始人康德。这个老牌哲学家在中国学术界的影响堪称巨大,其纯理性批判以及与中国易道绝对精神的联系比较,至今仍是中国理论界的热衷。康德生于1724年,死于1804年,墙上的浮雕塑造的是他大约30多岁的样子,过了两百多年,德国的冬天依然“阴郁”“凄凉”,而年轻的康德也依然在不倦地沉思。
寒冷让人更多地走向内心,在退避中发现心的温暖和千姿百态的绮丽。正像人的神态可以传染一样,我相信,人的精神和思想状态也是可以传染的。那么多德国的思想家和科学家可以在街头不期而遇,让这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形象生动,其对思想与科学的尊崇,令人感慨和感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