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山：万死不辞救爱人

鸿雁

12年前，一对年轻人在雅安市芦山风景区不期而遇，一见钟情；12年后，这对夫妻在芦山突遭“4·20”大地震袭击，正在驾车的丈夫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中，生命垂危。妻子冒死背着昏迷的丈夫艰难地向前行走，她被飞石击中左腿髌骨，右腿也被砸伤……

送货途中恩爱夫妻突遭地震袭击

2013年4月19日，成都市青羊区苏坡社区的长途货运司机周均接到客户电话，要求他送货到雅安市。周均立即装货启程，像往常一样，他带上了妻子张玉梅。为了便于安装设备，客户派了一名技术员刘平同往。

3个人上车后，张玉梅兴奋地说：“太好了，雅安是我们当年的爱情纪念地，又可以重温当年的感觉了。等我们在雅安办完事，去芦山县的龙门洞去看看吧。”

周均34岁，张玉梅32岁，两人都是成都人。周均高中毕业后在一家物流公司当专职货运司机；张玉梅在天府旅游公司做导游。2000年“五一”节期间，张玉梅带团游龙门洞风景区时扭伤了脚，在过一条独木桥时，不小心掉进桥下湍急的溪流中。周均一个箭步跳入河中，将张玉梅救上了岸，又将她背回了宾馆。

回到成都后，张玉梅脑海中久久不能忘记周均那张充满笑容而又率真的脸。在疗伤期间，她每天都要给周均发短信，聊人生聊理想，爱情的种子慢慢在他们的心中萌芽。

两人交往了大半年时间，2001年3月，刚满20岁的张玉梅嫁给了周均。2002年4月，她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为了照顾孩子，张玉梅辞去了工作。周均也辞去了物流公司的职位，自己跑起了货运生意。等孩子稍大一些后，周均每次出长途车，张玉梅都会把孩子放到公婆家里，随车陪伴丈夫，以解丈夫路途的孤寂。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是幸福的，周均每次出车到外地，总要带妻子到当地的名胜景区去游玩。玩得开心时，两人像小孩子似的互相背着走路，然后幻想着：以后老了谁走不动了，让对方背着去旅游！

到了雅安市后，周均接到货主的电话，要求他将发动机送到宝兴县去。周均和妻子商量，决定在雅安市住一晚，然后继续赶路。

第二天早上，3个人赶往宝兴县。50分钟后，他们抵达芦山县城。此时已是早上7点左右，周均将车停好后，带妻子和刘平来到芦山县南街桥头堡的抄手店，这是他和张玉梅第一次相识吃早餐的地方。

吃完早餐，周均驾车向宝兴县驶去。汽车缓慢地行驶在山间公路上，车载收音机传来了早上8点钟的报时声，他们到了芦山县双石镇地段。两分钟后，张玉梅感觉货车像筛糠似地抖动起来，周均手中的方向盘也不听使唤地乱晃，他急忙将车向右边靠着山体停了下来，准备下车查看情况。

此时，从大地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天地在颤抖，整个货车也在不停地晃动！经历过汶川地震的周均，大喊一声：“不好，我们遇上地震了！”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碎石将车顶打得“啪啪”直响，一片巨石从山上滚落到公路上，沉闷的巨响声将整个山谷震得摇晃了起来。

张玉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哭了，坐在她旁边的刘平打开车门想要逃命，周均喊道：“不要乱跑，我们坐在车里，等地震过后再跑！”随后，他将妻子的头紧紧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受伤妻冒死背夫走震区

张玉梅伏在丈夫怀里，听到车顶发出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丈夫“哎哟”一声惨叫，驾驶员位置已被一块巨石砸变了形，周均的头歪在车窗上，血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周均，你快醒醒啊！”张玉梅大声呼喊着丈夫，刘平也过来伸手帮忙。由于驾驶舱变形，他们根本拉不动被卡住的周均。一阵余震袭来，几块碎石砸到车身上，刘平打开车门逃命。张玉梅冲着刘平的背影喊着：“你别走，帮我救救我老公啊！”但是，她撕心裂肺的呼救声，被余震声响淹没了。

张玉梅一边用毛巾包扎周均受伤的头部，一边不停地唤着他。在张玉梅的呼喊中，周均苏醒过来，有气无力地对妻子说：“玉梅，你不要管我……”张玉梅哭着：“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我要背你出去。”

张玉梅下车来到驾驶室这边，使劲拉扯着车门的把手，可是变形的车门根本无法打开。她四下一望，满是乱石的公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她无助地号啕大哭，拾起不远处被震断的树棒来到被损坏的车门前撬了起来。没多久，树棒被撬断了，但车门仍然没打开。

满脸鲜血的周均不停地劝妻子赶快离开危险地带，张玉梅抱着丈夫受伤的头，含泪说道：“如果我不能把你从车里拖出来，我就陪你一起死在这里！”周均的眼角湿润了：“驾驶室座位下面有根防身用的铁棒，你快去找一下。”

张玉梅找到了铁棒，然后撬着那扇受损的车门。不一会，她的双手就被铁棒磨出了血泡。她忍住痛，将左腿登在车厢上，双手紧紧拽住铁棒，整个身体使劲用力往后一仰，“咣当”一声，车门终于被撬开了！

张玉梅身高1.64米，她站在左边车门的踏板上，将身高1.72米、体重140多斤的周均从驾驶室拖了出来。就在张玉梅将丈夫抱到地上的时候，又一次强大的余震将山上的一块大石头震落下来，大石头狠狠地撞击在车顶上，将整个车头打得面目全非，然后滚下了公路边的悬崖……望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张玉梅暗自庆幸自己及时将周均抱出了驾驶室。

张玉梅奋力背起周均，沿公路向宝兴县方向行走。大约走了十几分钟，趴在她肩上的周均喊着口渴，张玉梅便找到一个靠山体的地方将周均藏好，以免被山上滚落的流石击中。她返回驾驶室翻出矿泉水，然后再回来寻找周均。等喝完水后，张玉梅又背着周均继续往前行走。仅仅走了半个多小时，她感觉体力不支。

上午9点左右，他们又一次遭遇了强震。一块崩落下来的大石头落在公路上，弹到了张玉梅的左腿髌骨处。她站立不稳，倒在公路上。山上的石头仍不断地滑落下来，张玉梅强忍疼痛，紧紧将周均的头部抱在怀里。等余震过后，她发现自己左腿有鲜血冒出来，她想背着丈夫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没有成功。周均劝张玉梅赶快离开，张玉梅哭泣着：“老公，即使死，我也将你背出去！”

张玉梅背着丈夫像蜗牛一样爬行，每爬一步，她的额头都流下许多汗珠。这期间，张玉梅至少经历了20多次余震，她的双腿在地上被磨得血肉模糊！endprint

用了一个小时，张玉梅大约爬行了300多米，来到了小垭口。此段公路已被山上垮塌的泥石堵死，形成了一个足有5米多高的小土堆。张玉梅背着周均奋力地爬上小土堆，爬到2米多高时，由于土堆泥石松软，她体力消耗殆尽，一下子滚了下来。

周均脸色苍白地说：“玉梅，我不行了，你一定要好好带大我们的儿子，找到一个称心的爱人……”张玉梅大哭起来：“不，我们还有许多路要走，你不能离开我啊。”

张玉梅用一只腿蹬着地面，用力背着周均，经过近半个小时的努力，终于到达土堆顶部。她用右手牢牢抠住泥土中的一块大石头，左手紧紧扶住周均，喘着粗气说：“老公，你看我们马上就要爬过去了！”

一阵余震袭来，震得土堆上的泥石不断地滑落。张玉梅明白，只要她一松手，她和周均就会滚落到下面，被泥土掩埋！她紧闭双眼，左手紧紧搂住丈夫，右手像钳子似地牢牢抓住埋在泥土里的大石头。

余震过后，公路前方跑来了两名小伙子，帮着张玉梅把周均送到公路旁边的一个山崖下。此时，张玉梅背着周均已经整整爬行了两个多小时。

11点左右，一支救援队赶来。救援人员将气若游丝的周均捆绑在几根木棒上，向安全地带转移。张玉梅和丈夫被送到芦山县人民医院救治，但是把周均抬下车时，他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张玉梅一下子昏倒了。

在急救室里，医生发现张玉梅的双腿多处软组织受伤，左腿髌骨处已骨折。由于伤势较为严重，她被转移到雅安37军医院继续救治。

生死恋歌，大灾里的真爱撼动众人

下午6点，周均的父母和张玉梅的父母几经辗转来到雅安37军医院。张玉梅放声大哭：“我没有把周均救活……”几个人在病房里相拥而泣。

4月21日，周均的爸爸办理了相关手续，要把儿子的遗体带回成都。张玉梅得知丈夫即将火化，她想去看丈夫最后一眼，然而她左腿的伤势很严重，医生不同意她离开医院。家人将她和周均的结婚影集带到病房，她挑选了一张精美的结婚照，让家人将照片拿到殡仪馆和周均的遗体一起烧掉。

4月24日上午9点，周均的追掉会在成都市新都区东林殡仪馆举行。主持人没有播放哀乐，而是播放了张玉梅对丈夫诉说的录音：“老公，我们回到了成都，今天你又要出远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的心也随你一起去了。老公，你还记得我们在芦山初次相识的经历吧，你还记得你背着我在一些风景区流连的情景吗？老公，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快乐。老公，在你离去的时候，我给你唱首歌吧！”张玉梅在录音中带着哭声低唱着《今生今世》：“……思念像无形红线，缘回缘起再不眠，永远对你眷恋，到永远。”在场的人们，泪如雨下。

6月的一天晚上，笔者在成都军区总医院见到了逐渐康复的张玉梅。周均的爸爸说：“我儿子走了，现在家里的重担就落在玉梅身上了。”见老人叹息地摇着头，张玉梅说：“爸，你不要考虑那么多，等我伤好了，我一定要撑起这个家，一定会把孩子养大成人。”

张玉梅还说，等她出院后，她要带着儿子去看看丈夫的墓地，要和长眠的丈夫说说心里话……

编辑 乐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