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扫黄不给力

孙雅彬

娼妓在中国古代并不鲜见。唐宋时期的妓女，严格来讲是歌伎，主要提供歌舞类表演，所以文人们才会留下大量赠妓、酬妓和别妓的诗篇。不过，那时候的艺妓也会提供一些额外服务，只是这种事情发生的范围和程度比较有限。

明代则尺度大开，在市民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陶冶情操的艺体类服务也在市井街坊中演化成了荷尔蒙刺激下的皮肉生意。明人著作《梅圃余谈》就将类似如今社会特殊服务的情景描述得极富画面感：世风日下，妓院密布，临街墙壁，凿出小洞，赤身裸体，搔首弄姿，吸引眼球，路人经过，情不自禁，叩门而入，裸身列队，热烈欢迎，选中某女，掏钱七文，获得服务，两个小时。

到了清代，此风尤甚，虽然官府没有将扫黄列为社会管理的重要举措，但乾隆却专门修订了《大清律例》，加强了对官员的管理，明文规定文武官员参与嫖宿者，脱裤杖打60，无论职位多高，权力多大，一律严办。

然而，清代著名史学家赵翼在广州做官时，在扫黄问题上却和上级发生了冲突。

上级认为广州色情业泛滥，要采取铁腕措施，扫除黄毒，还老百姓一方净土。赵翼却认为，身陷娼妓业的妇女为生活所迫，数量巨大，大概有七八万之多，如果贸然取缔，让她们丢了赖以生存的饭碗，会对社会稳定造成极大的威胁。赵翼更进一步阐释，她们的顾客都是有钱人，让他们来消费，也是先富带后富、实现共同富裕的好办法。

赵翼打着稳定压倒一切的旗号，算是摸准了上级的脉门。考虑再三，上级同意对如火如荼的红灯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赵翼的建议。于是，广州依旧风流香艳，纸醉金迷。

作为传统文人，赵翼根正苗红，绝不是特殊服务业的保护伞。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出发点是好的，确属心忧民生，而非其他。

早在广西任职时，他就为民做主，集中查办贪官污吏，受到当地百姓的拥戴。1770年，他调任广州不久，遇到番禺海盗案，涉案人员众多。如果按照大清法律处置，这些江洋大盗不分主犯胁从，一律砍头示众。此前地方官在类似的案件中，一次就杀掉三百多人。赵翼认为此种没有教育、没有感化的做法，实属粗暴执法。经仔细斟酌，最终对涉案较深的38人判处死刑，其他人则處以劳动改造。

在以服从为首要原则的官僚体系中，能够保持自己的一份坚持，实属不易。但对扫黄行动影响民生乃至危及稳定的判断，赵翼显得过于迂腐和短视。

任何不良行为都有其自圆其说的理由，过于看重扫黄带来的短期问题，必然会忽略其对社会的长期危害。都说书生意气，此话不假。在广州，赵翼有刀下留人、饶恕海盗性命的勇气，实属可嘉。但下定对红灯区放弃治疗的决心，只能说是目光短浅，解决不了实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