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全民发钱：乌托邦梦？

王元涛

有观点认为，全民发钱，并不能算作瑞士政府的支出，因为这是将民众自己的钱直接还给了民众，这只意味着政府的权力进一步缩小，是完全符合民主社会基本原则的。

说一个国家，将由老百姓一人一票公投决定，是不是给所有成年人发钱，且不管他工作还是不工作。这种天方夜谭似的事儿，会有人相信吗？但在瑞士，它却真实发生了。

这项公投倡议由瑞士草根委员会发起，主要内容是，每位成年瑞士公民每月可以得到2500瑞士法郎（约合1.6万元人民币）的最低收入，不满18岁的未成年人每月可获得625瑞郎（约合4000元人民币）。提案如果通过，瑞士有望成为全球首个无条件给公民发钱的国家。此前，有些国家或地区曾有过全民分红的福利项目，比如澳大利亚和澳门，但都是每年一次，只能算“红包”性质，与瑞士这种无条件工资根本没法比。

全民公投，瑞士玩得起

在瑞士，实行直接民主制，稍大一点的事，就要举行全民公投。也就是说，你随便提出一项动议，只要找够10万人签名，就可以进入公投程序。公投通过，即变成法律，政府及人民就要一体遵行。对了，瑞士只有5万多平方公里，相当于半个韩国。人口是800万，相当于北京的三分之二。所以，这种直接民主，也只有他们玩得起。而这项全民发钱的议案，现在已经征集到了12万人签名支持，马上就要真刀真枪地公投了。

全民发钱的想法看似激进，但并不新奇。英国政治家与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莫尔早在16世纪就在《乌托邦》一书中提出过这一设想。他认为，全民发钱，会让社会变得更公平。另外，中国庄子的“无何有之乡”，古希腊柏拉图的“理想国”，以及马克思所勾画的“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蓝图，也都是对这一美好愿景不约而同的向往。

实际上，1930年代大萧条过后，欧洲许多国家都走上了福利社会的道路，为穷人提供“从摇篮到坟墓”的公共服务，从婴幼儿保健、教育福利、医疗保障到失业补助、养老金发放，全方位提供金钱支持。但瑞士此次将要公投的全民发钱，仍显得很出格——它意味着，不论干与不干、干好干坏，只要是瑞士公民都可坐享其成吃“大福利”。 每人每月2500瑞士法郎，那么一个四口之家就可以拿到1万瑞士法郎，一年超过十万瑞士法郎（约合80万元人民币），这已经属于躺在家里睡大觉就可以当中产阶级了。

“世界首富”瑞士

那么，瑞士人凭什么有这么大的手笔，居然想实现这么宏大的“瑞士梦”呢？

我们知道，瑞士国家不大，工业却相当发达，尤其是钟表、机械、化学、食品等行业，居于世界领先地位。瑞士素有钟表王国之称，从1587年日内瓦生产手表迄今的400多年中，一直是世界钟表业的老大。机械制造业主要生产纺织机械和发电设备，机床、精密仪器、仪表、运输机械也在全球占有一席之地。近些年来，打字机、计算机、照相机的发展更是十分迅速。有一种说法，像韩国和中国这样的国家，制造汽车，就属于半发达国家，而像瑞士，只负责制造制造汽车的机械，这才是真正的发达国家。

瑞士银行，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银行。在其他国家，只要有司法人员来调查储户的各种信息，银行不敢不透露，但瑞士银行却从来都只有一个字：“不！”3个世纪以来，瑞士银行一直坚持为储户永久保密的原则，这样一来，它们当然就成为大量合法或非法资金的首选储存地。用钱生钱，瑞士想不富都难。

据美国《商业周刊》称，2012年，瑞士人均月收入6407美元，也就是说，人均年收入已经超过7万美元，堪称“世界首富”。

全民发钱的提案不可避免地在瑞士引发了争议，反对者称，这个计划过于昂贵，而且会腐蚀瑞士人引以为傲的职业道德精神，将使目前难以请到熟练工人的企业陷入更大的困境。支持最低工资、反对全民发钱的瑞士经济学家斯特朗说：“年轻人将没有动力去工作或学习。” 斯特朗也担心支持欧盟人口自由流动的瑞士，一旦对全民发钱，恐怕会引来移民潮。

支持提案的多为年轻人，他们认为，全民发钱计划的出发点，是为了改变瑞士收入不均的社会现状。有支持者说，每月2500瑞士法郎仅够维生，这笔稳定收入不是要鼓励人们不劳而获，而是让人做自己更想做的事，过真正想过的生活。而且，一些支持者还表示，瑞士政府如果全民发钱，那么目前成本高昂的社会福利体系就可以废除了，所以最终未必会加重国家财政负担。

有更激进的观点认为，全民发钱，并不能算作瑞士政府的支出，因为这是将民众自己的钱直接还给了民众，这只意味着政府的权力进一步缩小，是完全符合民主社会基本原则的。

公投结果难以预料

全民发钱公投结果会如何？按一般人想来，不干活还给钱，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一定会获得通过的！但是，专家却不这样看。瑞士的富，与中东某些国家直接从地下抽油不同，他们是全凭自己勤劳的双手换来的。不用说别的，就说那风靡全球的小小瑞士军刀，缺乏了彻底的匠人精神，是根本生产不出来的。因此，担心全民发钱会损害创造力，这是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瑞士人成熟，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眼前小利迷惑住的。

而且在瑞士，像超市售货员这个阶层，平均工资是3000瑞士法郎，他们当然可能投赞成票。但你要知道，这种阶层的人数，在瑞士人口中并不占优。一个公司白领，月入8000瑞郎，一个中级管理者，月入12000瑞郎，他们绝不可能为那2500瑞朗放弃工作，而这2500瑞朗对他们目前的生活来说也无关紧要，那么，对他们而言，对全民发钱副作用的担心，就可能在心理上占据上风。也就是说，在一个穷人遍地的国家，全民发钱一定会获得欢呼通过；但在瑞士这样富人多于穷人的国家，全民发钱，真未必能获得半数以上人的青睐。

这里存在这样一个逻辑：穷人多过富人，则根本没有全民发钱的机会；而富人多过穷人，富人又不在乎发不发钱。要知道，富裕起来的瑞士人，依然以节俭著称，在瑞士的公路上，很少能看到奔驰宝马，多为丰田大众。另一个秘密是，瑞士人并不热衷戴瑞士表。在日内瓦的餐厅里，浪费食物是可能被罚款的，经常就有外国人遭遇这类尴尬。这样一个国家，民众拒绝全民发钱，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回顾历史，我们也会发现，瑞士公投的结果向来难以预料，就说“驱逐犯罪外国人”这一条吧，在国际上，它一直招致强烈非议，属于政治不正确。可是，瑞士人却大大方方地通过公投将其变为了正式法律。另一个，“限制高管工资”，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啊，最后却被公投否决了。瑞士法律规定目前职工带薪年假为每年4周，但2012年3月，瑞士选民却以66.5%的比例否决了工会提出的每年6周带薪休假的福利提案。你看，他们自己反对给自己增加福利一点不含糊。因此，如今这项“不干活有钱拿”的提案是否能闯关成功，还真就是个求知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