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技术推动教育变革——“信息技术发展与教育改革国际论坛”概述

□ 殷丙山 唐嘉怿

2013年11月3日，由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中国教育国际交流协会、北京大学、国家开放大学和北京开放大学共同主办的“信息技术发展与教育改革国际论坛”在北京召开。论坛分为主题演讲和案例分享两个部分。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会长郝克明为论坛致欢迎辞，中国教育部副部长杜占元、爱尔兰国际远程教育知名专家德斯蒙德·基更（Desm ond Keegan）、Coursera中国区业务负责人伊莱·布林德（EliBildner）、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信息化团队负责人苗逢春、中国教育部科技发展中心主任李志民、美国新媒体联盟执行总裁莱瑞·约翰逊（Larry Johnson）、中国电化教育馆馆长王珠珠、北京市教育委员会委员李奕、上海远程教育集团副主任王宏、北京开放大学副校长张铁道分别作了发言。在案例分享阶段，北京开放大学校长胡晓松、国家开放大学国家数字化学习资源中心常务副主任单丛凯、美国3D教学公司Cyber-Anatomy的董事长理查德·莱恩巴克（Richard Lineback）、北京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副教授陈江等分享了各自实践中的案例。来自教育行政部门、全国各高校、远程教育界、中小学校、科技公司、各界媒体等的500多人参会。本次论坛涉及教育信息化的规划、工程、模式、策略、案例等诸多方面，更围绕慕课（MOOC，大规模开放网络课程）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本文以“信息技术在推动教育变革中的作用”为线索，对论坛内容进行概述。

从论坛的嘉宾发言可以看出，信息技术主要通过以下几个方面来推动教育变革：扩大教育机会，促进教育公平；变革教学模式，提高教育质量；满足多元需求，实现泛在学习；共享优质资源，开展规模教学。

一、扩大教育机会，促进教育公平

“扩大教育机会，促进教育公平”是各国政府推动教育信息化工程的首要理由，也是很多教育机构所承担的使命与任务。

郝克明认为，“通过网络进一步实现最优质课程资源的共享，将有助于解决学习者，特别是儿童和青少年受教育机会的不均衡以及‘应试教育’、‘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等不利于学习者发展的弊端”。

杜占元指出，推进教育公平、提高教育质量是教育发展和改革的根本任务，也是教育信息化最大的价值追求。对于中国来说，地区之间、城乡之间发展不平衡的问题比较突出，教育信息化的推进为优质教育资源共享、缩小地区之间的差距、促进教育公平提供了强有力的手段。2012年，在基础教育领域，中国政府启动实施了“教学点数字教育资源全覆盖”项目，使偏远农村孩子在有学上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了接受教育的质量，在较高层次上实现了教育的公平。同年，中国政府还批准设立了国家开放大学和北京、上海、江苏、广东、云南等5所地方开放大学，为全体社会成员提供更多的终身学习的机会，促进全社会的教育公平和学习型社会建设。

在地方政府推动教育信息化的过程中，“教育机会供给和教育公平”也是优先考虑的要素。据李奕介绍，北京市为解决北京市基础教育领域学龄人口剧增导致的学位紧张、教育质量城乡差异等问题，建立了北京市数字学校，这也是“北京市为解决优质教育资源均衡化的一个尝试”。通过教育信息化让基本公共教育服务在“机会均等”的基础上，实现“实际获得均等”，即每一所学校、每一个孩子都可以无需时间等待、无需自身能动就能直接获得公共教育服务。

伊莱则以一个生动的、发生在他身边的故事揭示了“教育”和“运气”之间的关系，并借此阐释了Coursera的使命。他认为，那些能够接受世界上最优质教育的人或多或少地都与“运气”联系在一起。而Coursera的使命，在某种意义上，是把运气和获得优质教育的能力区分开。也就是说，Coursera的目的是给世界各地的人一个学到顶尖教育内容的机会。

二、变革教学模式，提高教育质量

信息技术之于教育，已经不单纯是附属于传统教学模式的工具与手段，而发展成为与教育教学相互作用的一种力量，对于变革教学模式、提高教育质量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

郝克明在致辞中指出，信息技术的发展对教育发展，特别是对各级各类教育的教学方式和学习方式，带来了深刻的变革。信息技术正在改变着传统的教育观念、课程资源呈现方式、教学方式、教师角色、学业成就考核方式，并由此带来学校的功能定位以及师生关系、教学管理机制等方面的深刻变革。

杜占元在报告中指出，经过十余年的实践与总结，中国政府提出了“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深度融合”这一推进教育信息化的核心理念。当今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对教育的影响不仅表现在新的技术和手段的运用上，而且为教育的发展带来更新的理念和动力，使教育内容、方法和模式发生着深刻变革。因此，教育信息化的关键在于要将信息技术融入教育教学的全过程，运用信息技术逐步改变原有的教育教学过程与模式，实现从以知识传授为主的教学方式向以能力素质培养为主的教学方式的转变，并根据社会发展和学习者的需求，在全国乃至世界的范围内选择最优质的教育资源，进一步突破传统教学活动的时空限制，提升教育教学的效率与质量。这一变革的过程就是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融合的过程，只有融合才能体现出信息技术对教育改革与发展的作用，这才是教育信息化的本质。“融合”不是一般的技术应用，而是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的相互促进。一方面，信息技术要进入教育教学过程，改变教育教学模式，形成新的教学方法和模式，发挥信息技术对教育教学改革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要实践新的教育教学理念和模式，必须有与之相适应的信息技术提供支撑，同时也为信息技术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方向。

与此相呼应，据王珠珠介绍，在教学点优质教育资源全覆盖项目中，除了设备配备、提供教学点所需的配套数字教学资源外，还开展了教师培训，以及提供教学与技术的支持服务，目的就是根据实际情况，在优质师资不足的情况下，发挥信息技术的作用，改变本地教师角色，提高教学质量。

除了在教学模式方面的改革外，信息技术的发展必然也为教学内容的呈现、学习环境的设计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理查德·莱恩巴克所介绍的3D教学技术，正是创设新的教学情境的一种方式，通过使用3D图像，来提升学生的学习兴趣，实现更高层次的学习目标，提高学习效果。

胡晓松介绍了北京开放大学在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深度融合方面的具体做法，介绍了基于Moodle的学习平台、课程开发与教学设计模式，以及教学过程等方面的创新，并由此引起的学校组织、运行与管理方面的变革。他认为，通过信息技术与教学的深度融合，能够让在线学习真正发生，达到、甚至超过面授教学的教学效果。

王宏介绍了上海的教育信息化，在基础设施和各级各类教学资源的支撑下，翻转课堂、电子书包、高校课程共享中心、学分银行等基于信息化的教育教学模式让上海教育充满了活力。

三、满足多元需求，实现泛在学习

信息技术的特点之一就是能够支持个别化的需求。因此，信息技术应用于教育后，能够满足学习者多元化的需求，通过各类移动终端设备实现泛在学习。在本次论坛上，移动学习被多位嘉宾提及。

基更以“今天的移动学习”为题介绍了移动学习的发展。他提出了三次革命的理论框架，即：影响教育改革的三次技术革命分别为工业革命、电子工业革命和无线网络革命。无线网络对中国尤为重要，2013年的数据显示，中国是世界上移动设备最多的国家。尤其是在大城市，智能手机等设备的广泛应用为移动学习创造了条件。移动学习要成为一个主流教育所认可的提供方式，有四个标准，分别为：①在学校官方招生简章上刊登能够进行移动学习的课程信息；②对需付费课程招收移动学习的学生（适用于接受高等教育和继续教育课程需要付费的国家）；③对需考核课程招收移动学习的学生（课程的考核与学校其他课程一样严格）；④对已认证课程招收移动学习的学生（课程的认证与远程教育和在线教育中的方法相同）。大部分国家在这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据苗逢春介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促进移动学习方面的方法主要有：进行研究和知识传播，向会员国提供指导，试点测试和能力建设，建立社区以及构建生态系统。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注的主要领域和开展的活动是：移动学习政策，应用于教师发展的移动技术，应用于妇女和儿童的移动扫盲教育，手机阅读，移动学习周等。

单从凯介绍了国家开放大学的五分钟课程。五分钟课程是指以视频为主要载体，以5至15分钟时长为单位，具备移动互联时代自主学习、碎片化学习特点的微型课程。国家开放大学于2012年年底启动了“五分钟课程”开发及学习评价系统建设项目，五分钟课程将会被独立应用于移动学习，也可以被嵌入网络课程和移动课程，作为课程组成部分，根据教学需要，组合应用于学历教育和非学历教育。

四、共享优质资源，开展规模教学

信息技术让共享更加容易，在开放教育思想的影响下，教育界先后开展了两个比较有影响力的运动。对教学资源的开放与共享引发了开放教育资源运动，对教学全过程的开放与共享引发了大规模开放网络课程运动，也就是慕课运动。

1.开放教育资源

苗逢春在报告中指出，开放教育资源（OER）是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02年采纳的术语。开放教育资源是指在公共领域存在的，或者在允许他人免费应用和修改的知识产权许可协议下发布的教学、学习和研究资源，这些资源可以免费使用、采纳或传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与英联邦学习共同体合作，在高等教育领域开发并出版了开放教育资源的使用指南，并在休利特基金（Hewlett Foundation）资助下于2012年6月召开了开放教育资源国际会议，大会确定了2012年巴黎开放教育资源宣言。它建议组织成员国：培养OER理念并积极推广使用；为信息通信技术的使用提供有利的环境；加强OER的战略发展；促进开放许可框架的理解和应用；为高质量学习材料的可持续发展提供支持；建设OER的战略联盟；促进OER在各种语言和文化环境中的本地化发展；鼓励开展对于OER的研究工作；实现OER的查找、获取和共享；鼓励公众将学习材料以开放许可协议发布。

2.大规模开放网络课程（慕课）

作为美国最著名的三家慕课运营者之一——Coursera的代表伊莱·布林德介绍了Coursera的运作方式。Coursera是2012年在斯坦福大学创立的，是世界上最大的MOOC平台，通过与全球顶尖高校和教育机构合作为来自世界各地的500万以上用户提供免费的530多门各个领域的在线课程。Coursera的100多个合作伙伴包括美国、欧洲、澳大利亚、中美和亚洲的顶级大学。每个课程被设计为给学生一个全面的课程经历。在学习一门Coursera课程的过程中，一个学生能够看讲座视频，做视频中的互动练习题，做小测验和考试，提交作业和论文，用讨论区跟同学复习课程的内容。最后，如果学习者能够成功地满足课程的要求，可以拿到一个免费的证书。

根据伊莱的介绍，慕课有三个重要的作用。慕课的第一个作用是跟传统的高校一起改变精英大学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在传统的模式下，大学直接培养的学生人数很少，虽然通过这些学生在社会中作出的贡献以及通过由大学赞助的研究，大学最后的影响还是很大。而通过慕课，一所大学能够与世界上任何人有直接的关系。今天，大多数从Coursera或者Ed X或者其他平台获益的学生，是以前完全没有渠道学到这个内容的人。

慕课发挥的另一个作用是支持人们的终身学习。从一个传统的角度来看，高等教育被视为教育阶梯的最后一级。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个学生18岁的时候进入大学，进行四年的大学学习，然后在22岁的时候离开大学，也结束他的正式教育。这个传统的模式已经过时了。随着技术的发展，继续教育越来越重要。通过慕课，现在的高校能支持这个趋势。

慕课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利用数据来探索教育教学的规律。慕课大规模的特点给大学和教师一个比较独特的积累和使用数据的机会。慕课利用数据的方式，第一种是给在Coursera教课的教授一个全面的数据分析仪表。通过这个仪表，教授能更好地监测学生的表现以及实时地调节课程的内容。第二种方式，则是通过这样的数据，对不同问题进行研究，例如，对同伴互评的信度进行研究。

莱瑞·约翰逊则从一个比较全面客观的角度介绍了慕课的相关内容。他在演讲中提到，2012年底，慕课已然成为几乎每所重点大学管理高层都难以回避的话题。然而，人们对慕课也存在很多质疑。首先，是对慕课教学法的质疑，目前的慕课已经远离连通主义教学理念，仍然维系传统的讲课模式。其次，是对完成率的质疑。乔纳森认为，慕课仅有5%至16%的完成率很不理想，因此，不可能是真正教育的有效替代品。而与此相反，Udacity的创始人史朗在接受采访时则认为，尽管注册学习者的成功率也仅仅只有10%，但完成的学生的数量仍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因此，慕课仍然可以作为满足高等教育需求的一种方式。再次，对慕课作为学位项目开展方式的质疑。佐治亚理工学院决定在2014年1月使用Udacity平台教授计算机科学硕士，这将会极大降低成本，并且会影响慕课在参与学位与认证方面的巨大改变，实现从个别非学分课程到完整学位课程的飞跃，预示着慕课的下一阶段发展和高等教育的真正变革。然而，斯隆联盟的执行董事布鲁斯·卡洛斯说：“慕课的热潮影响了整个学术界，但如何保持规模依然是很大的挑战。我相信，当狂潮过去时，如果要保持高品质，那么佐治亚理工学院将要回归到更为传统的收费教育制度。”第四，对慕课会取代教授的质疑。一些激进的怀疑论者敦促院系采取行动，以免电脑屏幕代替教授，尽管几乎没有任何人看到这种可能性。

而针对慕课概念的质疑，也出现了很多其他的概念。这些概念主要是对“大规模”的质疑，例如：“小规模开放网络课程”（LOOC，Little Open On⁃line Course），即限制招生规模的开放网络课程；“选择性开放网络课程”（SOOC，Selective Open On line Course），即从注册学习者当中选取一定比例的学习者开展教学活动。

作为中国慕课的一线实践者，陈江则对慕课给出了自己的独到见解。他认为，慕课的发展有两个关键点，第一点是慕课的教学成效超过面授课堂的效果，第二点是慕课的证书被社会所认同。如果慕课做到这两点，就可能会出现下面的情况：现在大部分课程的主讲教师不再会成为授课的主讲，而是转为教学辅助团队；会出现专营课程制作的公司，课程在制作过程中很快会大规模出现商业化的趋势；可能出现第三方的课程排名，为学生选择课程提供参考；大部分的学校只能倾向于非常专门化、非常精深、实践化为主的研究与教学，或者为网络课程提供场地、组织。如果课程证书被社会认同之后，就可能出现大规模的第三方考核机构。这类机构不从事教学，也不组织学习，它们可能会具有一定的官方性质，也可能是民办的。由他们来通过组织考试等方式来审核确认学生们学习慕课的效果。届时，用人单位会更认同课程证书，而不是单单考察学习者的学历层次或毕业院校。

与陈江观点类似的是李志民，作为慕课的积极倡导者，他从学习的分类出发阐释了自己对慕课发展的建议。他在发言中提到，学习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是人际交往类的学习，如语言学习、礼仪习惯、品德养成、管理有效等；第二类是知识传承类的学习，如文字、文学、数学、逻辑、运筹等；第三类是文明发展类的学习，如科学探索知识、工程技术、哲学、生命科学、行为科学等。慕课可以有力推动知识传承类的学习，为人际交往类的学习提供更有效的学习环境，因此，文明发展类的学习成为今后传统大学的重点。

李志民认为，慕课的快速发展，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的原因：其一，慕课课程的教学模式已基本定型，使得照此模式批量制作课程成为可能；其二，出现了多家专门提供慕课平台的公司，降低了高校建设慕课课程的门槛和经费投入，也刺激了更多的一流大学加入慕课课程内容提供商的行列；其三，普通老师自己制作慕课课程成为可能，短时间内众多高校教授的加入；其四，大量风险基金和慈善基金进入；其五，一些大学开始接受慕课的微证书，承认其学分。而在这五个要素背后，最重要的是慕课方便了学习，提高了效率，为更多学习者提供了公平接受教育的机会。

然而，慕课的发展也必须面对六大挑战：首先要应对变革之痛，结构延续的惯性将成为最大阻力；其次，大学是否能提供足够规模的优质课程资源，能否带头认可本校学生的慕课学分；再次，商业模式如何运作，如果没有可持续的商业运营模式，慕课将无以为继；第四，如何建立在线学习的文化；第五，如何解决信任问题，建立可靠的考试、评估体系，以及新的教育管理评价体系；第六，课程证书怎样被社会广泛接纳。

（本文根据“信息技术发展与教育改革国际论坛”的嘉宾发言材料和录音整理而成，个别地方进行了内容的归纳与重新编排，未经发言嘉宾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