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科学的灵魂教育—评《地质学奠基者》

罗红玲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地球科学与测绘工程学院，北京 100083

教育论坛

地球科学的灵魂教育—评《地质学奠基者》

罗红玲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地球科学与测绘工程学院，北京 100083

英国地质学家盖基爵士在《地质学奠基者》一书里为读者讲述了地质科学的奠基和进展历程，以及为此作出卓绝贡献的人物。他们的音容笑貌、坚忍不拔的执着精神、不屈的斗志、乐观而质朴的人格魅力，永不懈怠地追逐未知的事实和现象，并试图揭开在表象下隐藏的谜底，正是我们地球科学教育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地学灵魂的教育。

灵魂教育；奠基者；地球科学

教育是有灵魂的，雅斯贝尔斯在《什么是教育》中说：“教育是人的灵魂的教育，而非理性知识和认识的堆积[1]。” 最高层次的教育是对灵魂的启发。而在过去的教育中，我们比较重视的是理性知识的堆积，而忽视了灵魂工程，这也体现在我们的地学教学中。

1830年，莱伊尔的《地质学原理》[2]出版，标志着地质学作为一门科学，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代表理性知识堆积到一个相对成熟的阶段，科学诞生了。之后，这本书中的大部分内容衍生为地学类学子必上的一门基础课，称之为“普通地质学”、“地球科学概论”或者“地质学基础”，虽然，书的名字不同，侧重点不一样，但是核心内容均来自莱伊尔的《地质学原理》。但是，这些知识如何得来？如何传承下去？又如何发扬光大？引起了地学界人士的思考，尤其是从事地学教育的人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虽然课堂里偶有涉及，但是，不足以启迪和触动灵魂。

19世纪末期，英国国家地质调查局退休的局长盖基爵士，也在考虑如何让地学知识连同地学精神一起传承下去这个问题。简单的把地学教育理解成理性知识的堆积，不可能让地球科学走向辉煌。为了能在未来有所创新，他在《地质学奠基者》[3]一书中，将为地质学奠基做出重要贡献的大师们的事迹，如数家珍般向我们娓娓道来。既表达了他对这些优秀的地学界先驱们深深的敬意，又向我们讲述了那些现在看似简单的每个知识点，是如何地来之不易。经历过怎样反反复复的论证？哪些因素限制了地球科学的进展？对于个人而言，有哪些经验和教训？都在书中可以找到答案。

书中提及人类对科学的态度，可谓一针见血。在远古年代，人们无法解开内心的疑惑和惊恐，于是神话诞生，人们获得暂时的安慰。可是随着人类认识世界的能力提高，一些人开始摈弃神灵，试图用更客观更自然的方式去解开如火山、地震、打雷、闪电等现象背后的谜团。但是在要不要神灵的问题上，人们纠结了很久。最初，人们将希腊的坦佩峡谷归功于海神波塞冬或者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而后，希腊的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公元前500）将这个峡谷的产生归因于地震和裂谷，但是他未完全否定神的功劳。而斯特拉波（公元前54年～公元25年）简单地把它称作是地震的杰作，就好像它的成因如此显而易见，以致不容质疑[3]。

地球科学知识的积累过程，早期受宗教信仰和教会权势的限制，后来又卷入派系斗争，阻碍了地学的进展。在讲到宗教对地学知识的影响时，盖基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公元前614年就有明确记载，当时人们已经认识到，内陆山区的岩石中出现海生贝壳，意味着这里大片的陆地曾经位于海底。”然而，“18世纪，牛津大学一个博学的神学家还固执己见地认为，这些化石是恶魔故意放在那里，为了欺骗、误导和迷惑人类[3]。”这是

多么可笑的诡辩。在西方，教会曾具有强大的世俗权力，任何人只要发表或宣传与《圣经》的道义相违背的言论，都有可能被视作异端处死或者监禁，其中的代表人物有烧死在百花广场的布鲁诺和德高望重的伽利略。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企图用圣经里的大洪水来解释这些化石的存在，希望在科学和宗教中达成和解，当然，不论他尽多大的努力，所有的尝试都是徒劳。但是，不为《圣经》思想束缚，不畏宗教权势恐吓的地质科学家走了出来，成为他们那个时代地质学界最杰出的大师。

今天宗教已经基本退出科学纷争的舞台，但是派系之争依然存在。在说到宗派斗争的时候，盖基博士笔下水成派和火成派之间的唇舌之战不亚于真枪实弹。盖基对书中提到的大多数奠基者，不论贡献大小，都秉承一颗仁慈之心，唯独对魏尔纳和其他水成派的人用语比较刻薄，因为盖基本人是个坚定的火成派，即使在争论平息的几十年后，在他的心中，芥蒂还是如此之深。客观地讲，水成派的大师魏尔纳德高望重，像中国的孔子一样，作为一名优秀的教育家，他口才好，人品好，学术也做得好，门徒众多，并且深得弟子们的爱戴，魏尔纳习惯像父亲一样对待他的学生，以致他的学生在明知老师的理论出现问题的时候，依然保持沉默，直到他去世，因为他们实在怕伤害到他。魏尔纳的缺点是不爱旅行或者到远方进行野外考察，所以，认识上难免存在局限，也不爱写作，因此，留世的遗作很少。而火成派的赫顿好比一个闲云野鹤，四处追逐自己的梦想，直到被野外的地质学现象深深吸引，他似乎一不小心就成了火成派的鼻祖。他本无意于世俗的荣耀，可是当他将火成论的核心思想发表后，很快便受到水成派弟子极其恶毒的人身攻击，这让他实在接受不了，于是病愈后，开始奋笔疾书，并出版《地球理论》[4]，以证自己的亲白。遗憾的是，他的文笔太差，对于他的《地球理论》，没有多少读者能读得下去。所幸的是，他有一位文笔极好，而且懂他的人。普莱费尔在赫顿去世后，整理了赫顿未完成的遗稿，并以流畅易懂的文笔出版《赫顿的地球理论的说明》[5]，自此以后，水成论才得以日益占据上风。“1798年，一位博学的地质学家以水成论者离开德国，而在1800年以火成论者回到家乡[3]。”很能说明这个现象。在水成论和火成论这场的论战中，魏尔纳也很受伤，但是，他没有像赫顿那样积极应对，而是采取逃避，他不看报、不收信，战战兢兢地躲避外面的唇枪舌战。

地学大师们对地学研究的执着和热爱也是书中的一大亮点。18世纪法国的总检察长和制造署署长徳马雷斯特，不仅能出色地完成繁忙的工作任务，工作之余，他还喜欢从事地质学研究，并把它当成是消遣和安慰。他热衷于徒步旅行，喜欢在农家打地铺，而且把去乡村考察当成了度假[3]。英国“地质之父”威廉·史密斯为了编绘更精确和更完整的英格兰地质图（今天，编制地质图是国家的公益事业），“慷慨地花掉他刚刚挣到的钱”，过着颠簸流离的生活，“艰辛的生活迫使他变卖房屋、所有的家具、书籍和其他财产，仅仅保留在他自己的眼里视若珍宝的地图、剖面图、绘图和成堆的手稿，……7年来，他没有家……[3]。”在坎坷的命运面前，“他保持他安定的勇气和对地质勘探的热情[3]。”

书中也有不少冷幽默，法国的地质学家盖塔尔有一天遇到一位熟人，因为盖塔尔给他投过赞成票，所以，此人当面向他表达感谢，“你不用为此感谢我，”盖塔尔突然答复道，“如果我认为不该投给你的话，你肯定得不到它，因为我不喜欢你。”盖塔尔对法国科学院的终身秘书孔塞多说，“轮到我去世的时候，估计你也会讲一大堆谎话。但是，我想要的只是一些真话[3]。”

在地质学史的书籍中，没有哪一本能像它那样扣人心弦，故事生动，被很多谈及地球科学史的作者反复引用。作家张资平1935出版的《地质学名人传》[6]，实为《地质学奠基者》的一个删减版。亚·沃尔夫著的《十六、十七世纪科学、技术和哲学史》[7]在地球科学史方面有不少内容与它完全重合。地球探赜索隐录[8]与其相比，尽管内容可能更新更全面，但是，在故事情节和语言方面还是略逊一筹。

《地质学奠基者》将地质知识、历史和传记文学如此和谐地结合在一起，让你仿佛置身于地学知识快速积累、由争议引发唇枪舌剑的年代。那些为地球科学的建立立下不朽功勋的杰出人物，带着他们的执着和热情，从历史的长河，鲜活地向我们走来，让我们仿佛能真切地感受到地球科学的灵魂——“永不懈怠地追逐我们现在无法合理解释的事实和现象，并试图揭开在表象下隐藏的谜底。”他们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坚毅不屈的志气，不正是我们这些地质学工作者需要传承下去的吗？

[1] [德]卡尔·雅斯贝尔斯.什么是教育[M].邹进，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 1991．

[2] Charles Lyell. Principles of geology, being an attempt to explain the former changes of the Earth's surface, by reference to causes now in operation[M]. London: John Murray, 1830.

[3] Geikie A. The founders of geology[M].New York: Macmillan and Co. limited, 1905.

[4] Hutton J. Theory of the earth (2 volumes)[M]. Cadicote, Hertfordshire, England: Wheldon and Wesley, 1795.

[5] Playfair J. Illustrations of the Huttonian theory of the earth[M]. London and Edinburgh: Cadell and Davies. 1802.

[6] 张资平．地质学名人传[M].上海：商务印书馆, 1937.

[7] [英]亚·沃尔夫.十六、十七世纪科学、技术和哲学史[M].周昌忠等，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84.

[8] [英]奥尔德罗伊德.地球探赜索隐录[M].杨静一，译.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5.

Title: Soul Education of Earth Science：Comment on The founders of Geology

Author(s): LUO Hong-ling

education of soul；founder；earth science

G640

A

1006-9372 （2014）01-0010-03

2014-01-12；

2014-03-02。

北京市青年英才计划（YETP0933）；中国矿业大学（北京）教改项目（K130205）。

罗红玲，讲师，主要从事地球科学概论的教学以及地学认识和地质填图的实习教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