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乘坐的格陵兰航空飞机真正降落到康格努斯瓦克的那一刻,我们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看我们干了什么!冰川,冰盖,茫茫的白雪,除此之外的东西,寥寥无几。
作为土生土长的新西兰人,我们对格陵兰的寒冷的认知真是太过天真了。此时我们才明白,并且感到了害怕。本以为气候会和皇后镇差不多,但事实是相差甚远。
着陆时,飞行员的例行播报传来:欢迎来到康格努斯瓦克,当前多云,气温-7℃。
我们此行要参加的北极圈马拉松,据说是世界上最冷的一个。比赛中,选手需要在冰雪覆盖的冰原上奔跑,越过冰舌、冰冻的湖面,和栖息着麝牛及驯鹿的北极荒原。部分赛段设在冰盖上方,但主要的路段是跑在连接北极冰原和小镇康格努斯瓦克(Kangerlussuaq)的公路上。康格努斯瓦克位于北极圈以南,距离北极点仅三公里,只有500人生活在这个机场镇上。
比赛前一天我们去踩线,脚下的雪地传来柔软的触感,气温-8℃。向导给我们看标识赛道的旗子,说我们需要跑在旗子的右边,不然会有掉进冰原裂缝的危险。这忠告触发了我们内心对寒冷本能的恐惧,也再次感到不可思议—我们竟然来到了这里。
我们被告知,比赛当天一早雪地摩托会经过这里,将地面的雪清理踏平。借着踩线的机会,我们确定了比赛时该穿什么衣服和鞋。向导一再提醒,比赛会在很极端的条件下进行,难跑的丘陵地形、变幻莫测的气温,还有需要密切注意的补水监控—格陵兰的空气湿度非常低。
一场暴雪肆虐了比赛前夜。黎明时分,没有太阳,没有蓝天,气温-15℃,和前日简直天差地别!
面对有生以来从未遭遇过的低温,我们这两个聪明的新西兰人口舌笨拙地问候着上帝和破冰船的发明家,一边抖抖索索将带来的衣服全部裹在了身上—上衣、裤子、袜子、手套,最外面套上一顶羊毛帽,再裹上围巾和防风衣,我们还往脚上贴了暖宝宝!昨天一天探路下来,脚趾头冻得简直像冰原上的石头。
尽管如此,依然没有语言可以形容我们起跑第一步时感受到的寒冷。但这和我们接下来在冰盖上的遭遇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们穿越了一道峡谷前往冰盖,峡谷间冰风肆虐,我们在膝盖深的雪里举步维艰,雪从四面八方打着旋飞过来打在身上。
当我们到达冰盖时,气温降到了-30℃,头脑都麻木了。
于是我们把围巾缠绕住脸部,然而每呼一口气都会在围巾上结成冰,我们不停地转动围巾把没结冰的部分移到前面,直到围巾整个成了个大冰环。同时太阳镜也结了一层冰,必须不断地敲打除冰。
在这样被冻成傻子的境况里,我们还得不断提醒自己—要跑在旗帜的右边!不然就消失在哪条裂缝中永远被冰封了……
身在地狱,眼睛却在天堂。蓝白剔透的冰盖美得让我们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一想到“我们千里迢迢来到格陵兰岛,却做着如此疯狂的事”,我们就兴奋得难以自已。
下了冰盖后,装满了热饮的越野车等待着我们,我们使劲噘起冰冻的嘴唇,凑向热饮,这个简单的动作竟也变得艰难得可笑。我们的水壶结冰了,能量胶也结冰了。我们指尖麻木,脸颊处肯定也冻伤了,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尽力保持状态完成最后的15公里。
我们不时会停下,让这壮丽的景致和周边喧嚣的寂静沁入我们的身体,看看经过的麝牛和驯鹿。在完成这所有的一切后,这些苦痛我们都可以置之一笑了。
后来看数据才知道,我们参加的2011年比赛是10年中最冷的一次,也是环境最为恶劣的一次,只有80人到场参赛。我想,我们真的是最幸运、最疯狂也是最顽强的冒险者。
So,“2011年10月22日,Rachel Mason和Karen Mason完成了一场半程马拉松赛,一场世界上最冷的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