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
厄运降临,爱情飞来
1994年年初,内蒙古赤峰市纺织厂女工龙梅在哥哥的安排下,前去和他同事的弟弟相亲。一见面,龙梅就觉得来相亲的小伙有些眼熟,他不就是昨天下午在超市闹事的那个人吗?小伙却一脸纳闷:“你是谁,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一番交流后,她才知道事情背后的隐情。
小伙子叫王占友,22岁。1992年夏天,高中刚毕业、正在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他,为了打发漫长的暑假,打算找份工作。在表哥的安排下,他去了呼和浩特一家外资餐饮企业当实习服务生。傍晚,王占友带着疲劳回到单位宿舍,迷迷糊糊地打开了煤气热水器的阀门,打算去卫生间洗澡。不料,煤气泄漏,王占友昏倒在卫生间地上。两个多小时后室友回来,将他送到了医院。
经抢救,王占友大难不死,但却迟迟没有苏醒。医生告诉其大哥王占坤,王占友极可能成为植物人。几天后,王占友苏醒过来了,看到大哥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是谁,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医生会诊后说:“他的脑神经严重受损导致了失忆,同时记忆力也会衰退,这种损伤很难康复。”王占坤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内蒙古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刚送到家里,弟弟却惨遭变故……
一个多月后出院回家,王占友的身体逐渐好转,他便开始在家里“大闹天宫”。王占友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识了,面对陌生的世界,他焦躁、自卑和封闭,不是砸东西,就是使劲拉扯自己的头发。王占友无法上大学,只能呆在家里。父母让他去找工作,可正规单位都不要他,最后他只得在一家小餐厅洗盘子刷碗。
随着年龄的增长,王占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王占坤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开始张罗着给弟弟找对象。因为记不得路,王占友每次去相亲,大哥都会陪着。一路上,王占坤会千方百计地叮嘱:“你嘴巴可紧着点,不能说你失忆了。”王占友乖乖地点头,可诚实、善良的他一见到介绍的对象就忘了大哥的嘱咐,竹筒倒豆子似地说:“我煤气中毒过,以前的事我都忘了,甚至上一秒的事我都记不住……”所有与他相亲的姑娘,无不转身离去。
1994年1月初,王占友陪妈妈去超市置办年货时,头疼欲裂,整个人变得极为狂躁,拿起超市货架上的东西就往地上砸。妈妈连忙拉住他:“别扔了,咱们回家……”那天龙梅也在超市购物,不明就里的她还以为王占友是在跟妈妈闹情绪,立马过去主持公道地指责他:“这是公共场合,要砸要摔,把东西都买回去折腾,别在这里扰乱秩序!”王占友的妈妈一边代替儿子向龙梅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散落的货物,赶紧将儿子带走。龙梅纳闷了——自己帮这个老母亲批评她儿子,她给自己道什么歉?
直到相亲时,龙梅才恍然大悟。与别的女孩不同,龙梅在了解到王占友的情况后,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她认真地说:“你真善良,不隐瞒自己的病情。你还很聪明,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龙梅决定走近王占有,试着和他开始交往。
与王占友才相识几天,龙梅就意识到了他失忆的严重性。每次见面,龙梅都要解释半天自己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从此,龙梅每天都会写日记,然后把日记拿给王占友看。
初恋笔记,爱情在微笑中成长
王占友问龙梅:“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龙梅想了想:“爱情就是想起某个人的时候,嘴角会情不自禁地泛起一丝微笑。”王占友又问:“那你爱我吗?”龙梅羞怯地“嗯”了一下。王占友接着问:“你爱我什么呢?”龙梅想了想,真切地说:“爱你的善良和简单。”
王占友叹了口气:“我是个失忆的人,养家糊口的本事都没有,你条件那么好,就别跟着我受累了。”龙梅赶紧安慰王占友:“别人嫌弃你失去了记忆,可我却觉得这样的你很单纯。失忆的你,无论开心还是痛苦的事,都可以很快忘记。你的每天都是崭新的,我们的爱也将永如初恋。我们一起努力,你的记忆一定会慢慢恢复的!”
王占友乐了, 眼前这个高个子的漂亮姑娘,好像什么坏事在她眼里都不会特别坏。他再次翻开龙梅的日记本阅读,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龙梅是个多么善良的姑娘啊!王占友提议:“以后,我们一起来写初恋日记吧。”
龙梅的哥哥之前并不知道王占友失忆,龙梅也刻意对家人隐瞒了实情。龙梅的父母从旁人那里得知了真相,怎么也不肯同意这门亲事。龙梅很执著,无论父母怎么劝说、责骂,她就是一口咬定此生只爱王占友。看女儿态度坚决,父母只好勉强答应。
龙梅听医生说,常吃补脑的食物、经常讲过去的事,有助于记忆的恢复。龙梅只要有空,就会找王占友的妈妈了解他以前的事,然后不厌其烦地给王占友讲。龙梅还托人从东北买来核桃,每天都给王占友剥好,让他吃。
将爱情的点滴用日记本记录
1995年3月9日
你终于能隔天后,不用我自我介绍就喊出了我的名字。那一瞬间,我高兴极了,我无比坚定地相信:你一定能将记忆慢慢恢复过来。晚上回家,我特意将这事告诉了爸妈。爸妈不屑地说:只要认出你,你就高兴成这样,你找对象的要求还真低。我想,你们说我傻就傻吧,我会坚持在我们初恋的道路上走下去。总之,今天的幸福不同寻常!
1995年4月6日
今天, 几个要好的朋友得知我恋爱了,起哄要我们请客吃饭。我经不住软磨硬泡,答应了。怕你忘记路线,我特意选了王子饭庄,它在公汽6号线的终点站,6号线恰好也经过你家。我们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你的人影。再打你家里的电话时,我才得知你坐到终点站,忘了下车,又坐回去了。虽然我不在意你的失忆,可你这样让我在朋友那儿好没面子。
1995年二月初二
今天是我的生日,可现在已是傍晚了,你还没联系我。我想,你肯定忘记了。早就担心你忘记,我之前和你说起过3次,可今天你还是忘了。我没有将我生日的事情写进日记里,是想考验你对我用心的程度,可你还是让我失望了。也许,我就不该拿这事来考验你。我爱你,不就是爱你的简单吗,我何必弄得这么纠结呢?
我想通了,打电话把你喊了出来。我们牵手在马路上走了很久,见到一家还没打烊的蛋糕店,我要你给我买个8元的4寸草莓蛋糕,结果你个大笨蛋出门忘了带钱!你问我,为什么今天非要吃蛋糕?我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呀!你顿时懊恼不已,掏出随身佩戴的护身玉,要拿它抵押请老板赊购一块蛋糕。老板被你逗乐了,感动之下,竟然将那块蛋糕免费送给了我们。endprint
……
3年转瞬即逝。一天,王占友在翻看日记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仔细算了算,初恋日记过几天就将写满1000篇了,他决定给龙梅一个惊喜。
1996 年11月28日, 相恋1000天的日子终于来了。那天一大早,王占友就骑着摩托车将龙梅带到大草原上。王占友将车骑得飞快,龙梅坐在后座上紧紧搂住他的腰:“你要去哪里啊,有什么开心的事?看你这个兴奋劲!”王占友故意不吱声。到了草原的一个小土坡上,王占友将车停好后,单膝跪地,双手捧出一个钻石戒指:“龙梅,今天是我们初恋的第1000天。从今天起,我要结束我们的初恋。虽然,我只能用一个月的工资,给你买这个小碎钻做成的戒指,但我对你的爱和所有的钻石一样永恒。龙梅,嫁给我吧!”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龙梅感动得热泪直流,她激动地抱紧王占友,答应了求婚。紧接着,王占友和龙梅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办婚礼。1997年初,他们在家里举办了一场简单却不失浪漫的婚礼。
爱情是治疗失忆的良药
新婚的生活,甜蜜而温馨。龙梅为了更好地帮助丈夫早日恢复记忆,用自己的嫁妆买了台相机,将每天经历的事情拍下来,并将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照片洗出来挂在家里,为丈夫重现昨日。电视里说,多呼吸新鲜空气或与植物打交道会对记忆力有好处,她便想让王占友去做这方面的工作。王占坤得知后,托朋友在北京的农科院给王占友找了份工作。
1997年8月,龙梅陪丈夫到了北京,住在农科院安排的宿舍里。王占友在农科院当花卉养植工,龙梅则到一家酒店做领班。养花种草,看似简单,但各种花草各有各的习性,养起来却并不容易。过了一个月,王占友还是记不住各种花草的习性和什么时候要浇水施肥,有些花草因此都蔫了。更难堪的是,领导让他摆五盆刚培育好的太阳花去办公室给国外来的专家鉴赏,结果他送去了菊花。领导大怒,若不是考虑到他是个失忆的病人,当场就会将他开除。
这次出错后, 王占友沮丧不已。龙梅在安慰丈夫之余,为他给每个花写了一个标签,标识出花的习性和名称。可浇了几次水后,标签上的字很快就被冲刷掉了,龙梅便到喷绘店将标签制作成喷绘。龙梅每天下班回家后,多了门必修课——跟着丈夫一起背花的习性和名称。在龙梅的帮助下,王占友很少出错了。
生活和工作稳定后,王占友和龙梅决定要一个孩子。1999年9月,龙梅生下女儿王婷婷。龙梅休完产假后又要到酒店去上班了,工作相对自由一点的王占友就当起了“奶爸”。婷婷没断奶时,每天龙梅去上班后,王占友都会记得几点给孩子喂奶,每隔多久给孩子换尿布。天气好时,王占友都还推着孩子在在农科院的院子里透风、晒太阳。婷婷一岁多时,王占友在花园修剪花卉,婷婷在一旁玩。那天因为临时有事,他要走开一下,几分钟后回来却找不到婷婷了!王占友知道自己失忆,越想越着急。工友们和保安得知后立马帮忙,找到了婷婷。
这次“弄丢”女儿事件,刺痛了王占友的神经,他再次到医院进行了检查。医生发现,他记忆减退的症状有好转的倾向,但要接近正常人的水平,可能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王占友和龙梅却很开心,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一定能实现。每天,龙梅都会按照从医生那里学的最新技术对丈夫进行康复训练,刺激他大脑记忆的复苏,还会喋喋不休地讲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在龙梅的努力下,王占友记忆复苏的速度慢慢加快。
2010年的一天,王占友和龙梅把珍藏多年的照片和日记特意放在一个铁盒子里,结果还是在搬家的过程中弄丢了。龙梅非常难过,那些是治疗丈夫失忆的良药啊。王占友安慰妻子说:“丢了就丢了吧,难道你希望我永远靠那些‘拐杖活着吗?你看,我现在知道怎样坐车去想去的地方,记得你的手机号了。日记和照片都不是真正治疗我失忆的药,治疗我的,是你对我的爱和付出。我一定要更快地好起来!”
此后,王占友更加努力开发自己的记忆功能,很多事情,龙梅只要提醒一两次,他就能记得。2010年二月初二,王占友路过一家针织店时看到一件藕荷色女款开衫,想起今天是妻子的生日,他立马买下,送给妻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 王占友的失忆症慢慢好转,到2012年下半年几乎和正常人无异了。2012年12月,王占友在北京304医院检查,医生发现他的脑电波已经完全正常,他成功康复了。对此,医生连称奇迹。
2013年1月初,夫妻俩应邀参加央视的《向幸福出发》,他们的故事感动了无数观众。王占友深情地对妻子说:“我们经历了1000次的初恋,经历了15年的婚姻相互搀扶。是你的爱,深深地在我的脑海里播下了记忆的种子。你的爱,就是我找回记忆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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