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范才+康佳+王晨仿+李潇雄
和领导打牌为什么领导总是能赢?
个中道理远不是故意输牌那么简单。朱怀镜从副县长调任市政府办公厅副处长后的很多年,他也想不很明白。直到后来他陪着皮市长打过一次麻将,他终于懂了。懂了,也就能跟市长走得更近了。
牌局开始前,皮市长秘书方明远特意交代几位牌友,市长平日工作辛苦,难得休息一回,陪他打牌是让他高兴。方明远有个秘密一直瞒着皮市长:打牌时他站在市长后面,市长缺什么牌他会做暗示。鼻子表示万,嘴表示条子,下巴表示饼子,一个手指放在鼻子上,表示皮市长需要一万,依此类推……
这是小说《国画》里的一个情节。
“我写的是主旋律”
《国画》作者王跃文浸淫官场多年,小说中诸多类似的情节总会激起读者探究其是否“写实”的兴趣。
1984年,王跃文大学毕业后先是去了老家湖南溆浦县政府办公室工作,此后仕途还算顺利,先调到怀化市政府,再到湖南省政府。在作家中,他是官员;在官场中,他是作家。只是,按王跃文自己的说法,“我是边缘人,什么都不算。”
王跃文常用湖南方言中的“不懂味”来形容自己,意思是“不识时务”。他对《瞭望东方周刊》说,“对那些太识时务的人,我内心是蔑视的”。
如今,《国画》正式出版已经十数年了,中国社会有了巨大的改变,现实官场是否也有了相应的变化?
“读者并不因为这部小说描写的生活过时而觉得小说过时了。”王跃文说,他还坚信一个规律:同一政治文化影响下的不同地方,尽管山隔千重水隔百渡,其社会政治生态都是相同的,衍生出的社会生活形态和人性面目也都是相同的,“小说固然要反映真实的生活,但文学毕竟不同于新闻报道,真正的文学超越时空而存在。”
而黄晓阳说他的《二号首长》“就是个哲学”。
他对本刊记者介绍,《二号首长》一开始就设计写三本。第一本的哲学核心词是“破”,省委书记赵德良到一个新的官场,需打破既有规则才能进入;第二本是“稳”,破了之后一定会对原有机体产生损害,这就需要维护和修复;第三本是“立”,也就是要建立你的思想、形成你的体系,思考给整个社会能留下什么东西。
“如果大家能看到第三本,会更加确定我写的是主旋律。”黄晓阳说,他的“主旋律”是他对社会发展客观规律的领悟,“立的是党的威信,立的是文化的标杆、文化的传承。”
写于看守所中的《青瓷》
巧合的是,王跃文和《青瓷》作者浮石,以及《沧浪之水》的作者阎真等多位以“官场小说”知名的作家,均是湖南人。黄晓阳尽管籍贯湖北,但自2006年起一直生活在湖南。
生于湖南常德的浮石,原名胡刚。曾经在湘潭大学工作,1990年代初下海辗转海南多地,1998年回到湖南开办拍卖公司。在当年的湖南,拍卖行属一个时兴的行业,浮石经常跑各家法院进行“业务公关”。浮石曾公开披露,为了和法官混熟关系,他经常请他们吃饭、钓鱼、洗桑拿。这为他后来创作反映拍卖行内幕的小说《青瓷》积累了最原始的素材。
浮石为此还差点招来牢狱之灾。2004年6月,震动一时的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吴振汉受贿案发,湖南法院系统有上百人被立案或查处,浮石牵涉其中,因涉嫌行贿被羁押近一年后获准取保候审。40多万字的小说《青瓷》就写于他被关押在看守所的这段日子。
《青瓷》没有沉溺于对官场单一层面的叙述,更多侧重于商人与官场的关系。浮石的分析是,湖南的商业社会并不发达,而官场掌握着最多的资源,“聪明的人就会往官场上追”。
这种现象并非湖南独有。但由于小说的缘故,难免有读者将这些湖南籍作家笔下的小说情节和湖南官场对应起来,这一度给小说的创作和出版带去了压力。2009年初,湖南作家魏剑美在《长沙晚报》连载小说《步步为局》,讲述高官境外赌博的故事,连载到第九天时,据称因有“影射”之嫌而中止。
“不是‘厚黑,是阳光”
和王跃文、小桥老树等人不同,黄晓阳没有在官场呆过一天。
他对本刊记者说,《二号首长》的主旨是他后来印在封面上的另外三句话:王者伐道,智者伐交,武者伐谋。尤其是“王者伐道”,黄晓阳说这是他理解的最高政治智慧,意即顺应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很多人认为《二号首长》中大家玩政治手段,其实这只是属于‘阴谋的成分,不是我的主流,我弘扬的主流是赵德良的‘王者伐道。”
一个机关单位有两个副主任,两人之间必然会发生竞争,这是黄晓阳笃信的官场规则。他说,问题的关键是如何使竞争形成良性互动,这就需要“掌握平衡”、“政治艺术”。
“这不是潜规则,是显规则;它不是‘厚黑,是阳光。”黄晓阳说,他是把这些问题想明白了之后才清楚要写一部什么样的小说。“我写的不是‘三十年官场现形记,我希望让那些真正想了解官场规则的人明白哪些是显规则,哪些底线需要去信守。”
在黄晓阳看来,官场是最集聚政治智慧的地方,也是聚集最多精英人才的地方;而在浮石的眼里,“规则存在了要懂得守护;同时规则又可能是不好的,那么每个人都有职责和义务去改变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