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榕
在外面,我一直撑着大人的架子,过年回家,立马现了小孩儿心性。
专门伸出筷子去和弟弟抢他爱吃的、老爸做饭的时候就要吃费时费工的菜、扫地扫着扫着就去唤猫逗狗留个烂摊子……妈妈要一件一件捡起来教训,爸爸却不会,微笑着去给收拾了,好像知道我是故意的。
临近过年,家里的活儿都是爸爸分工,沾凉水、出劳力这样的活儿自然都是他和弟弟的。
弟弟臭着脸,一边洗毯子被罩,一边发牢骚,重女轻男。
爸爸瞪他两眼,指着我正擦的皮鞋,说,反正洗衣机正转着,要不你先去擦皮鞋。
爸爸和弟弟拿网在鱼塘里捞鱼,我站在岸边往左往右地指挥。
半天也没捞上来一条,爸爸说,你先回家去给我拎个桶来。
我奔回去拎个空桶到鱼塘边,他们已捞了好几条大鱼,爸爸说,你一条一条地拎回去。
晚上收网,弟弟在旁边摇头晃脑,真顾及你的自尊心呀!
一个朋友说,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也就一年见一面。
偶然当成段子讲,爸爸在跟前自嘲一笑,说,我这还是亲爹呢,一年也只见两次。
我自诩伶牙俐齿,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正写文章,弟弟端着一个碗进来,说,我给你染头发。
我哼了两声,伸头去看,黑糊糊的,问他是什么。他说帮爸爸染头发调的。
爸爸的头发什么时候白的?不一直是黑黑的吗?
愣神过来,爸爸正埋怨弟弟手重,说他自己染,然后自己就反手熟练地操作起来。
想问,但只字未提。
置办年货,店家找钱,说,大爷,你点点。
我在旁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
我爸哪有那么老?
可此时看书,蒋勋品鉴夏曼·蓝波安作品里的一句:
父亲是很低的夕阳了。
只这一句,眼泪突然就再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