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惠昭 张佳颖
2014年第三十八届金鼎奖得奖名单公布,且先来看看图书类出版奖的八本书。
图书类出版奖,文学类有四本:李志铭《单声道:城市的声音与记忆》、李渝《九重葛与美少年》、唐诺《尽头》、东年《愚人国》。非文学类四本,工伤受害人协会与桃园县原台湾美国无线公司员工关怀协会《拒绝被遗忘的声音:RCA工殇口述史》、关晓荣《八尺门》、陈淑华《彰化小食记》等。
特别贡献奖颁给了大块文化创办人郝明义。
图书编辑奖获奖人胡文青,作品《图解台湾制造》。图书设计奖获奖人杨启巽,作品《公东的教堂》。图书插画奖获奖人淦克萍,作品《台湾好野菜:二十四节气天边食》。
这是一张背后有很多故事的得奖名单。
金鼎奖由“文化部”主办,郝明义的得奖,评审给的得奖理由是推举郝之“长期推动台湾成为世界华文出版中心”。
李渝获奖,惜她已选择离世,留下作品。
李志铭则是第三度获金鼎奖。建筑背景的他,从第一本书《半世纪旧书回味》就确立一种从个人的专业和癖好出发的新型态文化写作路线——他有着强烈的历史癖好,满怀对台湾文化的热爱与反叛精神,熟谙建筑设计、视觉艺术、都市社会理论以及音乐,接下来的《装帧台湾》《装帧时代》和《单声道》都获金鼎奖,后者聚焦于台北记忆与声景,是一部用“声音景观”解读的战后台湾城市文化史。最新作品《寻声记》,他透过一张张的黑胶唱片,一波一波的乐音来记录生命,想必也是2015年的金鼎奖热门之作。
怎样的书符合金鼎奖评审口味?归纳起来有几点,一,无论文学不文学,必须知识性浓厚。二,必须是台湾社会文化的某个截面的深度纪录与反思。三,畅销书止步。
说到畅销书,这个月开始风起云涌的几本书,一是九把刀电影书封版的《等一个人咖啡》,这本因为电影重出江湖的小说,会不会因为电影上映,重演《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疯狂盛况?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正在酝酿之中。
二是肆一第一本旅游写作《最美的抵达》。以爱情散文稳坐台湾新世代两性作家教主的肆一,他的新作甚至被奉为“书店救星”,书店业绩之惨,大旱之望云霓,可见一斑。
三是杨定一与杨元宁父女Q&A的《静坐的科学》。“静坐”相关书籍不少,但杨定一上一本著作《真原医》曾经是年度销售之冠,甚至被《商业周刊》创办人金惟纯尊为“如果今年只能读一本书”的那一本书,畅销书有畅销书的基因,所以《静坐的科学》一出版就登上排行榜。
但一样是畅销书,一样的排名,销售数字却一直往下掉,出版业者不禁要问:“这半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那些介绍书的媒体都到哪里去了?”
好消息是,联合新闻网策划了“书的媒体”,至少多了一个书的讨论及宣扬管道。
其实没发生什么事,只是书必须去找自己的读者,《除非我们寻找美丽》,前《破周报》总编辑、艺术文化评论家、“思想格斗者”黄孙权出书,一定吸引一群认同他的左翼浪漫分子,他们相信“如果经济、社会结构不改变,谁执政都是资本家的代言人”,要改变,或者走上街头,或者在网络上批判思考,思考批判。
通俗可人、入口即化、抚慰心灵,不是全部的读者都需要这一味的书。
《捍卫正义:乌山头水库保卫战》作者为独立记者朱淑娟,记述一场长达十年的小村庄反垃圾掩埋场革命,一场台湾环境史最具启发性、难度最高,也最能承传环境运动专业的公民行动。这样的保护运动,从南到北,十年来在台湾各地进行著,屏东县环境保护联盟策划的《走过阿朗壹古道》是其一。在当局,阿朗壹古道是环岛公路网的“最后一块拼图”,但同时,它也将是掐死台湾自然生态与海洋连结的最后一只手。
因为“太阳花学运”,何荣幸的《学运世代》有了全新增订版,收录“太阳花学运”发起人陈为庭的专访文。
《逐路台湾》,这无关运动,但也将会成为台湾历史的一部分,作者余风(南极冰鱼),一个文学博士兼公路迷,以小说笔法写出了台湾公路的人文、历史、工程及未来。
书写者未必是文学作家,而是在自己岗位上努力的人,一字一句,迤逦出的是努力的痕迹,如导演蔡明亮的《郊游》,封德屏《荆棘里的亮光》。
蔡明亮以《郊游》一片获第70届威尼斯影展评审团大奖、第50届金马奖最佳导演。《郊游》一书以“电影概念书”呈现,对认识蔡明亮其人,以及其不容易懂的电影,非常有帮助。
没有封德屏就没有《文讯》。它是一本从收集、整理和研究文学/文史出发的杂志,永远在为筹措经费而苦恼,却办了一场又一场的大展,出版了一册又一册具史料价值的书。最大的手笔,则是承接纪州庵的整修工程,经营出一座泛着古旧微光的文学小区,集结自《文讯》“编辑室报告”的《荆棘里的亮光》,就是封德屏这几十年来坚持的,她的编辑台故事。
有些人是立志当作家的,写下记忆,让时间和青春冻结,像陈德政。他念新闻,组乐团,热爱摇滚,再将这些化为文字,2011第一本散文集《给所有明日的聚会》出版,三年后《在远方相遇》,写的是二十岁到三十五岁间的十趟旅行、异地风景、寂寥长路、与陌生人的偶遇,当然还有音乐。
陈文茜继续关心台湾年轻世代,并出版新书《树,不在了》。
夏天也许真是不适合读长篇的,所以我们看到的小说多是中篇短篇,贺淑芳《湖面如镜》,她是文学评论家黄锦树口中的“最成熟的马华女作家”,《湖面如镜》以九个故事深深浅浅迭出当代女人身影。张翎《一个夏天的故事》收录四则讲述光明与黑暗的中篇;少数民族身份的诗人瓦历斯诺干写的是《瓦历斯微小说》。
然后小说家也放了暑假,出版散文集,如林俊颖《盛夏的事》、陈淑瑶《花之器》。
读翻译书则像是旅行到另一个世界。
旅行几乎是每一个人的梦想。一个人的旅行,与情人或好友同行的旅行,家族的旅行,旅伴不同,旅行的故事也就不同,但是30岁的儿子与60岁的妈妈,一起当背包客环游世界300天,走过50个国家100多个城市,以常理来看,这未免太疯狂,太不可能,也所以韩国媒体人太源晙《带妈妈去旅行》在韩国成了畅销书,在台湾也一样。
《带妈妈去旅行》超越了“送给母亲一个生日礼物”的界线,同时让人不免这样想,如果是由六十岁的妈妈来写这本书,会不会给出更多的惊奇?
《我的意外爸爸》《无人知晓的夏日清晨》或《横山家之味》,日本导演是枝裕在台湾拥有文艺青年的支持,《宛如走路的速度》是他的第一本随笔,写生活、创作与世界,“如果我的电影作品是安静沉淀于水底的东西,那么,这本散文集就是沉淀之前,缓慢漂浮于水中的泥沙的结合”,导演如是说。
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无人送终,这在日本就是“无缘死”;人情淡薄,不再有交集的社会,就是“无缘社会”。《无缘社会》是NHK纪录片《无缘社会:无缘死三万两千人的冲击》的采访过程纪录,一方面揭露残酷的事实,一方面期许一个“即便只有一个人也能安心生活的社会,即便只有一个人也能安心迎接死亡到来的社会”。
最后回到“我”这个问题上。《我已经够好了》和《自恋时代》呈现“我”同时存在的两种面向,前者是社工学者布芮尼·布朗写给自卑的人。自卑是永远无法抗拒的,布朗想要教导读者的是培养辨识自卑的能力以及如何克服自卑,“勇敢做自己”的方法。另一方面,两位美国心理学家合写的《自恋时代》则指出这是一个被自恋狂潮席卷的时代,人人“做自己、爱自己”,过度自信以至无视于现实,但自恋者有其风险,这是本书援实引例所要论证的。
自恋,会不会是书籍销售量节节败退的原因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