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驱“国宝”始末

2014-01-15 11:22岳南
瞭望东方周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刘文典刘氏梅贻琦

岳南:

自上世纪90年代起关注与研究民国时期自由主义知识分子,著有《从蔡元培到胡适》《陈寅恪与傅斯年》《南渡北归》等作品。

刘文典1943年的磨黑之行在西南联大校园掀起了波澜。

当时清华聘任委员会已召开会议,议决续聘刘文典为联大文学院中国文学系教授。但清华中文系代主任闻一多对刘氏的磨黑之行大为不满,认为此人的所作所为有失一位学者的操守,不足以为人师表,不但不寄发聘书,并以手中掌控的权力将刘氏解聘,革出清华。

消息传到磨黑,刘氏匆忙写长信向梅贻琦申辩,试图挽回颓局。

当时联大的状况是,三校合在一起上课,但又各自保持独立的建制。聘任制度是先由三校聘委会分别聘请,再由联大出面聘任,即刘文典必须在清华中文系聘请之后,才能由联大中文系聘用,若清华不聘,联大亦不能聘。罗常培当时是联大中文系主任,在清华方面决定不聘的情况下,他不能以联大的名义从炕直接跳到锅台,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把信转给梅贻琦。

罗与梅相见后如何表现,不得而知,但梅贻琦接信后,一改一向平和的态度,手书一封口气颇为生硬的信回复刘文典。

梅氏此信,彻底定了刘文典不能回返联大的乾坤。

据1938年毕业于清华社会学系的鲲西回忆,闻、刘之积怨,发生于一次课间休息之时,在教授休息室内,刘文典直指闻一多读错了古音,当时在学界引起了极大反应。鲲西对此评价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令人难堪的羞辱。由羞辱而积怨,终于导致报复,贤者在所不免。”

鲲西所言并非空谷来风。刘文典之张狂和目中无人在联大众人皆知,他不仅大骂沈从文“该死的”“四块钱也不值”,对闻一多、朱自清、罗常培等辈压根儿不放在眼里,曾不止一次地公开宣称联大文学院只有三个教授,即“陈寅恪先生是一个,冯友兰是一个,唐兰先生算半个,我算半个。”在他眼里学美术出身的闻一多不是教授,自然看轻,对其偶尔念错古字古音不分场合地指责批评也就成为一种可能。

冯友兰在撰写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碑文时,曾有“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昔人所言,今有同慨”之叹,倘不是亲身体验,难有此一说。

如此感慨者并非仅冯氏一人。西南联大组建时,中文系主任由清华教授朱自清担任。1939年底,朱由于身体健康原因辞职,中文系主任改由北大的罗常培继任。1943年12月22日,朱在给老友俞平伯的信中,曾这样道白自己的心境:“在此大教书不管行政。然尔来风气,不在位即同下僚,时有忧谗畏讥之感,幸弟尚能看开。在此大时代中,更不应论此等小事,只埋首研读尽其在我而已。”

处于激烈竞争的学界,相互攻讦排挤亦不是什么新鲜之事,在西南联大时期犹甚。

在刘文典的眼里,吴宓当然也不是他瞧得上的人物。在吴宓的眼里,刘文典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国宝”,也当属于“尔尔”一类的庸人之辈。

但是,吴宓并没有因为刘氏“尔尔”就全盘否定其所长,相反地对刘在学问上的精进颇为敬佩,并有经常听刘演讲《庄子》、《红楼梦》,且伴有“高见甚是!”等等趣味性故事发生。当刘文典被强行解聘,驱逐出清华后,吴宓为其大鸣不平,并以悲天悯人的情怀四处奔走呼号,同时致函陈寅恪,请其予以设法挽救。

当时陈因赴英国讲学不得而逃出香港暂避桂林,得到吴宓的求救信后,权衡再三,感到大局已不可挽回,乃退求其次,快函云大校长熊庆来,力荐刘文典转云大任教,以挽狂澜于既倒。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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