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过五千年的稻花之香

2014-01-13 05:58欧阳克俭
青年文学家 2014年12期
关键词:熏香稻花花神

欧阳克俭

参加“云上丹寨·腾飞梦想”系列活动归途中,同行的丹寨籍人氏省作协副主席文扬兄说起该县石桥村的大簸箕苗寨,次日将举办“跳稻花神”活动。

文扬兄说起他少年时代曾参与过当地的“跳稻花神”活动,颇有几分神秘感。“跳稻花神”,其实是汉语的说法,当地的苗语叫做“嘎闹娜”,即汉族地区所谓的“放七姑娘”,逢农历七月十三至十五日进行,此时正好是农村过“七月半”的日子,也刚好处在水稻打苞扬花抽穗的时节。事先,随意在某处某丘稻田里摘来一束带叶的禾穗,插在担当“跳稻花神”活动主角“花神”姑娘的头上,进而考问:这禾穗乃何家之物,产于何丘田?抑或谁人临时从自己的脚上脱下一只鞋子或从身上取出一张手帕之类的物件来递给,人们可考问已经“上天”的“花神”:这是谁家子孙的鞋子和手帕?其祖先又姓甚名谁?祖先们在阴间的生活如何?以及活着之人的运程流年和姻缘婚嫁大事等等稀奇古怪的问题,“花神”皆能逐一回答得准确无误云云。

由是,“禾穗”、“稻花神”、“七姑娘”、“七月半”、“上天”等关联的语词穿过漫长的时空长河,来赴了我无穷的思魅。一束飘过五千年的稻花之香,来赴了我一腔色彩斑斓的“花事”。

在一个农耕文明的国度里,“稻花香里说丰年”,任何花朵的开放都没有稻花如此让人沉迷心醉和快乐愉悦。

我确信,早在五千多年前,我们先祖的村庄就已经有了稻花的飘香。有诗为证:“肃肃鸨行,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粱。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诗经·唐风·鸨羽》)推开历史沉重的窗户,公元前745年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君子下从征役,父母不得其养”,故《毛诗序》云:“《鸨羽》,刺时也。”民情至此,奈何以堪?

稻花之香,不仅喂养、壮大了一个民族的躯体,稻花之魂还滋养和放飞了一个民族的伟大梦想,同时也见证过一个民族的无限苦难……

数千年以前,发明了稻耕文明、冶炼技术、金属兵器,肇始了宗教、杂技、舞蹈、戏曲的苗人先祖蚩尤九黎部族经涿鹿一战,被黄帝、炎帝部族联盟打败后,被迫背井离乡逃往异乡,万里迁徙,最后逃向荒无人烟的大西南腹地……

这是一个民族历史的痛苦拐点,却也是一个碧空高阔,万顷田畴,水稻正在扬花、抽穗的美好时节。一个逼迫迁徙的族群,来不及等待水稻开镰收割,甚至来不及带走一束待熟的稻穗,哪怕是一粒稻种,仓惶逃命间,聪明而伟大的头领只得匆匆招来七月待熟的“稻花之魂”藏匿于衣袖之间,便毅然踏上了万里征程……终使得苗族水稻农耕文明得以延续至今。

数千年之后,蚩尤的后裔为了纪念和告慰自己的先祖,同样选择了一个正值水稻扬花、抽穗的美好时节—“七月半”,男女老少载歌载舞,“放飞”稻花的魂魄沿着祖先迁徙的路线,渡过大江大河,返回自己的祖居地与先祖狂欢后又带回其美好的祝福一路返回……

一缕神秘的稻花之香就这样如此飘过漫长五千年的历史和五千里的疆域时空。

我设想,这恐怕正是如今许多苗族地区仍然执着地保存着七月半“跳稻花神”的历史文化和民族心理的背景意义与其遗传基因生命密码的情结所在了。如此说来,这大簸箕的“跳稻花神”便颇似我老家清水江流域七月半“熏香过阴”的“神堂”活动了。

相同的季节,同样的活动,相异的称谓,“殊途同归”,目的一致。我为滋养和延续了一个民族健康生命的这缕飘过漫长五千年的稻花之香而心怀感激! 我为一个民族所尊奉、供养稻花之神的执着慧心和聪明睿智而感到自豪与骄傲!

惟有“稻花神”一名何以与这“过阴”“上天”的活动有了如此紧密的勾连?其交汇的节点又在哪里?这似乎又别有神秘,便觉颇有去探究一番的必要。于是便有了这次亲历石桥大簸箕苗寨“跳稻花神”活动的成行。

十四日,“云上丹·腾飞梦想”系列活动中的“清华大学卓越15班赴石桥小学爱心捐赠仪式”就是在石桥村举行的。当天,我与州作协副主席秀平君趁参加“捐赠仪式”活动的空隙,先行在石桥村子里走街串巷,参观了一些民居和三处“古法造纸”作坊。其中一处最大的造纸作坊名号为“纸有一套”的,竟然坐落在一湾稻田跟前的一爿高达数十丈的悬崖峭壁之下,而此处相距石桥村所辖的大簸箕苗寨不到一箭之遥了。

不知为何缘故,顺了山间畎亩蜿蜒曲折的小径,我俩竟然神使鬼差般冒着炎炎烈日,向着那个名叫“大簸箕”的苗寨一路寻去。

未几,我俩就来到了大簸箕苗寨门前橫跨于卡乌河之上的一座十分漂亮的风雨桥上。其时,不巧天空忽地下起了漫天大雨,我俩只能在桥上避雨。

烟雨观景,苗寨背靠大山,面临河溪。依山而建的山寨,三面环流,卡乌河畅快地流过寨前,山形酷似一个倒覆的硕大簸箕,“大簸箕”寨得名十分形象生动。

时令已过立秋,河溪边一片青青的稻田,禾稻已开始扬花抽穗,无边的绿色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鹅黄。雨水中,清风送爽,飘来阵阵袭人喷嚏的稻花之香,同时还混杂着淡淡的泥土腥味和农畜粪便儿的膻臊。

苗寨金色的吊脚木楼,随着绿色山势的起伏而变化着,宛如一个随意点缀在青山绿水间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哗啦啦、轻浅浅流过寨前的卡乌河环绕着村头一个很十分宽敞的半月型场坝子。料想,在这个不通公路,边远荒僻的乡野村落,一座小小的风雨桥就成了它与外部世界相连的“桥头堡”的苗寨里,它能够无声地为我们讲述一些有声的故事么?

为赶时间,我俩待雨势稍停,便怅然返回石桥寨上,算是与大簸箕苗寨擦肩错过。好在,时隔一天,出生丹寨本土的文扬君便又让我得以重续与石桥大簸箕苗寨的这段未尽机缘,使留下的缺憾得以圆满遂愿。

十五日,我与文扬、骅华、玉生诸君一行四人,由玉生君驾车,径直奔向石桥大簸箕苗寨。很快,一座美丽的人工石拱桥和另一座自然的“天生”石桥便双双进入眼帘。这便是石桥了。

桥下则是一脉深窅的清清溪流。

阳光融融,热风劲爽,绿色田垅间的水稻正在扬花抽穗,不时飘来阵阵浓郁的稻花之香。两群光着屁股的洗澡男孩,分别选择了一座石桥作为入水的跳板,自在不知疲倦地反复表演着他们五花八门的 “十米高台跳水表演”。桥头货摊边,躺着一只土狗,身子懒洋洋的,眼睛半开半闭着,对过往行人提不起半点警惕的雅兴,斜睨了我们一眼,忽地又翻过身去。

寨子里出奇的安静,距寨子不远处的大岩壁悬崖下的造纸作坊,还是无人开工抄纸,估计处于停工状态已非一两日。

吃罢晚饭,十时许,我们满怀期望与憧憬,离开石桥寨,向与之相隔二三里的大簸箕苗寨奔去。

夜色下,月色清浅,朦胧的山寨透出点点灯火,风雨桥就静静地躺在幽幽的溪流之上。此时,一些慕名前来观光的游客也陆续前往风雨桥上聚集,焦急地等待着“跳稻花神”活动大幕的拉开。

十一时许,我们来到寨脚河边的场坝上,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整个场坝围了个严严实实。显然,“跳稻花神”活动已经进入了前奏。

月光静好,溪流潺潺,空气里弥漫着稻花和香烛混杂的幽香。

奇怪,“稻花神”的主角并非女性,而是一个年轻力壮、身高一米六七的小伙子。着红色运动短装和白色运动鞋,一副现代行头的阳刚男子,头盖面纱,充当上天入地的“稻花神”,让人觉得有几分滑稽。

就见得男“主角”端坐于一只小板凳之上,两手贴着膝盖,由另一男子在他身后用双手将其将耳朵严严捂住,以起到隔音排除外界干扰的作用。紧挨其右侧,是几个成年的妇女,即此项活动的“师傅”,其中一个“师傅”,手中提着一只其口已被覆盖着的篾篓当地称“腰篓”的竹器,据说里面已装着金子或银子的饰物一件,禾穗二三束。问其作用,师傅们也说不甚清楚。于是,我便臆想:那一定是阳间之人去往“天堂”的“盘缠”了。

“男一号”的右前方燃烧着一炷冥香。三根冥香,火光明明灭灭,烟岚缭绕;两个人手持簸箕合力在“男一号”的对面向其用力扇风,以使其周身阴凉,促成拟“过阴”之人尽快进入步往“天堂”的状态。

香烛换了三炷,扇簸箕的人已换了好几拨,但“男一号”终究未能入境“上天”,最后掀去盖头潇洒地站将了起来。

于是,有人说话了:“这男人的阳气太重!”

“女人阳气低,换个女的去!”

接着,换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一号”上场。

过程仍是反复如前,扇风、烧香……

待扇动簸箕的人换了好几拨,香烛燃烧了好几炷之后,“女一号”似乎开始有了反应。先是见其手臂有了轻微的颤动,身子快速地抽搐了几下……但很快却又平静了下来。

于是继续轮番换人扇动簸箕,再续香烛……

真是一个耐心而漫长的等待啊!

时针终于指向了十六日凌晨一点。“女一号”又是一阵颤动,继而抽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开始了“上路”去往天堂的艰难旅途。

即刻,已是全身泥软无力,如不扶着则会倒地发生意外的“女一号”被师傅们扶将起来,将事先准备好的“腰篓”挂在其手腕上,双方唱着歌儿,徘徊在“阴阳两界”的时空隧道里……

问身边的几个年龄较长的当地苗族妇女,告诉说,这是在“用歌声逗引她上去”。

“上哪儿去?”

“到天上去。”

我则以为,此时的“女一号”(“稻花神” 即“七姑娘”)不是“到天上去”,而是到了另一个冥冥世界 “阴间”去了。“稻花神”有时是充当“人”“神”对话的“媒介”,更多的是“人”和“神”的“混合体(统一体)”。

于是,我想,对于“稻花神”这个具有重要担当的“角色”,难怪大簸箕苗寨的百姓们要用装着“金子”或“银子”,同时盛了“禾穗”的腰篓让她挎上。那可不就是“七姑娘”迢迢路途上的“盘缠”抑或是“公关”需用的“赀财”么?

“路很远,需要阳间的师傅反复用歌声来逗引‘稻花神”。

“有时,这样的对歌要持续到天亮时分。”

“真正上去了的人,叫‘七姑娘,她晓得阴间和阳世凡人所不能知道的事情。”

“来年的收成、个人运程、六畜灾星……还有天灾人祸、社会势态以及过世祖先们在阴间的生活状况等等问题,‘稻花神,都能告诉你。”

如此说来,这“稻花神”即“七姑娘”就真的具备了“通灵”的本事,能够代表“生者”,与“死者”进行交流,成了能够代表“现在”,与“未来”进行对话的“使者”了。

“师傅”们与“稻花神”的对歌还在继续着。歌声是那般缠绵悱恻,步履是那般一步一踌躇、三步一逡巡;其场景是那么显得庄重而严肃;其歌声是那般显得热烈而又令人感到忧伤。此时的“稻花神”,真的是一脚踏在阳世上,而一脚却踩在了阴曹地府里。真让人揪心,稍有不慎,她就恐怕真的难以“转回”阳世了。

几个年龄较长的当地苗族妇女,又告诉我们:这“跳稻花神”全靠“师傅”们的功夫,既要及时“逗引得去”,又要如期“讨得回来”。否则,这才将能说会唱、活生生的“稻花神”就会真的成了“阴曹地府”的人了。“逗引去”和“討回来”这两个环节,是“跳稻花神”活动的关键所在。

原来,大簸箕苗寨的跳“稻花神”,与我故乡老家七月半的“熏香过阴”放“七姑娘”的活动,实质内容并无二异。

由此看来,无论是故乡的“熏香过阴”,还是大簸箕的“跳稻花神”,这放“七姑娘”的风俗活动,定然都是那场贯穿于五千年民族苦难历史和农耕文明色彩斑斓“花事”的传承与延续。

虽然由于历史记忆的无情删繁就简、漫漶嬗变乃至蜕变的种种结果,以致演绎成了如今带有神秘宗教色彩乃至娱乐意味的一种活动。但是,我们仍旧可以从中嗅到一个族群于所属的民族、一个个体于所属先祖的那份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烙之于遗传基因密码之中的生命记忆,不可忽视一个民族所特有的历史及其固有文化因子的蹈袭与赓续的强大生命力量。

故乡七月半“熏香过阴”放“七姑娘”的习俗,少时的耳闻所见,至今尚历历在目,并随了大簸箕苗寨幽幽的稻香,穿梦而来。

石桥大簸箕苗寨的跳“稻花神”, 较之故乡的七月半“熏香过阴”“放七姑娘”活动,有相同的地方也有相异之处。不同之处主要在于:其一,故乡“熏香过阴”放“七姑娘”的活动,不仅要烧香,还得不时地焚化冥纸,以作“七姑娘”上天入地的“通关买路钱”。其二,故乡的这一活动的整个过程,“七姑娘”是一直坐在板凳上而不得稍有离开的,“板凳”是其通向“阴间(或天堂)”的坐骑,称之为“马”,旁人不可触及,否则就会导致“七姑娘”“堕马”而死。其三,故乡的这一活动不用拿簸箕对“七姑娘”扇风,而仅是先由头覆帕子或黑色纱巾的“七姑娘”自己手握一炷燃烧着的冥香,俯身、低头、张口,均衡地吸食冥香的燃烟。待视其灵魂进入“升天”状态后,便由师傅替其取去手中的冥香,而改由“七姑娘”分别以两只手掌掌心向下轻轻拍打自己的左右膝盖,但凡能成功“过阴”者,时间不过一刻钟功夫左右,否则时间再长也无济于事,便得另选其人。

故乡的“熏香过阴”和眼前大簸箕苗寨的“跳稻花神”的风俗活动,虽然称谓有所不同,形式有所差异,但“放七姑娘”的目的终归一致。

为什么但凡能够成功“过阴”去的“七姑娘”,不论平生如何讷于言辞,如何与歌声无缘,但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能说会道”、“能唱善歌”的“达人”,任由在场的人们,无论一人或是数人与其“对话”或是“对歌”,却皆不是其对手,都要纷纷败下阵来?那“七姑娘”就像是如今游戏通关者一样,循序渐进,要一直进到“十二道花园”后,师傅才一掌轻击其背心,将其“讨转”回到“阳间”里来。如若当“七姑娘”进入到第十二道花园后,仍不适时地将其“讨回”到现实中来,那她就会永远痴迷并最终滞留于“阴间”世界里了。如此一来,整个活动就会乱了套,乐极生悲了。而被“讨转”回来的当事者—“七姑娘”,却并不知道刚才“过阴”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胜似大梦醒来,一切皆还原如初,了无踪痕。数十年来,这一现象,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未解的谜。

曾记得,我美丽漂亮的玉娥堂姐因思念早年去世的母亲,想知道母亲在阴间“那边”生活得好不好,就是通过这种“熏香过阴”的办法来实现与已故母亲取得“通感”联系的。母女俩见了面,抱头痛哭,说了许多相互问候和体恤的话语,言之戚戚。母亲告诉女儿自己在“那边”的情况,还说出了一些早已过世了连玉娥堂姐自己也不知道的先祖们的名字及其一些特定的事情,让所有在场的人们听得目瞪口呆,惊诧万分。

那一晚,堂姐“过阴”去后,说了一晚的话,唱了一晚的歌,一切都拿捏得那么精准和娴熟。可是,当“过阴”中的堂姐被师傅“讨转”回来之后,即刻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老实、讷于言辞,绝少唱歌”的玉娥姐,再也不是“过阴”时那个善歌巧言的“七姑娘”了,前后情形相差殊异,让人不得其解。

这就不得不叫人心生狐疑:难道,“过阴”时的玉娥姐和大簸箕苗寨的“稻花神”,真的是“灵魂出窍”、“魂魄离身”进入了“神堂”抑或“天堂”里?又抑或是由于吸食“冥香”的原因,致使玉娥姐非但没有进入“神堂”,或是致使其精神处于一种暂时的分裂和恍惚的状态,纯然属于一种诡异的“痴人说梦”?然而,既是处于一种“痴人说梦”的“恍惚”状态,其“善歌巧言”的行为,我等“正常”人又何故不能企及万一?

于是,我甚至想,这种“生者”与“亡人”之间的沟通与交流,这种“凡尘”与“神堂(天堂)”的对话,似乎又揭示了一种奇特的“现象”:人死,似乎只是其生命形体的结束,但其灵魂却以另外一种形式在另外一个空间里永远地存在着。这种“现象”,是任何质疑者都难用“迷信”、“唯心”和“欺骗”作为托辞,或难以凭借“巧合”为由来解释得了的。

继而,我甚至想,难道这人,在肉体之外,真的还有“灵魂”存在么?在我们肉眼所见的这个世界之外,真的还有另外一个神秘的世界—“神堂(天堂)”的存在么?那么,在二维空间、三维空间之外,一定还存在着人类所看不到的第四维空间、第五维空间、乃至无穷维空间了?莫非,古人所谓:“头上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指的就是这种情况么?

由此,我想到我们这些自诩为灵长类的生命,每每自以为是,为所欲为时,一定得认真地想一想:在我们的头顶上或在我们的身边还不到一毫米的地方,或许正有着一个四维空间甚至是五维空间的“神灵”在看着我们呢!人,其实真的应该存有“敬畏”之心啊!是故,古人曾有云:“凡善怕者,心身有所正,言有所规,纠有所止,偶有逾矩,安不出大格。”也正是這个道理,一个人若有了敬畏之心,胸中就有了方向,行为就有了准则和规范,就能自觉地约束自己,才不会忘乎所以做出为所欲为的事。如果人一旦没有了敬畏之心,往往就会肆无忌惮地干出一些无法无天的事来。

思绪从“七姑娘”通往“阴间”,抑或奔向天上“神堂(天堂)”的遥远之路返回,大簸箕苗寨的“跳稻花神”活动还在继续。歌声还在卡乌河畔的上空久久萦绕,“稻花神”能否真正进入她“人神一体”的天堂世界,不得而知。

“稻花神”仍然还在“人间”与“神堂”的缓冲地带里徘徊着、踟蹰着。整个活动似乎还没有真正“开始”,离“结束”尚遥遥无期。想到即将踏上归途,心里未免有些怅然。

可进而又想,这一束神秘的禾穗,一缕神秘的稻花之香,原本就是从遥远的东方而来。而如今这一缕稻禾之香、这一束稻花之魂又要追随了祖先万里迁徙的足迹回到东方……

千山万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且行且止,且思且想,一个民族如此飘过漫漫五千年时空长河的物事啊,一个民族如此沉积了漫漫五千年时空长河渐去渐远的历史记忆啊,岂是我等心存几许怅然之心和一串未解之谜者所能轻易诠释和参悟得透,乃至能够轻易等得到的呢?

带着怅然的心绪,凌晨一点十五分,我等一行只好依依惜别,先行告别“稻花神”。

一路归程,飘过五千年的稻花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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