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政治性与50年代知识分子的双重放逐

2014-01-13 07:10金宁章
科技致富向导 2013年24期
关键词:政治性知识分子文学

金宁章

【摘 要】文学和政治都是社会意识形态之一,同属上层建筑的范畴。但二者具有不同的特点和规律,文学要能很好地发挥它的作用,需要在政治上是进步的,同时在艺术上是成功的。在文艺批评标准的问题上。政治标准和文艺标准总有个第一、第二的问题,要有机的统一。20世纪50年代逐步建立的一元化批评体系,导致在文学领域中知识分子形象和精神的双重放逐,并最终在“文革文学”那里形成了知识分子的真空。

【关键词】文学;政治性;知识分子;双重放逐

文学和政治都是社会意识形态之一,同属上层建筑的范畴之,都由经济基础决定,而又都对经济基础起反作用。政治对于任何阶级而言都是阶级利益和需要的集中体现,而只有通过政治、阶级利益和需要才能集中地表现出来,文学出于阶级利益的需要也必然要受到政治的指导和支配,政治担当着文学与经济之间的“中介”角色。无论是哪一种社会形态,统治阶级都会出于其政治的需要,控制和利用文学,注重文学的社会效果,把文学当作一种工具来使用,利用文学作为宣传的手段来教育本阶级的成员。因此,政治对文学的影响是直接的,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1.统治阶级所实行的政治制度和政策,影响着文学的发展

一般来说,凡是政治比较开明,对思想控制比较宽松,并且实行了有利于文学繁荣的政策时,文学就蓬勃发展,反之,文学就失去活力,而同时,当统治者认为何种文学样式更适合起统治的需要而大力倡导时,也会对文学的发展产生明显的导向作用。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不仅是新的政治的开端,也是新的文化的开端。洪子诚先生说:“1949年以后,中国社会的‘整个性质已转变为‘社会主义的,文学也必然发生根本性质的变化。”的确,建国前后的中国文学的异质性是相当明显的,我们可以发现,从“五四”到建国前,文学的主题是“立人”、“启蒙”和“救亡”,更多的表现为民粹主义倾向。建国之后,党极大地加强了对文学事业的领导,“当代文学”的主题没有了“解放区文学”、“国统区文学”、“沦陷区文学”的官方划分,解放区文艺工作的经验成为中国文艺建设的指南,解放区文艺的主题、人物、语言和形式成为新中国文艺的范例,这种规范的核心便是将文艺作为阶级斗争的工具,强调其为政治服务并从属于政治的功能。在这种舆论氛围的产生过程中,第一届文代会召开,产生了以左翼作家郭沫若、周扬、矛盾为主要领导的文艺领导机构。周扬是政治文学思想的代表,是毛泽东文学思想的忠实拥护者,因此,他所建立的实际是一种政治文学的思想,自然也就出台了一系列的完全从属于政治的文艺政策,这样,作家们的创作就发出了大一统的声音,文学创作要“写任务”、“赶任务”、“写政策”、“写中心”,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描写工农兵生活,塑造英雄人物,而且以歌颂为主,写生活的“光明面”,文学也因为服从于政治制度和文艺政策而牺牲自身的主题性、审美性从而走向封闭、单一和衰落的面貌,严重阻碍民族文学的发展。

2.统治阶级的政治思想影响着作家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并进而影响着文学的面貌

统治阶级的政治观点,政治权力及所进行的政治斗争,都不同程度地影响作家的世界观,引起作家思想感情的变化,从而渗透到作家对生活的观察、认识、分析和评价中,并在创造中或隐或显地反映出来。每一时代的文学作品都会表现出具有明显时代特征的不同的文学风貌。这是因为每个时代有各自不同的统治思想和统治方式,相应的也会对作家的人格特征和思维方式产生影响,作家笔下的作品也自然被打上或深或浅的烙印。

建国后在文学逐步沦为政治的附庸和斗争工具的现实体制下,“五四”以来已形成的文学家创作的自由空间急剧减小,已行成的多样化格式被文学的一体化秩序所取代,特别是声势浩大、措施得力的思想解放运动,极大的制约和改变着知识分子的思维方式,实际上影响着作家的价值观、人生观。在制约着和改变着作家的生活空间和思想空间的过程中,作家们渐渐习惯于直接配合政治运动和宣传任务进行创作,造成作家及其作品持续的精神萎缩和匮乏:缺乏思想探索、缺乏精神深度、缺乏自省意识。作家群体也发生了分化,被统治者依据文学观念和作家作品的“阶级性质”划分为“反动作家”的一群,被剥削了话语权;善于刻划市民形象的市民文学作者和通俗小说的作者也被拒之于当时的文坛之外,这部分作者大部分选择了出国或出境。第三类是意识到自己的文学观念、生活体验、创作方法与新的文学规范的距离和冲突,也放弃了文学创作。剩下的一些“五四”以来的作家,试图呼应当代的感召,反省自己,想通过学习,改造创造出适应时代的作品,转向自己所不熟悉的主流和重大题材,如:曹禹、老舍、巴金、藏克家、田汉、沙汀、艾青、卡之琳等。然而,天违人愿,“从整体而言,这些作家中的许多人,其艺术生命,在进入50年代之后已经结束。”这些作家群体的分化和类型的萎缩,严重影响50年代文学的整体面貌,呈现给读者的是令人乏味的“假、大、空”文学人物形象和缺乏艺术感染力的作品。

3.统治阶级的政治思想和政治活动影响着文学作品的内容

在阶级社会中,一方面,统治阶级的政治活动本身就会成为文学作品的重要内容之一。政治上的斗争,反映在文学上就形成文学领域的政治斗争,所以相当数量的文学作品就包含着某个时代的历史面貌和重大的政治事件,成为一种历史的回放。而另一方面,政治思想对作品内容和作家的倾向产生着很大的影响。文学作品的内容往往被要求和社会的政治走向一致,成为政治活动的舆论导向。因此,文学就表现出了明显的政治倾向性。

放逐,是指古时把被判罪的人驱逐到边远地方。而当代知识分子形象与精神的双重放逐则获罪于毛泽东对知识分子阶级属性的重新阐释。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就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中明确指出:“农民以外的小资产阶级,包括广大的知识分子、小商人、手工业者和自由职业者。”“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并不是一个阶级或阶层。但是从他们的家庭出身看,从他们的生活条件看,从他们的政治立场看。现代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的多数是可以归入到小资产阶级范畴的”[1]。从此,“知识分子”一词在概念上就失去了独立性,意义也模糊和复杂起来。而加上了“小资产阶级”的标签,其身份就变得可疑。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则进一步使这种“可疑”得到落实,知识分子整体地位的“贬滴”也被明确化。在此,毛泽东虽将知识分子与城市小资产阶级劳动群众一起纳入了“人民大众”的范围,但次序是在工农兵之后的“第四”,也是最末。而且,毛泽东还宣布:知识分子还不如大众聪明,尽管工人和农民“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还是比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都干净”。至此,知识分子由俯视大众的启蒙姿态一下子跌落成为仰视工农兵的受教育者。而工农兵则不仅在社会中,也在文艺作品中取得了真正主人公的地位。

新中国第一次文代会将“讲话”精神全面贯彻和落实,确定了新文艺的“工农兵方向”。为代表主流的解放区文艺做总结报告的周扬正式提出了当代文艺创作的知识分子题材问题;1949年8月至11月,在上海《文汇报》上展开的“可不可以写小资产阶级”的争论,其结果表明:单纯表现知识分子的生活和情感的,是“低等的”作品,那么,以知识分子为主角,自然就不可取。周扬的这次报告和《文汇报》的这次争论,将知识分子现实社会地位的变化在文学领域明朗化了,这也标志着知识分子的文艺形象被放逐的开始。

1951年6月,文坛吹起了批判“肖也牧创作倾向”批判之风,这是国家主流话语对知识分子精神领地的进一步讨伐。这(下转第280页)(上接第252页)次被点名批判的作品,并不都是以知识分子为主角的,像根据朱定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关连长》,碧野的长篇小说《我们的力量是无敌的》都是写人民解放军的,但这些小说都采用了知识分子的视角,因此,其“错误”仍“十分严重:“思想感情是小资产阶级的,所以他虽然写了工农兵,却不爱工农兵”[2]。可见,即使不以知识分子为主角,即使写知识分子被改造,甚至不写知识分子,都还远远不够,知识分子的立场、知识分子的审美趣味与价值取向也应当避免和取缔。

1957年文艺届反右派斗争开始后,一大批作家、艺术家、理论家、编辑被打成了“右派分子”其文章也被定性为大“毒草”而遭公开批判。前一次逐出是知识分子的文学形象及审美趣味受到否定和攻击,这一次却将棍子直接打在了知识分子身上;经过这场斗争,大批作家被剥夺了创作权利,能够写作的也变得谨小慎微,例如孙犁说:“赵树理的作品从1956年以后,迟缓了,拘束了,严密了,慎重了。因此,就失去了当年的年轻泼辣的力量。”[3]知识分子所剩无几的精神堡垒被再次攻陷,知识分子的文学形象与人文精神,乃至现实存在被判罪,只得远离其熟悉的创作领域与精神园地而放逐他乡。

建国后十余年间,知识分子的文学形象,随着现实知识分子社会地位的滑落而被迫退出文学舞台,知识分子的声音也在若隐若现告终归沉寂。于是,中国文坛迎来了空前绝后的知识分子的真空时代:创作与批评都做了政治的奴隶,知识分子在文学中,乃至于现实中共同走上精神放逐之路。

这场放逐的最终结果是文学空白时代的来临,而这同时也是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史的一段空白。虽然现在有很多人力图从中发掘出有价值的东西,如“地下写作”,然而与漫长的十余年相比,那实在是“九牛一毛”,微乎其微了。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却并不是简单的“政治阴谋”就能解释的,甚至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国家政治话语的粗暴垄断,知识分子自身同样也是自我厄运的缔造者。总的来看,20世纪50年代文学在多种因素的合力作用下,终以知识分子文学形象与精神立场的双重放逐为主要特征。这种结果,实际上是忽视了政治与艺术的统一,过分的强调了文学的政治性,而忽视了文学本身的特点。在那个非常时期,文艺的政治标准和艺术标准的相互关系掌握失衡,导致了知识分子自身命运的悲剧。 [科]

【参考文献】

[1]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640-641.

[2](美)爱德华·W·萨义德著,单德兴译.知识分子论[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25.

[3]孙犁.谈赵树理[N].天津日报,197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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