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视阈下的齐齐哈尔清代流人诗词价值刍议

[摘 要]有清一代的齐齐哈尔流人为齐齐哈尔的文化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从文化视域梳理、赏鉴齐齐哈尔清代流人诗词，我们不难发现其在历史方志资料留存、文学艺术发端滥觞、关东文化精神凝聚等方面对齐齐哈尔地方文化发展具有重要的价值。

[关键词]文化视阈；齐齐哈尔流人诗词；价值

[中图分类号]I22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3）04 — 0063 — 02

齐齐哈尔文化的历史，最远可以追溯到一万年前的昂昂溪古文化，齐齐哈尔的建城史开始于康熙三十年（1691年）（一说始于金朝初），而齐齐哈尔作为黑龙江省的省会则是从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开始的卜奎（亦称卜魁，即齐齐哈尔），然而从文化视阈来审视齐齐哈尔文化，其真正的文化“呈现”则发端滥觞于有清一代，梳理、赏鉴齐齐哈尔清代流人诗词章句，我们可以管窥其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探寻其对齐齐哈尔文化的深远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 历史方志资料的留存

对于清代流放到齐齐哈尔的流人来说，大多忌惮于清朝廷文字狱的严酷，“罪戍者 ，惧重罹文字狱，不敢有所著录，以公诸世”（张朝墉《书申甫先生〈黑水先民传〉后》），而且这些流人中多为诗人文士、学者大儒，在孔夫子“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的力量感召下，这些历尽坎坷、磨难来到关东塞外、苦寒之地的文化流人们便勇敢地放下胆怯恐惧，以笔抒怀、舒啸自适，用笔墨诗文打开心中的郁结，一吐胸中之块垒。可以说，面对人生境遇的骤变，悲惨厄运的降临，他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笔耕不辍，极力描写齐齐哈尔这方黑土地特有的历史地貌、风土人情、政治军事等等，以诗佐史、以诗证史，留下了不少珍贵的具有历史方志性质的诗词歌赋，为清代诗坛增添了光彩，为史苑补证了阙疑，而弥足珍贵。从这个角度来说，一部齐齐哈尔清代流人史就是一部微缩的齐齐哈尔清代文化史。如齐齐哈尔著名流人方式济在《护菊》诗中就唱出了含蓄而优柔的清音：“盆菊瘦亦花，尺茎缀钱小。荒地苦栽培，强说颜色好。”沈德潜在《清诗别裁集》中评价说“人实累花，怨而不怒”，诗中以花喻人、寄情于物，作者的感伤、衰戚之情尽在不言之中。这些具有历史方志性质的诗词歌赋主要散见于在张光藻的《北戍草》和《龙江纪事七绝一百二十首》（可称诗体的方志）；方观承的《述本堂诗集 》；朱履中的《龙江五百钞》（亦名《龙江杂咏》）；英和的《卜奎城赋》、《卜奎集》、《龙沙物产咏》；奎照的《龙沙纪事诗》；讷尔朴的《画沙集》（现已散佚）等流人诗文集之中，近代民国则有《黑龙江志稿·艺文志》、魏毓兰《龙城旧闻》等。如果把具有历史方志性质的志书推延到笔记，则有方式济的《龙沙纪略》（成书于康熙五十五年即公元1716年，为黑龙江省最早的一部私人纂修的地方志，是研究黑龙江和齐齐哈尔地方历史的信史）、方观承的《卜奎风土记》、英和的《卜奎纪略》和西清的《黑龙江外记》等。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英和的长子奎照在戍所卜奎所写的长达1490余言的《龙沙纪事诗》附于《 恩福堂诗钞 》末页，与英和的《卜奎城赋》互为印证补充，珠联璧合，堪称诗史。如在《龙沙纪事诗》中就有描绘、吟咏水师营、火器营中操演的诗句：“每逢八月报深秋，布愣吹彻城南楼。霜降前期闻将令，水操凫集诸营舟。扎哈威呼载人物，飞行矫健如轻鸥。九进连环轰霹雳，五花错彩明兜鍪。”；又如方登峄的《将军猎》形象生动地描绘了一种繁衍、栖息在我国黑龙江东北的特殊猛禽——海东青，诗云：“伫眸十月雪弥天，冻草蒙头冰结腹。此时跃策驰林冈，苍鹰翅硬韩卢突。”海东青英姿勃发、勇猛凛烈的神态写得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英和在《卜奎城赋》一卷也典丽详实地记述了齐齐哈尔的地理风物、民俗官制等多方面内容，对今人了解清代卜魁地区的社会面貌具有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此外，英和还写了许多描写卜奎生活的诗歌，如《摘瓜》：摘瓜莫近叶，叶上刺伤手。欲实少留花，空花亦奚取？编篱苇最良，播种日已久。奚奴勤灌溉，清影逼窗牖。离离实渐繁，报熟别先后。用以佐盘飧，腴润胜菘韭。”诗中作者细腻地描写了在戍所与家仆共同种瓜、摘瓜、做菜的乐趣，语言朴实流畅，具有浓郁的地域民俗色彩。

二、文学艺术的发端滥觞

清代齐齐哈尔流人诗词不但具有方志和诗史的重要价值，而且正如《尚书·虞书·舜典》所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清代齐齐哈尔流人诗词也是清代齐齐哈尔文学艺术发端滥觞的重要载体和体现。主要体现在诗歌和戏剧两个方面。

清代齐齐哈尔流人诗词是清代流人文学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创作主体来看有抒发个人情志的，有友人互相赠和答谢的，也有文人之间雅集结社的；从诗词内容来看有考证风物，以诗证史的，有寄情山水，抒发羁旅情怀的，有放浪大化，砥砺旷慰的，有随缘任运，闲情偶寄的，不一而足、凡此种种；从诗风来看，或沉郁激昂，或哀婉悲怆；从审美特质、艺术特色来看则大都以孤独与凄凉、失意与感伤、苦闷与迷茫等独特的悲情审美特征为主。代表性的诗集有桐城方登峄、方式济和方观承祖孙三代人的诗歌总集《述本堂诗集》，刘凤诰的《存悔斋集》和张光藻的《北戍草》等，构成了独具特色的齐齐哈尔流人诗歌。

在戏剧方面，黑龙江乃至齐齐哈尔的戏曲都发端较晚，而齐齐哈尔早期的戏剧剧本创作就源于清代流人，嘉庆三年（1798年），流放到齐齐哈尔的流人程煐创作了齐齐哈尔也是黑龙江历史上的第一部剧本——《龙沙剑传奇》，程煐在《题<龙沙剑传奇>后》有云：“江左词人程瑞屏，廿年书剑叹飘零。凌虚雅爱神仙传，搜怪曾繙岳渎经。白马湖边荒故宅，黑龙江上老奴星。宫商谱出清平调，好与周郎击节听。”正是在程煐等流人的影响下，英和等还创办了“蹦蹦戏班子”，嘉庆年间齐齐哈尔戏剧演曲盛极一时，每逢庙会，士女麋集，优伶粉墨，风雅犹存。

基于相近的身世际遇和文士雅好，清代的齐齐哈尔流人还有三次较大规模的集结：第一次是在雍正初年陈梦雷、图尔泰、方登峄三老的聚会；第二次是在嘉庆时期西清、程瑛、刘凤诰、龚光瓚等人的集结；第三次是在光绪时期在王性存倡导下先后创建了“菊花词社”和“梅花诗社”（一般认为这两个诗社是仅次于函可于顺治七年即1650年在沈阳创立的第一个流人诗社——“冰天诗社”，另一说认为第二个流人诗社是流人张缙彦在宁古塔创立的 “七子之会”），这三次集结尤其以第三次集结为最，既有唱和文集，又有交流场所，时间虽短，成果丰硕，有力地推动了齐齐哈尔文化的发展。

三、关东文化精神的凝聚

清代流放、发遣流人的地点主要为苦寒东北和绝域西北—新疆两地，尤以东北的齐齐哈尔人数为众，最为典型。齐齐哈尔流人方式济甚至在《出关诗·九月二日雪》诗中写到“居人共道今年暖，迁客来多天意转。” 齐齐哈尔流人数量的激增，竟然使当地的气候达到了变暖的夸张程度，而且流放到齐齐哈尔的流人大多“族类不一，客民尤伙”，“流人之赏旗者，且倍于兵”，清代齐齐哈尔流人之众由此可见一斑。虽然流刑是清朝统治者为了显示其仁政和慎刑，所谓“不忍杀之，流之远方。”（《大清律例·名例律上》），但毕竟是降死一等的重刑，嘉庆皇帝也说“东三省为我朝龙兴之地，因吉林、黑龙江处地气苦寒”，“向例发往吉林、黑龙江为奴人犯：多免死减等情罪较重者，分给兵丁为奴，原使之备尝艰苦，长受折磨”，“令其充当苦差，以磨折其凶狡之性。”

“世间才子半流人，业绩每于谪后闻”，现在我们一般把“闯关东”的人们具有的艰苦奋斗、勤劳勇敢、自强不息、融合创新等精神概括为“关东文化精神”，不管是“闯”关东还是“被”关东，这些都可以在清代齐齐哈尔流人的诗词中找到鲜活的例证，体悟到关东文化精神的生成凝聚。齐齐哈尔的流人文士离乡背井、万里远戍、颠连困苦而且见多识广，所以他们的”思想更加敏锐、眼界更加开阔，感情更加强烈、笔墨更加精警”。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齐齐哈尔后，风餐露宿，前赴后继，生生不息，他们不仅开疆拓土、垦荒实边，不断地进行积极抗争，还在诗歌中吐露酸辛与不平，抒发乐观与旷达。如方观承在《卜奎杂诗》第一首有云：“惊心豺虎窟，风雪走何天。白发三年泪，黄沙万里鞭。” 反映了祖孙三代人在卜奎的流戍生活，抒发了作者惆怅、抑郁的心绪；《塞居》组诗第一首：“咄咄诗成迭迭篇，咏歌一室笑荒边。拟同笳拍传千古，浪逐羝群愧昔贤。”这一组诗中还写出了流人们在生活上的彼此往来和相互救助，每至秋熟，这里“瓜豆筐分隔巷邻，青摘儿童喧款客”、“莱把矜尝邻父馈，糜车争籴市声欢”，人们“相逢乐事夸边土，翻笑书生苦忆家。”作者笔下的荒漠塞垣之上，竟也能让人隐约地看到一丝生气，于绝境中见希望，于苦寒地露雄心；号称“卜奎第一流人”的讷尔朴在《厄鲁特侵犯哈密，檄调黑龙江冰进剿，欲从戎马不果，诗以志感》诗中有云：“小丑逞螳臂，天威振九征。西陲驰羽檄，东海动霓旌。泥迹双丸驶，丹心一剑横。空存系越志，谁为请长缨？”既有安邦定国的浩落襟怀，又有壮志难酬的慨叹愤懑。

在清代齐齐哈尔流人的诗词中可以看到在清朝高压政策下人民和知识分子的深重苦难，也可以认识到各民族劳动和斗争生活，可以欣赏那里山林川泽的雄浑壮丽，也可以领略富有特色的风土人情。他们把中原先进的农耕文化带到了那里，与当地居民交流融合、息息相通，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也是关东文化精神生成凝聚的过程。

四、结语

余秋雨在《流放者的土地》中说“从宏观来说，流放无论如何也是对文明的一种摧残。”这种“仁慈”的刑罚本身在今天看来毫无价值可言，但从齐齐哈尔清代流人诗词来看，流放本身具一定的复杂性和多样性，流放制度既有反动消极的一面，也有进步积极的一面。清代的齐齐哈尔流人文士在这里赋诗吟词，著书纪事，雅集结社，兴办教育，传播文化，对齐齐哈尔历史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开拓“垦荒”和独特的推动作用，也必将对齐齐哈尔未来文化的发展产生积极深远的影响。

〔参 考 文 献〕

〔1〕 李兴盛.东北流人史〔M〕.哈尔滨： 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0.

〔2〕 李兴盛.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论集〔M〕.哈尔滨： 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0.

〔3〕张玉兴.清代东北流人诗词选注 〔M〕.沈阳：辽沈书社，1988.

〔4〕王云红.流放的历史〔M〕. 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6）.

〔5〕张守生.齐齐哈尔流人研究〔M〕.香港： 中国文化出版社，2009.

〔6〕韩明安.黑龙江古代文学〔M〕.北京： 光明日报出版社，1986：3.

〔责任编辑：郭梅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