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福布斯》杂志每年更新“全球十大通缉犯”排行榜,都会引起世人关注。这份素来热衷评选世界富人和名人的杂志,于2008年首次推出了一份“全球十大通缉犯”榜单。在刚刚出台的最新一期榜单中,墨西哥毒枭乔奎因·古兹曼取代本·拉登,成为全世界最“炙手可热”的通缉犯。
在榜单出炉前,《福布斯》与美国及其他国家的执法部门进行磋商,权衡各方意见。上榜的通缉犯都在国内或国外遭到了指控,有长期的恶性犯罪历史,被认为对当今世界构成了严重威胁。此外,每个通缉犯都反映了司法机构在应对特定罪行时的困境。《福布斯》给所有臭名昭著的通缉犯打分、排序,才推出了这份罕见的榜单。
榜单一瞥
翻开《福布斯》最新榜单,细数十大亡命之徒,读者会突然意识到:今天的世界,似乎已经变成了犯罪天才们的游乐场。排名榜首的是墨西哥最具势力的毒贩,此人外号“矮子”,他恶名昭彰,出没于墨西哥西北部山区,控制着一个5亿英镑的贩毒帝国。他领导的团伙从哥伦比亚进口可卡因,再通过精心安排的渠道走私到美国。在一次次血淋淋的权力斗争后,古兹曼完全掌控了墨西哥到美国的毒品运输走廊。他虽然一度落网,被判监禁20多年,但于2001年成功越狱。第二名是基地组织新头目艾曼·扎瓦赫里。他被指控参与策划“9·11”恐怖袭击、马德里和伦敦爆炸案,现藏身于巴基斯坦或阿富汗。扎瓦赫里深受拉登信任,是基地组织的首席战略家。他出身高贵的神职人员家庭,在少年时代就成为了穆斯林兄弟会等伊斯兰极端组织的忠实追随者。不少反恐专家认为他是美国国家安全的最大威胁。榜单上的其他人还包括印度人达乌德·易卜拉欣,孟买犯罪集团D公司的老板;意大利黑手党党魁马特奥·德纳罗;俄罗斯黑帮老大阿里姆坚·托克塔霍夫;俄罗斯核材料走私贩西蒙·莫吉列维奇;车臣分裂主义头目多库·乌马罗夫;乌干达反政府抵抗军领导人约瑟夫·科尼;煽动种族仇恨的卢旺达商人菲利赛恩·卡布加。
结合先前的几份“全球十大通缉犯”榜单,不难发现几个显著的特点。第一,通缉犯集中分布在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中东、撒哈拉以南非洲、加勒比海沿岸地区。第二,犯罪活动常涉及毒品、走私和暴力犯罪,甚至有黑社会、分裂分子和恐怖主义分子参与。第三,通缉犯一般出身优越,有极强的组织和管理才能,和“黑白两道”都有密切联系。可以说,这些通缉犯已经发现了全球化的阴暗面,他们
掌握了最新的通信手段和科学技术,依附于国际金融和贸易体系,掀起了一场空前的犯罪浪潮。他们也擅于利用一切机会发展壮大队伍,在全球范围内偷窃、走私、洗钱、叛乱,与不同的组织进行合作,逃避各类法律机构和执法部门的制裁。更令人注目的是,他们的跨国犯罪活动正在与恐怖主义暴力联系在一起。
基于当今国际化犯罪的现状,《福布斯》的这份国际化通缉名单显得更有意义。国际刑警组织秘书长罗纳德·诺贝尔就对榜单表示支持,认为“这些罪犯共同的特点是不管他们的主要犯罪行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进行,他们的罪行都非常严重以致于有必要在全球范围内对他们进行追捕。他们是世界头号通缉犯”。
谁为榜单排序?
“全球十大通缉犯”不只是一份名单,更反应了美国对国际政治风向的影响力。要辨别名单背后美国所起的作用,就需要从国际政治的视角透视这份榜单。事实上,榜单主要是基于美国的判断,因为美国政府和法院花费了巨大的资源调查、跟踪通缉犯。《福布斯》定期进行评估以确定是否应进行调整,并将那些已被抓获或被消灭的罪犯的名字从榜单上清除。
这里有两个有趣而富有争议的问题:哪些人可以被判定为十大恶贯满盈的罪犯?这些罪犯的罪行孰轻孰重?举例来说,一个自杀式爆炸的袭击者可能被一些人认定为没有良知的恐怖主义者,又被另一些人奉为坚贞不屈的自由斗士;有的人认为一个塞尔维亚的种族清洗者比一个美国的连环杀手更不可饶恕,一个墨西哥毒枭比一个资助了卢旺达大屠杀的商人更作恶多端,而另一些人持有相反的观点。《福布斯》推出了全球十大通缉犯排行榜,就是在这两个问题上做出了美国的答复,并希望获得国际社会的认同。
然而美国的答复仍有争议。就前一个问题,国际社会有许多不同的声音。英国希望把俄罗斯人安德烈·卢戈沃伊列入榜单,他涉嫌以放射性物质钋毒杀了叛逃英国的俄罗斯前特工利特维年科。联合国国际刑事法庭期待把奥古斯汀·毕兹玛纳列入榜单,他是参与卢旺达大屠杀的12名高级军官之一。还有人希望在榜单上看到苏丹总统巴席尔,认为他要为达尔富尔种族清洗行动中的30万死难者负责。海牙国际法庭又以大屠杀罪名起诉波黑塞族军事领导人拉姆迪奇,坚持他也应该是全球十大通缉犯之一。
对后一个问题,人们也是众口不一。举例来说,针对谁将取代拉登成为头号通缉犯,有人认为是扎瓦赫里,而非毒枭古兹曼;有人认为是利比亚人阿纳斯·阿尔利比,因为他参与了针对美国驻肯尼亚大使馆的爆炸行动;有人提议阿德南·舒凯里朱马赫,因为他涉嫌对纽约地铁发动袭击。甚至有人提出,头号通缉犯应该是坐在办公室里的金融家或者银行抢劫犯。不难看出,通缉犯排序总是免不了主观判断。
美国的答复显示出它对国际局势的判断和外交重点的选择。“9·11”之后拉登理所当然地登上了榜首。此外,前苏联地区、中东、非洲也一直是美国的战略重点,这些地区的动乱也必然得到美国的关注。拉登死后,近邻墨西哥的非法移民和毒品走私问题越来越成为美国的关注点,墨西哥毒枭也就来到了榜首。但是,反恐战争还没有结束,北约的部队还没有全部从阿富汗撤出,基地组织新头目扎瓦赫里也自然而然地在前三名占据了一席之地。
《福布斯》发布的榜单只有短短几年的历史,不容易反映出美国长期的政策取向。但是很早以前,美国不少机构就开始发布通缉犯名单。其中最著名的是始于1950年的美国联邦调查局十大通缉犯。这份名单关注国内在逃犯,其重点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也发生着变化。在50年代,名单主体是强盗、窃贼和车辆盗窃犯;到了动荡的60年代,所列的通缉犯常常破坏政府财产,激化劳资纠纷,甚至绑架人质;到了80年代和90年代,名单中开始出现国际恐怖主义嫌犯;而到了近年,通缉犯的罪行包括强奸等性犯罪、金融犯罪、族群暴力和毒品走私。
《福布斯》根据全球动态不断更新榜单,但始终没能平息或缓和针对上述两个问题的争
议。相比之下,一些国际组织不需要体现某一国的政治意愿和判断,能更好地反映国际犯罪现状。比如,国际刑警组织就在其网站上公布了321个重要的通缉犯,其中甚至包括了澳大利亚的绑架犯和阿根廷的造假者。该组织不对通缉犯进行排序,而仅仅罗列罪行。
“猫鼠游戏”
几年来的“全球十大通缉犯排行榜”旨在通告民众,协助警方缉拿罪犯,但实际效果差强人意。事实上,所有出现在榜单上的通缉犯都没被捕。他们当中只有两人已经死去,一个是哥伦比亚大毒枭马林,他死于心脏病;另一个是拉登,他死于美军的突袭。拉登在被杀前一直混迹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的“两不管”地带,成功躲过了数次史上最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如果不是美军巨大的投入和精确的部署,拉登或许还能长期藏匿于巴基斯坦。通缉犯和各国政府、国际组织的“猫鼠游戏”为什么常常以“老鼠”的逍遥法外而告终呢?
除了通缉犯个人能力出众之外,他们涉及的金融贸易活动和代表的宗教意识形态力量也是逃脱追捕的原因。可以说,力量雄厚的通缉犯往往是一个组织的领袖,这个组织又常包含下列要素:1.是世界经济体系中的一环,对地方经济的发展有重要作用;2.是社会秩序的提供者,保障了某一地方社会生活的稳定;3.是某一宗教意识形态群体的化身,提供了宗教生活或武装斗争的指引。通常,一个通缉犯所在的组织同时包含以上两个、甚至3个要素。抓捕这样的通缉犯,就等于和一个强大的经济、文化或武装群体对抗,难度可想而知。即使是美国这样的超级大国,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抓到这类通缉犯。
以墨西哥毒贩和基地组织为例,就可以看出“猫鼠游戏”的特点。途经墨西哥的毒品大多销往美国,产自墨西哥、哥伦比亚、智利、玻利维亚等国。一方面,美国国内对毒品有巨大而稳定的需求;另一方面,在生产毒品的国家,毒品种植户和加工商长期以毒品为业,没有其他就业机会。美国政府或墨西哥政府打压毒品走私集团,只会在短期内抬高美国国内毒品价格,使墨西哥毒品种植户和加工商暂时失业。一旦政府的打压力度减缓,毒品走私又会再度兴起。在这种情形下,大毒枭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毒品走私渠道,给墨西哥带来了就业机会,又满足了美国市场的毒品需求。大毒枭是危险的产业链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只要毒品市场存在,大毒枭就会存活下去。今天抓走了这个毒枭,明天又会冒出那个毒枭。
基地组织体现了激进的伊斯兰教义,它通过宗教的号召力,吸引了不少伊斯兰人为其效力。虽然“9·.11”之后基地组织的本部被捣毁,不少领导人也被活捉或击毙,但它仍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政治力量。基地组织以武装斗争的方式对抗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社会,这对于生活在中东、中亚不少地区的民众极具吸引力。这里的民众认可基地组织对伊斯兰教的解读,对美欧倡导的自由世界观念怀有深深的怀疑或憎恨。基地组织把这些民众武装起来,进行军事训练,形成了广阔的“大后方”。很难想象,美国通过武力能彻底瓦解基地组织。只有当民众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宗教生活对外开放,基地组织才会丧失其宗教意识形态的“魔力”。击毙拉登或扎瓦赫里能在短期内抑制基地组织的活动,却无法实现长治久安。
评价
《福布斯》的“全球十大通缉犯排行榜”避免不了主观因素,却依旧吸引着公众的眼球,它折射出一个多彩的真实世界:这里有政治、经济、宗教力量的长期博弈,有超级大国倡导的主流价值,有犯罪集团的累累罪行,还有一个个惊心动魄的逃亡故事。
读者如果静静地阅读每位通缉犯的履历,留心注意榜单的变化,肯定会对世界格局和走势做出自己的判断。这种判断不是出于对美国观点的认可,而是出于对一个更美好世界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