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奖套房

2013-12-29 00:00:00徐凤清
民间文学 2013年10期

刘大锤是东盛公司的一个车间主任,原名叫刘文良,因为握起的拳头像个小足球大,为此,公司的员工都诙谐地喊他“刘大锤”。刘大锤谈了个对象,由于买不起房,婚期一推再推,女方心里有气,好多天都不理刘大锤。刘大锤想租套房先把婚结了,可女方不干,冲刘大锤吼道:“没房,没房还想结婚?你一个人结去吧!”

就这样,又过了些时日,忍无可忍的姑娘实在受不了刘大锤的窝囊样,提出要同刘大锤拜拜,这叫刘大锤十分苦恼。

公司从前年开始,效益下滑,常常拖欠员工工资。这不,快过年了,又五个月没发工资了,想起女友的话,一肚子的气无处去发,刘大锤大手一挥,朝车间的员工大喊:“还让不让人活了?要工资的,跟我来!”

他这一带头,呼啦啦一帮人跟了过去。很快,其他车间的员工也积极响应,一同冲向公司大楼去讨薪。公司保安上前阻止,说只能推选个代表上去。大家一听觉得在理,就一致推举刘大锤做代表。刘大锤当仁不让,愿做这个代表。他要大家在下边等着,自己独闯公司老板鲍建昌的办公室,去为大家理论理论。

这时,鲍建昌正拎着一只皮包要出门,一下被刘大锤堵在了门口。“鲍总,您今天无论如何得付清拖欠的工资,怎么着也得让大家过个年吧?”

鲍建昌一脸苦相,举了举手里的皮包说:“这不,我正要出去催债,过三四天就回来。别着急,我一回来保证一分不少地把大家的工资发了,让大家高高兴兴过个年!”

刘大锤叉起腰,用身子堵在办公室门口,揶揄道:“鲍总,你这话说了不是一回两回了,听得大伙的心都发寒。我可告诉你,员工们都在楼下等着呢,今天不把工资结清,你是出不去这个门的!”

鲍建昌叹口气,在刘大锤耳边低声说:“这样吧,我知道你确实有困难,我打电话给财务科,先把你的工资发了。然后,你再替我去做做员工的工作。你去告诉大家,眼下公司有困难,希望大家同舟共济,熬过这段日子。你放心,三天之后,我催债回来,一定兑现诺言!”说着,掏出手机,给财务科打了电话。

刘大锤说:“鲍总,这个钱我是不会去拿的,要给一起给。”

鲍建昌见刘大锤不依不饶,立刻变了脸色,说:“你怎么一点不体谅公司的难处,眼下全世界都闹经济危机,我的公司能好过吗?你再想想,我鲍建昌什么地方对不起你,要不是我当年收留了你,你会有今天?你的良心哪儿去了?”

六年前,刘大锤从一所专科学校毕业,因学历低,找工作处处吃闭门羹。就在他跑得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最后抱着一线希望,来到了东盛公司。鲍建昌二话不说,就把他安排到了车间。到了东盛公司,刘大锤也争气,被鲍建昌一步步提到了车间主任的位置……

此刻,一听鲍建昌提起这件事,刘大锤心里涌起一阵感激。可是,大伙都等着钱过年呢,讨不回工资怎么和大伙交代呀?想到这儿,他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他语气诚恳地说:“鲍总,我感谢您对我的关心。可是,我既然当了讨薪代表,就得对大伙负责,你不能再躲来躲去的了……”

鲍建昌伸手看看表,脸上现出十分焦急的神情,朝门外的保安大叫:“快把刘大锤拉开!”保安立刻过来拖住刘大锤,鲍建昌趁机拎着皮包溜出办公室大门,向楼下奔去。

眼看鲍建昌要跑了,刘大锤用力一推,甩开保安,飞也似的追下楼去。

这时,鲍建昌已经跑到停在公司门口的黑色奥迪车前,刚要上车,被一口气奔上来的刘大锤一把拖住:“鲍总,你不能这样,你得给我们工资!”

围在楼下的员工涌上来,喊声震天:“鲍建昌,还我们的血汗钱!”

鲍建昌勃然大怒,朝旁边的保安大喊:“还愣着干吗?还不快点把他拉开!”

三四个保安一拥而上,凶神恶煞一般。眼看鲍建昌快要钻进车子了,急得刘大锤大吼一声,一把挣脱开保安,挥起小足球般的拳头,向鲍建昌砸去。鲍建昌身子一缩,一屁股坐进车子,刘大锤的拳头恰好落到他光溜溜的脑袋上,只听“咚”的一声,脑袋一下撞在车门把上,顿时鲜血直流,鲍建昌的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刘大锤看着脑袋淌血的鲍建昌,不由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闯祸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保安一齐围住刘大锤,一阵拳打脚踢,把他打倒在地,最后他的一条腿被打得不能动了。

其他员工也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一会儿,救护车到了,把昏迷不醒的鲍建昌送往医院。紧接着,110警车也来了,见刘大锤把鲍建昌打昏,保安又把刘大锤打伤,于是把刘大锤和保安一起带回派出所。

很快,医院传来消息,由于刘大锤出手太狠,一拳把鲍建昌打成脑震荡。一场理直气壮的讨薪,由于刘大锤的冲动、粗暴,变得无理了。

员工们议论纷纷,如果鲍建昌醒不过来,欠薪向谁讨?一个个像无头的苍蝇,干活也没有心思了。

到了第三天,刘大锤和公司保安才被派出所放出来。

这时的刘大锤脸色苍白,拄着拐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不管员工怎么问他,他始终一言不发,默默钻进了车间。是啊,他还能说些什么呢,事情明摆着,如果鲍建昌伤得厉害,他还得按故意伤害他人罪被起诉。

鲍建昌是公司老板,他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想到这里,大家既为讨薪的事而焦虑,又替刘大锤的命运深深担忧!

又过了四五天,鲍建昌出院了。回到公司,脑袋上仍缠着纱布。他脸色阴沉,在公司大楼前刚钻出汽车,就要保安去车间把刘大锤找来,他有话说。

不一会儿,刘大锤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来了。员工们都知道,鲍建昌报复刘大锤的时刻到了。刘大锤是为了大家讨薪才闯下祸的,他们必须在鲍建昌面前替他据理力争。于是,像上回那样,大伙一齐涌到公司大楼前,站在刘大锤身后,一声不响,默默支持刘大锤,于无声中对鲍建昌表示极大的愤懑。

此刻,鲍建昌看到拄着拐棍的刘大锤一步步走过来,眉头不由抽动了一下,也挪动脚步迎上前去。

双方越离越近,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五六个保安担心鲍建昌再挨刘大锤一拳,紧紧守在鲍建昌身旁。

刘大锤在保安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站住,深深吸了口气,接着目光突然变得黯淡起来,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鲍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炒鱿鱼,赔偿医药费,还是你狠狠打我一拳……我都情愿。”说着,把脑袋伸到鲍建昌面前,痛苦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鲍建昌对他的处置。

鲍建昌突然朝身边的保安低低吼了声:“退下去!”

保安在鲍建昌严厉的目光下,满脸狐疑地退到一旁,但仍然做好了应急准备,目光一刻也不离刘大锤手里的拐棍。

鲍建昌走到刘大锤跟前,定定地看着刘大锤,一双眼睛慢慢红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突然扑上去抱住刘大锤,哽咽着说:“大锤,好兄弟,谢谢你救了我!”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公司员工、保安全都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大锤也被鲍建昌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他慌忙把鲍建昌推开了。

正当大家惊异之际,只见鲍建昌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黄澄澄的钥匙,递到刘大锤手里,流着泪水说:“大锤啊,你那一拳砸得好,我该奖励你一套房子。我知道,你已经到了结婚年龄,可还没有房子,你的女友因为这事要跟你分手。这是我对你的一点感谢,请收下吧!”

刘大锤令人担忧的一拳,不但没有遭到鲍建昌的报复,反而奖励了一套房,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大家以为鲍建昌的脑子还没有恢复,才会做出这种不可思议的举动。

鲍建昌擦擦眼睛,把一拳奖套房的缘由告诉大家。

原来,从前年开始,公司由于资金链断裂,就开始拖欠员工工资,无奈之下暗暗向高利贷集资。可是,公司还是不景气,没办法,鲍建昌与一个同样走投无路的老板约定,先是让妻子出国,子女到国外读书,资金外移,然后买好机票,准备同一天卷款出逃……谁知道,逃跑当天,他被讨薪的刘大锤一拳砸昏了。

那天醒来之后,鲍建昌半躺在病床上看电视新闻,一条消息引起他的注意。消息说,一个星期前,一个老板卷款外逃,在机场被警察截获,戴上了锃亮的手铐。

鲍建昌一激灵,那个老板,正是准备同他一起外逃的朋友。

看了这条新闻,他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要不是刘大锤这一拳,他也将落得同样下场……因此,他要感谢刘大锤,一拳救了他。

他只是不明白,刘大锤是如何知道他已订好了机票要外逃的。把他一拳砸昏,是偶然,还是有意?

刘大锤一听,松了口气。他怎么知道老板们的那些事?他只是情急之中砸了鲍建昌一拳,想拖住他,想不到这一拳歪打正着,阻止了鲍建昌的逃跑。他苦笑着摇摇头,把钥匙推回去,说:“鲍总,这钥匙我不能拿。你既然脑子清醒了,我就对你说句真心话,希望你堂堂正正做个好老板,心里时时想着员工就好。我们呢,也会尽心尽职,与你一起渡过眼下的难关。”

鲍建昌听到这里,感动得流下热泪,他又把钥匙推回去,说:“好兄弟,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你这一拳砸醒了我,让我避开了一场牢狱之灾,这套房你一定要收下。我保证,即使砸锅卖铁,我也要想办法把拖欠大家的工资全部付清!”

在场的员工激动极了,一齐鼓起了掌。

这世上的事,也真的有些怪。刘大锤的一拳歪打正着,居然得到一套房,还把公司员工的欠薪也讨到了。其实呢,许多偶然当中也有着必然……

有了房子,刘大锤赶忙给女友打电话,他要赶紧告诉她,他们终于有房子了。更让他兴奋的是,他这一拳砸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