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左右为难
护士跑来问:“你叫郑刚?”
郑刚忙答应说:“是的,我就是郑刚。”
“是范丽丽的家属?”
“对!”
“你是范丽丽的什么人?”
“哦,我……是她爱人。”
“你说什么?”护士不禁愣住了,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郑刚,又指指叶秀娟说:“那我要问你了,这位女士是你什么人?”
“她……”郑刚顿时语塞,脸“刷”的一下红了,额上也急出了汗。这时,叶秀娟努力坐起来朝护士说:“护士大姐,你没听他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吗?他是我弟弟。”
护士笑了,对郑刚说:“哦,刚才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一声呢?真难为你这个做弟弟的了。好吧,你现在该做另一件事了,马上给你爱人擦洗身子,用这药水给她消毒。”说着递过来一瓶药水和一包棉花。
郑刚接过药水和棉花,又朝秀娟看看,问道:“姐姐,我去一下,好吗?”
叶秀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郑刚一肩挑起照顾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重担。
几天后,叶秀娟能下床了,可范丽丽却在分娩后出现了产后大出血的症状,昏死过去好几次。虽说经医院极力抢救,她死里逃生,可欠下的医疗费却高得惊人。
为了交医疗费,郑刚和秀娟四处向亲友借钱,可还是远远不够。
叶秀娟思前想后,决定把家里的两头大肥猪卖了,先把钱交了再说。
这天,叶秀娟匆匆赶回家,忙着把猪给卖了。
等办完事回到医院时,她发现郑刚抱着头蹲在地上,再看范丽丽,一个人愣在那里,两眼红红的,两手空空的!
“郑刚,孩子哪去了?你快说呀!”在叶秀娟的一再催问下,郑刚终于说出了实情。原来,郑家的远房亲戚中有一对夫妻住在离城三十多里的大樟树村,婚后多年不育,他们知道了郑刚与范丽丽的事之后表示想领养这孩子,并答应把孩子当作亲生的抚养……
“啪——”未等郑刚说完,叶秀娟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医院。
后半夜时,叶秀娟抱着孩子回来了。在医院大厅,郑刚陪着范丽丽正焦急地等待着,一见叶秀娟抱着孩子回来了,不禁长舒一口气。
郑刚忙跑上前说:“姐姐,原来你去大樟树村了?我到处找你!”叶秀娟披头散发,脚上的一只鞋也磨破了,她穿在身上的外衣此刻已用来包孩子,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就像个逃难人一样。
叶秀娟把孩子往范丽丽怀中一塞:“你们以为把孩子送了人,就可以把自己作的孽一笔勾销?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今后不管坐牢,还是被单位开除,你们都是咎由自取,但是不能让孩子遭罪!”
范丽丽此时抱着孩子不住地亲,泪流满面地说:“谢谢姐姐救了我们娘儿俩,我再也不会扔下孩子了!”
叶秀娟懒得再看她一眼,从兜里掏出卖猪的钱扔给郑刚说:“明天去办出院手续吧!”郑刚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姐姐,出院后我们咋办呢……”
叶秀娟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回家!”
六、坚守“阵地”
第二天,叶秀娟托人请了村里一个壮小伙用辆独轮车将范丽丽接回了紫竹坞村,她在家杀了一只小母鸡炖好等范丽丽回来。吃晚饭时,虽然满桌的饭菜很丰盛,却勾不起食欲来,三个人都闷着头吃饭,个个心事重重,谁也吃不出饭菜究竟是什么味道。突然,孩子哭了,叶秀娟放下碗筷,先一步抱起孩子,又是亲,又是哄的。
范丽丽见状就说:“娟姐,你这么喜欢孩子,就让她留在你身边,好吗?”秀娟一愣,摇摇头说:“谢谢你,我自己能生。”说着将孩子还给范丽丽,自己转身上楼去了。
范丽丽讨了个没趣,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放下碗筷上楼休息去了。
两个女人走了,留下郑刚心事重重。这二十多天的经历,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乡亲们背后的议论,他早已顾不得了;叶秀娟的冷脸,他也能忍受。要命的是,这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呢?他和范丽丽带着孩子,走不能走,留不能留……想来想去,他觉得还得求叶秀娟放他一条生路。
事情绕了一大圈,似乎又回到了原点,郑刚重新拿出那张离婚协议书去找叶秀娟。
结果令郑刚无比沮丧,叶秀娟“不离婚”的态度和当初一样坚决,没得商量,反反复复只是一句话:“要我的命可以,要离婚不行。”
郑刚真没辙了,央求道:“姐姐,你难道真忍心看我坐牢,看我被开除吗?”叶秀娟板着脸说:“你去坐牢,我会等你,你被开除,我种地养你!”
郑刚痛苦不堪,只感觉眼前一片茫然。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于是下楼来,独自默默收拾碗筷。干完家务事,他上楼一看,只见两个并排房间灯都亮着,两扇门都虚掩着,显然,两个女人都在等他,都有话要跟他说。他站在门前,不知该进哪个房间。
他知道,今晚走进哪个房间都是错的。过去已经走错了好几步,今天这一步万万不能再错了!
郑刚犹豫了很久,最后跨进了叶秀娟的房间。站在床前,他问道:“姐姐,今晚我睡哪里呀?”那声调就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秀娟没好声地说:“你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用人抱呀!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郑刚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拎起一把椅子出来,往走廊上一放,坐下了,心想,我哪个房间也不去了,就在这里守一夜!
这些天他实在太累了,没多时竟呼呼打起了呼噜。
他这一手确实厉害,把两个女人的心都给“拎”了起来,想他进屋,又不好去拖;怕他受凉,又不便去喊。就这样僵持了两个多小时,叶秀娟终于忍不住了,她大声喊:“郑刚,你给我进来!”
郑刚猛地被惊醒,急忙跑进去问道:“姐姐,什么事?”
秀娟一骨碌坐起来:“我不是你姐姐,我是你老婆!”说着三下两下脱掉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郑刚慌了:“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是我丈夫,我要你上床!我要生个孩子!”
秀娟气呼呼地伸手要关电灯,郑刚急忙拉住她的手,跪下了:“姐姐,不能啊!我已经害苦你了,我不能再害你了!你原谅我吧!”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里传来孩子的哭声,郑刚急忙起身,跑进范丽丽的房间,抱起孩子把了尿,换上尿布后又将孩子塞回范丽丽怀里。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唉……”
范丽丽反倒平静了,她说:“你别唉声叹气了,快回娟姐身边去吧,她是个好人,我们不能再伤害她了。明天我就带孩子离开这里,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郑刚摇摇头:“不,绝对不行!”
“你放心,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地,再困难我也会把孩子带大。但孩子得有个名字,不是有句诗叫‘聚散两依依’吗?就叫她‘依依’吧……”
夜里很静,三个人各怀心事,谁也睡不着,一直熬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范丽丽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出来平静地向叶秀娟说:“娟姐,谢谢你了,我会永远记着你的。我这就走了,我将离开郑刚回到黑龙江老家去,安定下来再给你写信。希望你能原谅郑刚,祝你们幸福。”
叶秀娟更平静,连句客套话也没有,只说了声“你等等”,随即上楼取来一个红包塞进孩子怀里。
范丽丽不肯收,她说:“姐姐,你也不宽裕,我怎能再要你的钱呢。”说着,就去掏红包,秀娟忙按住她的手说:“别动了,这是我们乡下人的规矩,无非讨点吉利罢了。”又转过头对郑刚说:“阿刚,你怎么站着?去送送丽丽呀!”
郑刚抱起孩子,范丽丽一把抱住叶秀娟,哭了。叶秀娟说:“别哭了,走吧!把孩子带好,这是你的责任!”
尾声
郑刚和范丽丽离开了紫竹坞村,虽然叶秀娟叫他“送送”,但他决定和范丽丽一起走:先把她送回黑龙江老家,然后再自己回单位“坦白”,该受怎样的处罚他都认了,只是不能害了一个女人后再害另一个女人。只是这样做,对叶秀娟太不公平!他虽然对她没有爱情,却有亲情,在他心目中,那是他最亲的姐姐!一想到秀娟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的心不由得一阵痛……
前面是一个凉亭,郑刚扶着范丽丽坐下,想休息一会儿再走。
在亭子里坐下后,他又看见了孩子怀里的那个红包。他拆开来一看,不觉惊呆了:原来红包里没有一分钱,只有一枚金戒指,那是结婚时他亲手戴在叶秀娟手上的,还有那张离婚协议书,上面签着三个字:叶秀娟。旁边还有一大块已经干了的水渍,不用说,那是秀娟的泪痕。
面对这一切,郑刚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他捶着自己的脑袋对天长呼:“天啊……我该怎么办呐!我真混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