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他”之心,在佛教就是“与人为善”的慈悲之心,在基督教就是爱。就是为世人,为社会尽力。
——稻盛和夫
1997年初冬,寒风中,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光着头戴着斗笠,挨家挨户诵经恳求施舍。伸出草鞋的脚趾,让柏油马路摩擦得渗出了血。痛苦的煎熬直至黄昏时分,他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寺院的路上,身体就像旧抹布一样,破碎萎缩。一位正在打扫公园、身穿工作服的老妇人看见了他,很自然地将500日元的硬币放进他的化缘袋中,“拿去买个面包吃吧!”那一瞬间,老人一种未曾经验过的感动贯穿全身。
65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体味到这种难以名状的幸福感,其远超过他当年赤手空拳创建京瓷。老人是稻盛和夫,创办过两个世界500强企业,是日本京瓷公司名誉会长、日本KDDI最高顾问、日本航空公司董事长、稻盛和夫(北京)管理顾问有限公司名誉董事长。
寻找活法
1932年,稻盛和夫出生于日本鹿儿岛,父亲是个印刷工人,家境贫寒,在家里七个孩子中排行老二,全家靠卖盐、卖肥皂、替人加工纸袋度日。他年幼时曾患肺结核,险些丧命;中学、大学、就职考试一路坎坷;参加工作的时候又正值二战结束,由于经历了空袭,整个日本都是一片废墟,很多工作岗位都是凭熟人的关系决定录用谁。
“在这样一种扭曲的社会中,我真想成为黑社会老大去整治那些坏家伙。反正就是这样一个不公正的社会,加入黑社会又有何妨?而且正好我读书的时候在练空手道,身手很不错,所以真的考虑过加入黑社会这件事情。”
1945年,只有13岁的稻盛和夫,报考鹿儿岛一中失败,祸不单行,他又感染了肺结核。肺结核在当时是一种极为可怕的传染病,无药可治,死亡率很高。然而,正是这个时候,他从邻居大婶手里收到第一本课外书《生命的真谛》。
从这本书中,他看到了“灾难心相”这个后来将影响他一生的词:“灾难是自己招来的,因为自己的心底有块吸引灾难的磁石。要避免灾难就要先除去这块磁石,而不是对别人说抱怨的话。”这个概念对他影响至深,以至于在他后来的自传《活法》中,“心相”成为主题词。如果用现在的话说,在他生命最危险的时候,他从这本书中得到了“正能量”。
“我们要把人生中遭遇的各种各样的事,无论幸运也好灾难也好,都看作上苍对我们的考验。当考题是‘幸运’时,我们要说一声谢谢,由衷感激,不得意忘形,不失谦虚之心,再接再厉,继续努力;当考题是‘灾难’时,不悲叹,不怨恨,不消沉,不灰心,不牢骚满腹,开朗达观,一味努力向前,做好该做的事。”稻盛和夫在2013年3月12日的微博,正能看到这本书给他心灵留下的痕迹。
敬天爱人
1997年6月,在一次身体检查中,医生告诉65岁的稻盛和夫:他已经换上了胃癌。他淡淡地回应:“喔,是癌症吗?”他听完医生的宣告,没有大的情绪波动,继续搭乘新干线火车到本州岛西侧的冈山县对一批中小企业家演讲,然后又跟一些学员喝了点酒交流意见,直到深夜才回家,和平常一样上床休息睡觉。而那一年,正是他事业飞黄腾达的时候。
他向挚友西片禅师提出希望更深入地学习佛学。西片担言说“那你就到圆福寺来出家吧。”当时稻盛感到很意外,他说像我这样的生意人,也可以进寺庙修行吗?法师说:“行,只要你有这个志向。”
3个月后,稻盛和夫宣布退居二线,在京都一个名叫圆福寺的寺院剃度,法号“大和”。化缘中遇到老妇人的事情也就是在这之后发生的。“虽然看上去她生活并不富裕,却丝毫不迟疑、也不见丝毫傲慢地给了我这一介修行僧500日元。她新鲜和纯真的美好心灵,使我深感触摸到了神佛的爱。”
这种自然的德行,使他大悟“利他之心”的真髓。稻盛和夫彻底放空了自己,写下《敬天爱人》一书。
如果说佛教慈悲观就是要尽量助人得到快乐,解脱痛苦,以求普度众生,那么具体呈现就是布施。20世纪90年代以来,稻盛和夫捐款资助关于长江文明的日中联合学术调查团;资助日本国立民族学博物馆购买19世纪初到20世纪后半叶为止的大英帝国议会文件;为鹿儿岛大学工学系成立50周年建立纪念会馆,并提供基金开设“京瓷经营学讲座”。世纪之交,当得知中国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后,他个人和京瓷公司各出资50万美元,设立了中国稻盛京瓷西部开发奖学基金,为像他一样家境贫寒的学生提供资助。
当被人问到癌症为什么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不好的影响的时候,他回答说:“对我而言,死亡只是灵魂展开新的旅程而已,我深信那只是肉体的死亡,而非灵魂的死亡。如果死亡是新旅程的开始,那么就算罹患癌症而死亡,也非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