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心中的大家闺秀,大多深宅大院,身着旗袍,形态优雅端庄,锦衣玉食,丫头仆妇,十指不沾阳春水。
近读杨绛,感慨于“大家闺秀”更深一层的含义。
杨绛出身书香门第,曾祖父和祖父都在西湖边做过小官。父亲杨荫杭,是得风气之先的人物,曾先后考入北洋公学、南洋公学,后又留学日本、美国,归国后,任民国政府法律方面的高官。杨绛的母亲与父亲同龄,娘家为无锡富商,本人曾就读于上海务本女中,与杨绛的三姑母杨荫榆以及章太炎的夫人汤国梨是同学。
出身名门,娇生惯养,又上过洋学堂,杨母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杨绛的随笔中,对母亲的描述远没有父亲多。可是片言只语,我们就看到一个居于深闺,温婉端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性。她总是为丈夫和孩子忙碌着,夫妻俩从不吵架,而且总有说不完的话,那“长河般的对话”,营造的温暖安详的氛围深深感染着孩子们。
在杨绛的记忆里,“母亲管着全家里里外外的杂事,佣人往往前院后院地找太太,她总有什么事在某处绊住了脚。”即使这样,难得有空闲时,她会“静静地坐在屋里,做一会儿针线活,然后从搁针线活儿的藤匾里拿出一卷《缀白裘》边看边笑,消遣一会儿。”母亲的床头,总是放着父亲特为她买的大字抄本《石头记》,每晚都看一会儿……
这样雅的贤妻良母,叫人怎能不敬不爱!
母亲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年轻时的杨绛,比钱钟书名气大。有一次,她写的话剧上演,钱钟书很受刺激,说要写小说,杨绛大为高兴。丈夫写小说就不能出去讲课挣钱,家里生活受到影响。正好女佣乡下有事走了,杨绛不再雇用人,亲自劈柴生火做饭洗衣,经常给煤烟熏成大花脸,切菜切破手指,还说为了看到丈夫的小说,甘做“灶下婢”。
如果说“灶下婢”有调侃的成分,放下大家闺秀的身段即可,做“牛鬼蛇神”则是从天堂到了地狱。那场浩劫中,仪态优雅、头发烫着大卷的杨绛,被剃成阴阳头。为了上街少受些凌辱,她用女儿的发辫做成假发,看起来怪怪的。因为煤厂不再给她家送煤,她每天下班后买几块煤,用两只网袋装了,一前一后搭在肩上往家走。每天多买一点点,六天买够七天用的,因为星期日她给自己休假,那是她盼望一周的奢华享受。
“假日”里,杨绛和钱钟书似乎忘记了外面的一切。他们具备的知识和胸襟,给了他们一个丰饶的精神世界一读书写字,与世无争,不扰人也但求不受干扰……
这就是“大家”,高贵和尊严刻在骨子里,谁也夺不去。
时代变迁,大家闺秀越来越少,像古玉,像明清家具,所以世人都在努力珍藏,不惜代价。
编辑/南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