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不远

有很长一段时间，母亲都是在超市工作，早晚班交替着上，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而上班时必须穿工作服。于是母亲总说：“我不是不想打扮自己，可衣服买来也没时间穿，还是用省下的钱让你和弟弟吃得好点实在！”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我的眼眶总会湿润。

因此我家的衣柜里大多是父亲、弟弟和我的衣裤，母亲的衣物只占用右下方的一小块区域。

去年冬天，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母亲上早班还没有下班。我看见桌上放着几张纸，上面写得密密麻麻，凑近一看，原来是母亲上班开会时做的笔记。我知道母亲工作一向很认真，她也总是教导我无论做什么都得认真，那样才能把事情做好。看着那像极了幼稚小孩的笔迹，我能想象出母亲熬夜整理笔记的情景。正在这时，门开了。母亲刚进屋就问我穿得是否够暖和，又告诉我茶几上有我最爱吃的苹果，然后衣服也不换就去接快放学的弟弟。我跟着母亲出门，也到了幼儿园门口，看见母亲站在风中冷得直跺脚。接到弟弟我们一起回家后，母亲脱下外套走进了厨房。我走上前摸了摸妈妈的外套，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薄许多，再回过头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单薄的身影，我差点掉眼泪……

去年11月的一天，父亲打电话告诉我，母亲将超市里的美食广场承包下来了，我问这样妈妈是不是就更累了，父亲没有回答，只是说这样可以多赚一些钱，家里的生活可以好一些。其实我知道答案，所以接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鼻子一酸，很快便将电话挂了。躺在床上，望向窗外，我安慰自己说，这样母亲就可以多穿自己的衣服，可以穿得暖和一些。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坐公交车到了母亲工作的地方。美食广场里客人坐得满满当当，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母亲的确穿着自己的衣服，只是胸前围着一块大围裙。母亲热情地招呼着客人，父亲在一旁结账，弟弟则坐在桌前玩着切西瓜的小游戏。这一刻，一家人在一起，我感觉自己特别幸福。母亲问我饿不饿，饿的话就让师傅炒一碗面吃。我说不饿不饿，然后陪弟弟玩游戏。突然间听见一个男客人发牢骚：“这里的麻辣烫怎么这么贵，算错了吧？”我赶紧过去拿起菜单一看，他们一行三人，总共34元的花费并不算高啊，况且他们点的肉制品居多。我又对照标价仔仔细细算了两回，确确实实是34元。母亲却赶紧说：“不好意思啊，就算30吧，带面一起30元！”尽管母亲退让了一步，那客人还是在极不情愿地付钱后抱怨：“下次还敢吃啊……”我这才意识到，母亲从决定承包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接受别人抱怨的准备。我不愿看到素不相识的人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但我又无能为力。我默默地告诉自己，我要快些长大。

一个周六的早晨，我嚷着要和母亲一起去采购新鲜的食材，一番软磨硬泡之后，母亲终于答应了。母亲用一块大围巾将自己的脸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以抵御冬天的寒风。然后，她为我加了件厚外套，让我坐在她的电瓶车后座。车启动之前，母亲特意转过身来问我这样冷吗，我忙说不冷不冷。不久，到了菜场，母亲带着我先将市场走了个遍，比较所有的货品，然后我们走到看起来货品最新鲜的几家摊位前。每到一家摊位，母亲都会和摊主聊几句，问问是什么时候进的货，价格多少之类，然后弯下腰仔仔细细地挑选。母亲边选边对我说，没有上好的食材，再好的厨子也做不出好菜来。终于买好美食广场一天所需的食材，沉甸甸的一大袋，我帮着妈妈搬上电瓶车。这时我已经觉得有点累了，但对妈妈来说，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母亲每天早上6点必须赶到菜场去采购新鲜食材，有时忙得早饭都没时间吃，就推迟到和午饭一起吃，而午饭时间一般得到下午一二点，晚饭则要到收工之前，大约晚上八九点才吃。母亲下班回到家差不多是晚上10点，睡下休息时往往已是深夜十一二点了。日复一日，到底有多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吧。母亲似乎比原先更瘦了，而我的体重居然超过她，成为家中第二重的人。

这个冬天母亲一定非常累，但我相信，她心里很开心。因为她没有白忙活，家里的收入明显增加了。她刚告诉我，打算用那些多挣的钱为我和弟弟买好看的衣服和更多的学习用品。终于不像原先那样再怎么精打细算都觉得钱不够用，而且看情形日后还会更好，母亲似乎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