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住在我们客栈,她爱运动,每天不是去登山就是骑自行车远行。终于有一天累了,在客栈的躺椅上,脸上盖着帽子晒太阳。另外一个朋友前几天也住我们客栈,留了点东西没带走,她让男朋友来取。正在这时,盖着帽子的人刚好醒来,她取下帽子的瞬间,认出那个来取东西的人,下意识大叫他的名字。对方很冷淡:‘你怎么在这里?’她说我来旅游。然后跑回客厅,流泪。取完东西走的时候,他问在客厅门口泪眼汪汪的姑娘,最近还好吗?答曰,还好。多保重,我走了。望着背影,姑娘哭个不停。原来,这是她十年前的初恋,竟然在没有联系之后这么多年,在丽江的一个小院子里遇见。”
讲这个故事的,是丽江古城里一个客栈的老板杨遴杰。距离四方街不过四五分钟路程的小巷子里,顺着水,穿过蔷薇花开得恣意的通道,便到了这个每天有超过8小时日照的小院子。
杨遴杰躺在院子里的鸦片床上,说着这样那样的故事——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朋友在昆明的机场里遇到了,七八年不见的老同学也在四方街偶遇。
杨遴杰的另一个身份是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的老师,38岁,未婚,每年积累的机票有50到60张。他本身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讲这故事的目的,是为了证明——这就是云南,到处都是故事。
走到这里忽然就停下来的人,有着属于自己的悲欢离合,茶马古道上的爱恨情仇演绎了几百年,老工匠在一凿一锤中叙述历史,就连在城墙脚流淌了上百年的小河,也在讲述岁月静好的故事。
这些故事发生在云南的各个小村里,也正是这些故事,让云南蕴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
有故事的风景
一路向南,这是很多人的梦想。我们能在各种媒体、各类人的口述中,听到这一路向南的风景。这里山河壮丽,这里自然风光优美,这里拥有北半球最南端终年积雪的高山,这里有茂密苍茫的原始森林,这里有险峻深邃的峡谷,这里有发育典型的喀斯特岩溶地貌。在丽江的院子里晒太阳,去大理看苍山洱海,到香格里拉寻找最美的地方。
这些都在告诉人们云南的美丽。
有数据为证。
地形复杂,西北部是高山深谷的横断山区,东部和南部是云贵高原。最高峰是西北部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的梅里雪山,其主峰卡瓦格博峰海6740m,最低点是河口县的元江河谷,海拔仅有76.4m。
巨大的垂直变异的地质构造,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使云南几乎囊括了从海南岛到黑龙江中国大地上所有气候类型和风景景观:既有热带雨林,又有雪域和草原风光,还有北半球纬度最低的雪山冰川。
因此,云南的很多旅游景点都具有奇特性。“三江并流”景观雄奇壮美;虎跳峡以其险峻著称于世,是世界最深的峡谷之一;昆明石林更以其特殊的高石芽喀斯特地貌景观而举世闻名;发育着现代冰川类型的玉龙雪山,是世界上纬度最低的冰川,山上终年积雪,山下四季如春,从山脚河谷地带到峰顶具备了亚热带、温带、寒带的完整的垂直带自然景观;素有“东方大峡谷”之称的怒江大峡谷长310公里,平均深度2000米,比美国科罗拉大峡谷还要深,为世界著名的大峡谷;地处印度与欧亚大陆两大板块边缘的腾冲火山群类型齐全,规模宏大,保存完整,分布集中,居全国之首;建水燕子洞为特殊的地下喀斯特地貌景观,是亚洲最大、最壮观的溶洞之一。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说,那云南的风景就如一个花瓶,美则美矣,毫无内涵。为什么独独云南会吸引人呢?
讲两个故事。
走进泸沾湖,也就走进了一个神秘的世界。它犹如一块明珠镶嵌在群山怀抱之中,碧波荡漾,风光迷人,缓缓滑行于碧波之上的猪槽船和徐徐漂浮于水天之间的摩梭民歌,使其更增添几分古朴和宁静。可泸沽湖最吸引人的,是在秀丽自然风光下摩梭人的爱恨情仇。这个被称为“东方女儿国”的地方,以女性为中心,每个家庭人口少则十多人,多则数十人,他们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摩梭实行“走婚”制,男不婚,女不嫁,以感情为转移的自由恋爱,金钱和权力在这里是敲不开门儿的。所以,沪沽湖养育的摩梭女儿,没有古圣先贤留下的清规戒律,没有孤寂、失落的烦恼、忧伤。她们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她们不会做金钱、物质和权力的奴隶;她们按照自己的质朴本性,遵循自己心儿的指引,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无忧无虑地劳动、生活、恋爱。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泸沽湖。
在石林,除了石头吸引游客之外,还有一个叫“阿诗玛”的姑娘。心灵手巧能歌善舞的少女阿诗玛,爱上了擅长射箭摔跤的阿黑,两人互订终身,遭到了富家子弟阿支的阻挠,阿支抢走了阿诗玛,并且偷窃神箭,搬开兽头,放出滔天的洪水,阿诗玛命殒巨浪之中。如今,在路南石林,我们还能找到那座名叫阿诗玛的石峰。
正是这些故事和风景和融合,让云南更精彩。
有故事的生活
曾经著名的电台DJ,如今的公共关系(人际)传播研究学者力波,每年这个时间都要去丽江束河住上一段时间。无它,就为了能白天穿着长T晒太阳,天黑了套上羽绒服随处逛。他在那里过了今年的平安夜。束河,这个有着无数小酒吧的乡村,外国爵士乐歌手动情,鼓手忘我,而窗外街巷行人渐稀,绵长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力波太爱这样的生活,他说,记得很久以前做电台节目的时候,聊到最喜欢的季节,他的答案是冬天。单一的萧瑟凛冽之美,让艳阳之下的纳西黑瓦生动无比。到了晚上,灯火阑珊处,茶话饱暖,然后循着灯笼回归客栈之中。
丽江束河,大理双廊,腾冲和顺,泸沽湖里格,在云南有太多这样的小乡村,拥有着一批忠实的拥趸。他们来了,又走了,又来了,又走了。如此反复。
对他们来说,这些地方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从来不把自己当游客,他们永远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最地道的小吃,甚至串门不管到哪个院子,都能受到主人热情的招待。
这样的生活似乎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曾为国际共和组织丽江办事处主任的顾彼德,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在丽江度过最美好的时光,后来,他在著作《被遗忘的王国》中,这样描写丽江的生活:
一大早,几股人流从远处的村子出发,沿着五条大道,向古城集中,街道上挤满了驮着柴禾的马匹,有的人背上背着木炭篮子,有的人背着蔬菜、鸡蛋和家禽,猪或者被捆起来,由两个男人用扛子扛着,或者由女人牵引,她们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拿着树枝轻轻地催赶着。其他许多货物或由人背,或用马驮。石头铺成的路上马蹄声嘈杂,人声鼎沸。市场上喧嚣声很高,人群都拼命挤过去,抢占四方街广场上最好的位置。头天晚上人们就从房屋里,或从周围商店里拖出结实的货摊,成排地安放在市场中央。妇女和姑娘们背来沉重的棉纱包,把布匹摊开在货架上。男子服饰用品、佐料和蔬菜各自摆成行。稍过中午,集市到了热火朝天的程度,人和牲口乱作一团,开了锅似的。
高大的藏人在拥挤的人群中夺路先行。披着蘑菇状羊毛毡的普米族村民故意使篮子里的蔓菁叶一闪一闪的。仲家族人穿着粗麻布衫和裤子,奇特的小辫子从修剪过的头上下来,懒洋洋地在街上蹓跶,狭窄而粗糙的麻布条拖到地上。纳西族妇女狂乱地在任性的顾客后追赶。许多奇怪的民族男女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许许多多引人注目的货物和丽江城里的风流人物。大约在3点钟集市达到高潮,然后开始回落。
这样的生活在云南到处都有。大概是因为少数民族聚居的关系,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特定的生活方式,于是,这些风土人情对大部分人而言,都是故事的一部分。
每年的大年初二到初七,住在高山峡谷的傈僳人都要背着毯子、被子,披着披毡,带着米、肉、油、盐、菜和炊具,相会到怒江边有温泉的地方。这里是他们的自由天地,他们在岩壁下、石洞里、石缝中辅上干草,展开被子,成就他们七天的“家”。他们用三块石头支起锅,造起饭,做起菜,上满布汁酒,开起了露天宴。吃饱喝足,下到烫人的简易石砌温泉澡池中,洗去满身的污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坦然相对”,相聚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水中一边搓洗、一边说笑、嬉戏打闹、其乐融融。
还有彝族的火把节、傣族的泼水节、苗族的斗牛会,这些少数民族的节日,全都在丰富着云南的七彩生活。
有故事的人
那些来了又走的人中,有一部分就留在了云南。
他们开起了小客栈,当起了酒吧老板,或者成了流浪歌手,他们和当地人一起,都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今年72岁的周廷伟讲述的是马帮的故事。他的祖辈曾是声名显赫的“马锅头”(马帮首领)的头儿。这个“从娘胎里就踏上了茶马摇篮的人”,幼年时的春夏秋冬是在中甸老街仓房街度过的,直到两岁以后才被赶马哥以“左驮货,右驮人”的方式从马背上驮回x++emCsu8RfK+w/BDDDu+MdMhfBzldde0ItVrYkQiok=了玉龙山下。
所以,他的童年充满了悠扬的驮铃声,他常常看到父亲从拉萨、印度、尼泊尔驮回来五花八门的藏货、洋货、皮毛、丝绸、中药材,还有他最喜爱的延寿果。在宅院里,他和其他顽童躲在下驮子的马帮中穿梭捉迷藏,一面听着大人们点货时“今、冷、松、日(藏语1、2、3、4)”的吆喝,一面打开马驮后的山茅草和竹席堆,翻江倒海,寻找红糖和延寿果……
从大城市里来的客栈老板们,厌倦了尔虞我诈、世态炎凉之后,隐居到这里。他们从不讲自己的故事,那些故事可能是商场上的跌宕起伏,也有可能是生活中的大灾大难。我们只能从他孤身端一杯茶坐在黑夜里,眼中一闪而过的忧愁中,也许能读懂些许故事。
老手艺人们用一锤子、一锥子、一斧子讲述自己的故事,这些手艺全都流传了千年,这些传人们从学徒开始就有一箩筐一箩筐的故事可以讲述。而从大城市里来的酒吧老板们,则把他们熟悉的爵士乐、鸡尾酒带到了这些村落。到了这里的人们,背着老皮匠做的包,带着老银铁匠做的饰品,耳边是外国歌手极富把控力的现场歌声,嘴边是一杯长岛冰茶。
有故事的人们不管从哪里来,都在这里和谐相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个江湖无疑是中国最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