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哭（外二首）

• 巨大的夜色包裹着一个婴儿
• 整个城市像一件黑色的襁褓
• 密不透风，中间
• 只放了一粒谷子
• 他踢了踢
• 就踢亮了几盏灯
• 他多么想从灯光里露出脸儿
• 透一透气，他多么想
• 把一粒谷子中的芽子抠出来
• 但是实在太黑了，土地太大了
• 春天太远了
• 他没有别的办法
• 就只有哭的尖利
• 哭成这个夜晚的中心
• 隐痛和无眠开始向四周扩散
• 成为止不住的黎明
• 每个醒来的并且准备出门的人
• 都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母亲

等待出售的鱼头

• 老王的菜摊上
• 仅剩一只鱼头
• 切成四十五度斜角
• 放在水里不见血迹
• 不见腰身
• 不见内脏
• 但是它的鳃
• 还在一张一合
• 关键是它的眼睛还圆睁着
• 有点死不瞑目的样子
• 它用最后一丝力气
• 吹出一小串水泡
• 装成一条完整的鱼
• 证明自己很新鲜
• 直到收摊前
• 老王终于忍不住又补了一刀

似 霜

• 昨晚刚刚摸过十七的月亮，初亏
• 今晨起来发现月光还在玉米杆上
• 我感觉它和某些东西相似——
• 母亲昨夜为我新磨的面粉
• 爱人昨夜身体里为我涌动的盐
• 法门寺里等我朝拜的舍利子
• 还有张生一直揣在怀里的盘缠
• 与崔莺莺含在舌尖上的雪花
• 多年了，我还记得
• 在故乡每一棵庄稼的根下
• 都藏着乳汁、眼泪和胭脂
• 春天就是露水
• 冬季就是白霜
• 想家的时候，它们就是月光
• 从白骨上溢出，揉进了太多
• 母亲至今没有关闭的目光
• 两个女人（外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