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受邀访华,这让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感到惊喜。
9月,在20国集团峰会上,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正式向卡梅伦发出邀请。预计数月内,卡梅伦将率领阵容空前的英国贸易代表团访问中国。
赶在卡梅伦之前的,是英国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George Osborne)和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10月中旬,这两位高级别的政治家几乎同时亮相北京,可谓不虚此行。
直接货币交易加之800亿元人民币的RQFII(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额度,使伦敦向人民币离岸中心的目标再度冲刺。同时,英国将允许中资银行在伦敦设立分行,与英国各金融机构及企业直接往来,无疑大大提高中英之间的贸易与投资便利度。
自去年起,中国企业在英国投资出现“井喷”,从基础设施到房地产,从零售业到实体企业,所涉领域相当广泛。中国企业正逐步成为投资英国的主力。
特别是过去3年间,李嘉诚旗下公司在英国一个个交易项目的达成,李氏家族目前已经控制了英国30%的电力、25%的天然气和7%人口的用水供应。
“中国人要买下英国”,英国媒体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抄底”的理由
眼下,英国工业革命时期最具代表性的建筑、1851年万国工业博览会的展馆——水晶宫正计划重建。宣布以5亿英镑接手该项目的,是总部位于上海的中融控股集团。
这再次引发对中国投资者为何越来越青睐英国的思索。
9月,由商务部、国家统计局、国家外汇管理局联合83b5f18ba93464f6359247603c01172a发布的《2012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也证明了这一判断。
公报显示,2012年中国对英国直接投资流量为27.7亿美元,与2011年的14.2亿美元相比,增长了近一倍。截至2012年底,中国对英国直接投资存量为89.3亿美元,这个数字在2011年底仅为25.3亿美元。
事实上,英国成为中国投资者眼中的“香饽饽”已有时日。全法中国法律与经济协会副会长、法国索邦大学经济学教授赵永升对《支点》记者表示,近5年来,中国对英国投资开始加速,而大规模中资进入英国,则始于3年前。
在赵永升看来,大多数人对此事感到“突然”,主要是由作为香港资本风向标的李嘉诚迅速加大对英国的投资规模所导致,加之媒体渲染,便给人感觉这是一个貌似从天而降的现象,其实不然。
谈到中国企业投资英国的原因,赵永升认为应该从欧洲的大环境加以考虑,久而未决的欧债危机给中国资本提供了难得的机遇。
中国商务部研究院对外投资合作研究所副主任周密研究员对《支点》记者表示,欧债危机使欧洲很多资产价值出现“低估”,吸引了不少投资者的关注。同时,中国企业近几年对外投资的实力和能力均有所增强,所以更愿意去发现并把握这样的良机。
由此不难理解,李嘉诚投资英国的动机被众多媒体及专家解读为“抄底”。
此外,周密还指出,由于美国对三一重工、双汇收购案的质疑,一些企业察觉到投资美国的不确定性风险较大,进而愿意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英国。鉴于英美之间较为密切的联盟关系,两国在各个层面都具有一定的协同效应,美国当前的经济复苏也会带动英国经济向好。
从货币角度来看,欧元区各国银行不具有独立发钞权,不能根据经济的实际需求来增加或减少发钞规模,间接引起投资环境存在较多变数。周密分析称,没有加入欧元区的英国作为一个“离岛”,被视为货币相对安全之地,相应受到了更多关注。
商业地产成“新宠”
当然,欧洲作为世界上率先工业化的大陆,早已是一个成熟的法治社会,一个具有文化内涵的社会,一个将利益与道德有机结合的社会。这些都是英国强烈吸引中国投资的原因所在。
就投资形式而言,周密认为,中企在英国投资正从绿地投资转向跨国并购发展,而且短期内并购还将继续占据主导。
欧洲对国际资本开放的行业和项目,主要集中在“资本密集型”。赵永升指出了中国企业在英国投资的一大特点。2011年10月,中英双方签署了基础设施领域合作谅解备忘录,英方明确表示欢迎中国在这些领域的投资。
除李嘉诚外,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作为长期从事外汇资金投资管理的企业,也将触角伸向这一领域。2012年1月,中投公司通过其全资子公司购买英国泰晤士水务8.68%的权益,2012年11月,中投国际通过其全资子公司购买英国希思罗机场10%的权益,手笔之大令人咋舌。
与此同时,英国房地产领域有异军突起之势。从前,房地产基本属于个人投资范畴,而如今动辄上亿英镑的大型商业地产项目,却摇身成为中企投资英国的“新宠”。
5月,总部基地(中国)控股集团与伦敦市政府签署了总额达10亿英镑的“皇家阿尔伯特码头”地产开发项目;6月,大连万达集团宣布投资近7亿英镑在伦敦核心区建设一家五星级酒店;7月,中国平安保险集团宣布斥资2.6亿英镑购买伦敦金融城地标建筑劳埃德大厦。
不过,赵永升也不排除部分中国资本选择“往外走”有无奈的成分。他说,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国内资本严重“过剩”、人民币不断升值以及投资环境的“不稳定性”,都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另有房地产业内人士分析称,目前国内融资已亮起红灯,而国外不但融资环境宽松,利率也很低,如果项目策划到位,销售、回款和信贷支持情况都会比较好。
总部基地海外事务总经理刘桐渤对本刊记者称,集团致力于把伦敦东部的皇家阿尔伯特码头改造成为“亚洲金融中心”,重点吸引中国及亚洲金融机构入驻。
刘桐渤特别指出,伦敦未来有望成为人民币离岸中心,因此其中不乏民间金融企业的入驻,这也与中国鼓励并将开放民间银行的政策相吻合。但考虑到商业机密与竞争因素,他不便提前透露企业名称。
此外,对于商业地产在英国的发展前景,刘桐渤以“稳定的波浪式增长”作为回答。
潜在的双赢机遇
除基础设施和房地产领域的投资,英国消费品等行业也受到较大关注。致同会计师事务所的英国合伙人Nick Farr对本刊记者举例称,2012年光明食品(集团)有限公司对英国维多麦(Weetabix)食品公司进行收购,同时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在英国的发展依然强劲。
作为中国本土执业最早的大规模综合性事务所之一,致同中国在协助企业投资英国方面具有丰富经验。致同表示,这种投资提供了一种潜在的双赢机遇。
这种双赢,包括但不仅限于资金层面,一些项目的社会效应甚至超过资金本身。今年2月,浙江吉利控股集团以1104万英镑收购英国锰铜公司,便是这样的案例。
众所周知,承载着浓浓英国风格的黑色出租车是伦敦乃至英国文化的象征,而从事该款出租车生产的锰铜公司,因浙江吉利控股集团的“搭救”免于破产,伦敦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也得以保留。
约翰逊为此曾发出莫大感慨:“吉利成功保障了伦敦出租车公司(收购后的更名)的未来,确保了一款闻名于世的汽车继续生产。”
前不久,吉利集团董事长李书福出席了黑色出租车的生产恢复仪式,目睹了该公司新车下线。据悉,目前该公司正在当地招聘员工、新建工厂,并接下了新的订单。
不过,一些分析人士并不看好吉利这桩投资,理由是黑色出租车英国风格太过于浓厚,很难在主流市场上获得青睐。但他们也不否认,从长远利益来看,锰铜公司原有的关系和销售网络可以帮助吉利打入欧洲市场。
赵永升表示,中企对英国的投资,一般都着眼于中长期收益,虽然企业获利情况参差不齐,但总体而言基本在市场平均利润的上下浮动。各个项目之间相差不是很大,可谓“不分伯仲”。
同时,中资的注入也填补了英国当地的资本空白,从融资角度解决了英国的难题,这对当地社会和经济发展的意义极为重要。
刘桐渤称,英国政府主要获益于税收和就业。据总部基地预测,皇家阿尔伯特码头项目将创造2-3万个就业岗位,同时为英国经济带去60亿英镑的投资效益。
尽管如此,英国人不会对中资的大举进军感到“恐慌”吗?
“事实上,英国民众欢迎并已经习惯外资。英国是全球国际化最高的国家,80%的伦敦人都出生在英国之外,因此他们不会认为外来投资会争抢本国土地和就业,相反,会促进各方共同发展。”刘桐渤说。
知己知彼再投资
尽管中国对英国直接投资明显提速,但就英国吸引外资总额的比重而言,未来中国还有提升的空间。
中英贸易投资关系受到两国高度重视。回顾卡梅伦最近一次访华,是在2010年11月9日,他率领当时英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访华代表团抵达北京,最终满载着贸易订单返程。
奥斯本与约翰逊此行为英国“吸金”毫不逊色。其间,中国工商银行总行投资6.5亿英镑开发英国曼彻斯特新机场企业园区的协议正式敲定,两国期待已久的核电领域的合作也取得新进展。
Nick Farr表示,英国政府一方面通过持续改善税收和监管环境来鼓励外商投资,另一方面通过大使馆、中英商会等力量促进两国更好交流。
种种迹象表明,随着中国经济向高端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的转型升级,中国投资全面“进攻”英国的脚步不会停歇。在此过程中,中国企业该如何应对陌生的法律环境、如何对待劳工关系和环境保护等诸多挑战呢?
刘桐渤透露,总部基地在英国拿地花了3年时间,英方不仅多次亲临中国考察,还聘请专业的咨询公司、财务公司来共同调研。
周密认为,企业首先要明确走出去的目的,是瞄准英国本土市场,还是以英国为“跳板”进入欧洲其他国家,再据此选择投资方式和地区,比如威尔士地区生产制造成本较低,英格兰地区为传统的金融城,苏格兰地区的可再生能源等高技术产业颇具优势。
同时,海外融资的挑战也需认清。周密告诉记者,企业在国内可以原有的经济实力、房产、设施等作为抵押,却不能直接拿来在国外作抵押。处于“走出去”初始阶段的企业海外资产不多,融资难度相应较大。此外,企业发展不再是简单的规模扩张,获得更为先进的技术至关重要。
而在Nick Farr看来,文化差异和品牌营销是中国企业在英国遭遇的最大障碍。他强调说,在英国需要格外重视对法律法规的遵守,这与中国对“人情”、“关系”的注重不同。
赵永升对此持相同看法,由于香港资本与英国有着历史渊源,以及法律同类,因而在司法领域不会有太大误读。而中国大陆的国有企业,通常习惯于行政干预型操作,在进入英国这样典型的法治社会时,会有一定程度甚至严重的“水土不服”。(支点杂志2013年11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