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视角下的中国淘金者
2013-12-29 00:00:00朱江明
南方人物周刊 2013年19期
近日，加纳官方宣布严打非法采金活动。此次行动的主要对象就是没有合法手续的中国采金者。去年，加纳也曾采取行动整治非法采金，但力度远不如今年这次。在此次行动前，加纳总统马哈马发布命令，凡参与非法采金的外国人一律驱逐出境，没收所有设备；《加纳日报》更在5月16日发表社论，标题是《彻底清除在加纳的非法采金者的时机已经到来》。
据国内外多家媒体报道，169名涉嫌非法采金的中国公民被逮捕，加纳军警执法手段野蛮粗暴，甚至怂恿当地居民抢掠中国采金者。中国驻加纳大使要求加纳方面必须文明执法，保护中国公民的合法权益。目前，当地政府已经在执法过程中有所克制。
并非是一场排华运动
与国内的运动式执法类似，加纳的执法行动也不是长期的。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如同秋收一样。这种执法方式让不少中国非法采金者心存侥幸。
早在2012年10月，加纳就曾进行过大规模整治非法采金的执法行动。在那次行动中，一名中国公民遭军警枪击死亡，其亲属也被扣押。中国驻加纳大使立刻与加纳高层交涉，要求调查事件真相、赔偿死者家属并且道歉。最终，加纳方面表示道歉，并且释放了受害人的亲属。
事后，加纳方面对中国强调了打击非法采矿的决心。随后，中国政府对赴加纳采金发出了警告。由于广西上林县有大量参与采金的人员，当地政府专门派出工作组前往加纳劝说他们尽快离开。游说工作持续了几个月，仍然有大量的中国采金者不愿离开加纳。
在这次执法行动中，加纳军警已经较上次“客气”，目前还没有确凿的死亡报告。从法律上来说，加纳政府打击非法采金的行动非常正当。但是，在行动中，加纳军警过度使用暴力当然是不合适的。中国相关部门可以据此对加纳方面提出交涉。
网络上有关当地排华的信息并非真实。中国江西一家企业也在当地投资金矿。这家名为加纳冠华的中国公司手续齐全，一直经营正常。这次加纳政府以总统令的形式对非法采金活动进行严打，加纳冠华并不在其列，公司的五十多名华人无一遭到逮捕。显然，加纳正在进行的并非是一场排华运动，而是一次执法行动。
潜规则在非洲未必行得通
加纳的金矿纯度远远高于国内，只需要投入简单的机械和低培训度的劳工，就能进行采矿作业。因此，在加纳，散兵游勇式的采矿活动极为普遍。而中国人老乡之间的口口相传，也使得当地的采金者多为同一地域的人。这和改革开放初期内地民工涌入珠三角极为相似。然而，加纳的原住民并非同文同种的中国人，这使得一些文化冲突容易演变为族群冲突。
不少中国公民进行跨国商业活动的时候，其行为模式和在国内并无区别。中国人在非洲仍旧以潜规则行事，行贿政府官员、买通部落酋长之类的事情很常见。非洲确实存在一些贪腐的现象，也有很强的部落基础。但是，非洲毕竟曾经受过西方多年的统治，很多国家都有比较完善的法律制度。以潜规则行事，视法律为无物，也许能够获益一时，但从长远来看，风险极大。
据长期从事非洲矿业安全工作的杨先生介绍，非洲的官员与国内很不一样。
“非洲官员甚至总统都很容易接触到，这点跟国内很不一样。有些中国老板在当地受到总统或国防部长的接见，就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实际上，人家就当作一个普通的活动。非洲官员也会收受礼物或者现金，并且跟你称兄道弟。但是他们有自己的底线，过于违反当地法律的事情不会干。因此，不要以为到了非洲跟总统吃过饭，给当地酋长送过美元，就是黑白两道通吃。如果你做得太过分，谁也帮不了你。”按照杨先生的经验，遇到事情，最好还是先找一个负责任的律师。
中国人的面孔并不是最好的通行证
进入非洲的中国务工人员，往往没接受过跨文化交往的培训，甚至外语都完全不懂，而他们往往是族群冲突的直接受害者。
“有些人来非洲之前，连自己要去的国家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是老乡说能赚钱就一起来了。他们根本不懂当地的法律知识，不了解风土人情，自然是要吃亏的。”杨先生对此非常无奈。
这些怀着淘金梦进入非洲的中国打工者，只能从国内媒体和老乡那里获得当地的信息。而基于政治宣传的需要，国内的媒体往往过度夸大中国在当地的影响力。例如，某发行量较大的国际新闻报纸就曾经声称，中国人的面孔是非洲最好的通行证，并且曾经撰文《时时感受中非友谊 处处都有发展机会》。这种不负责任的夸大，往往使中国采金者低估了当地的风险。
据在非洲多年从事商务活动的王蒙介绍，非洲当地人很清楚资源是不可再生的，任何来开矿的人都被视为在夺取当地的资源，“当地的酋长曾经跟我说，我们的矿就在山上，今天不挖，以后还能留给子孙。”
在一些不负责任的宣传中，前往非洲的一些国人往往认为，自己在开发非洲创造财富和就业机会。当地人却并不这么看。在他们看来，快速发展带来的社会问题，实际上影响了他们的生活。而造成这种影响的外来者，往往会被视为威胁。
显然，大部分前往非洲的中国人并未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当地人攻击的目标。他们心中存在着一个被某些媒体过度渲染的粉红非洲，却并未意识到机会背后的风险。
而发达国家则会对自己的公民进行专门的安全知识培训。
曾经在日本从事安全教学工作的以色列前特工安迪向笔者介绍：“日本外派的商务人员和记者，都必须经过为期一周的专项安全培训，日本政府还提供了安全方面的知识手册。”这些培训的内容五花八门，包括如何避免被恐怖分子绑架，以及如何跟当地人相处等等。这种培训不仅仅是向出国工作的人传授技能，更重要的是将当地可能存在的危险告诉他们。
除了反恐内容之外，基于恶劣路况的专项驾驶训练也是培训的重点。安全教练将教会这些前往非洲的人员，在黄土路为主的地方应该携带哪些工具，以及遇到野兽如何应变。这些都是在一般的驾驶课上无法学到的知识。
随着中国公民越来越多地走向世界，在海外遇到的安全问题已经变得非常复杂。无论在哪个国家，尊重当地风俗、遵守当地法律、保持低调作风、尽量融入当地社区的外国人，都是最受欢迎的群体。这种跨越种族文化的交往方式，中国人还未完全掌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