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兰塔》到华语文学

2013-12-29 00:00:00朱白
南都周刊 2013年22期

有很多短暂的阅读经历可以称得上是美妙,这不取决你所读的书到底是不是经典,甚至它究竟是否真的有价值都不是很重要,之所以美妙,大概跟我们阅读之时的心境和周边滚滚变化的时代有关。比如在过夜的火车硬卧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之际,借着车厢交界处的灯光,从头开始翻看张爱玲的《归乡记》,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和意想不到的冲击!

而在今时今日的中国,内地,各种畅销文学翻天覆地,大有占领主流、非主流文学和学院、草根文学所有领域之态,所有的文学必须基于畅销才有意义—这在我们这里正在形成一种显而易见的观念。而真正的文学从来都是小众的—这个态度正在被消减,乃至被埋入灰尘之中,即便小众如卡佛、骆以军等,也要被涂上一层畅销的粉黛才能出现在图书市场上。

不是就此要取笑严肃文学走e9gA1I2SJDPkkOnPgtYytw==向市场之后流露出来的荒谬感,而是暴露了不懂得尊重的做法。当我们看到诸如易中天要写“从女娲到邓小平”的“大历史”这种新闻时,其荒谬感和绝伦的策划能力令人叹为观止—倘若说当代中国书商有过什么贡献的话,那么取缔严肃与畅销之间的界限、毫无廉耻的吹捧,以及越来越高超的推销术,都是他们给予今天的成绩单。

那时至今日曾经贡献人类史上诸多文明的欧洲是怎样对待文学和文字的呢?看看外表笨拙内心汹涌的《格兰塔》就可以管中窥豹了。《格兰塔》推崇每期不同“主题”式的杂志形式,这在今天已经显示出流行趋势,不同的主题选择反映编辑趣味,也令众多作家有的放矢。

中文版第一期出现的作者,从功利角度来说他们足够大牌,大卫·米切尔、A.S.拜厄特、石黑一雄、哈尼夫·库雷、珍妮特·温特森等这些名字,都是眼下一批矫健的英语写作者,他们活跃在今天的文坛上,分别都是创造过文学现象或者见证了大文学历史起伏的人,这些名字出现在一本书籍之中就已经足够令人兴奋,况且不拘一格的文体写作,自然又会带来一种别样的风貌。十八篇包括小说、散文、诗歌、剧本等多种文体,它们在一起,展示的不仅仅是“英国现代生活风景图”,更是一种个人在历史不同节点上与不列颠的关系的记录。

写过《云图》和《幽灵代笔》的英国作家大卫·米切尔,这回从一个孩子的视角来写一个童年的故事。《一月出生的人》有着诡异、跳动的节奏,如果我们放慢速度来看这篇短篇小说,会为一个孩子的很多细节着迷,他们的眼光和状态,是这个世界不至于那么老套和丑陋的原因所在。而结尾处的幽灵般神秘,又令故事重新回到荒诞之中,如果这个世界有什么未知的神秘,那么它们一定大半都存在于孩子的大脑中。

我们仍然可以透过这些活跃的名字或者十八篇形式、角度不一的文字,看到这个世界上文学活跃地带的风貌。他们关心的命题和愿意付之文字的东西,都是这个世界上的生存常态,而他们反映出来的活力,恰恰是我们眼下华语写作中难以见到的。要么受制于体制,生活无忧;要么聆听市场的召唤,成为旗下的一名勤奋写手—在这两条“正确”道路之外,显然还有像《格兰塔》里的英国作家这样的为小众和甘心平淡只听从自己内心召唤的作家。而这也应该作为一种启示和光明,作为中文版引进后的效用。

作为一份多语言多版本的国际文学杂志,《格兰塔》已经在超过120年的历史里显得足够成功,不仅伊恩·麦克尤恩、萨尔曼·拉什迪、保罗·奥斯特这样的文坛巨星从这里起步,也因为其涵盖广、视野国际化而备受作家和读者青睐。但作为中文版来说,无疑应对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如何在较短的翻译时间里令译文原味再现,以及编辑的心思如何在版面和栏目设置中得以展现,这些都是对于一本国际杂志汉化的考验。

我以为《格兰塔》的引进和出版是成功的,至少为颓废萎靡但却时时要装出一副伪高潮的华语文学提供了一剂清醒剂,文学终归应回归文学,她可以出现在市场上的小贩车上,正如出现在图书馆里一般正常,但不能除了吆喝和文不对题的吹捧之外别无他物。据说未来它还要关注本土文学的创作,甄别和发表中国作家的作品,则更能看出一本期刊的作为和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