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韦斯为何牵动世界的神经

精彩导读

查韦斯的再度获胜，不仅直接关乎委内瑞拉本国的政治取向，而且还将影响到拉丁美洲地区乃至整个世界的地缘政治。

近期，查韦斯的健康状况牵动多方的关注与担忧，再次显示查韦斯作为左翼运动的代表人物在世界的影响力。

查韦斯对美式资本主义制度的强烈对抗，对拉美左翼国家的积极援助，对于社会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复兴，将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

2012年10月7日，委内瑞拉现任总统、统一社会主义党领导人乌戈·查韦斯成功将其总统任期延至2019年。2013年1月10日，委内瑞拉为因身体原因而不能出席的查韦斯举办了象征性的就职典礼。近期，一些拉美国家领导人纷纷前往古巴看望查韦斯，希望查韦斯早日恢复健康，其病情引发多方的关注与担忧，再次显示了查韦斯在拉美地区的影响力。作为委内瑞拉左翼乃至整个拉美地区左翼的领军人物，查韦斯的再度连任以及当前有可能出现的健康变化，不仅直接表明查韦斯对于委内瑞拉以及拉美左翼运动所具有的至关重要意义，而且对于世界左翼乃至整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发展也将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查韦斯何以再度赢得支持

在国际金融危机和欧洲债务危机持续蔓延背景下进行的委内瑞拉2012年大选，对于查韦斯来说，并不是形势大好、毫无悬念。危机影响下委内瑞拉经济发展乏力、财政收入不足、贸易赤字扩大的态势，由来已久但一直未能很好解决的社会治安问题以及国企腐败丑闻，甚至查韦斯本人的健康问题，都对查韦斯谋求连任构成了严峻挑战，也成为反对派诟病查韦斯的重要借口。在遭遇严峻形势和强大对手的情况下，查韦斯依然胜出，获得连任。主要可归因为以下三点。

其一，查韦斯推行的一系列社会福利政策赢得了广大底层民众。查韦斯1999年上台执政后，就把石油工业收归国有。执政十多年来，他利用庞大的石油收入，实施了一系列以减轻贫穷和财富不均为目标的“社会计划”，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社会不平等，改善了低收入群体生活。联合国拉美经济委员会的报告显示，委内瑞拉的贫困人口从1999年的49.4%下降到2010年的27.8%；文盲人口也从9.1%下降到4.9%。尽管也经历了一系列反对运动，如2002年的未遂政变、石油大罢工，2004年的罢免性公投、2007年的修宪公投等，但仍有不少底层民众成为查韦斯的坚定支持者。

其二，查韦斯倡导的“21世纪社会主义”顺应了拉美传统。拉美有着深厚的社会主义传统，早在19世纪民族独立和解放运动中，就产生了玻利瓦尔、马蒂等一批杰出的思想家、革命家。20世纪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不仅产生了社会主义古巴，还出现了圭亚那“合作社会主义”、阿连德社会主义等诸多社会主义流派。查韦斯执政后，一直致力于具有社会主义色彩的改革。2005年初，查韦斯明确提出建设“21世纪社会主义”的构想。2006年再次获得连任后，查韦斯宣布委内瑞拉将进入建设“21世纪社会主义”的新时期。金融危机的爆发更加坚定其“社会主义是拯救世界的唯一途径”的思想。虽然查韦斯的“21世纪社会主义”自提出之日起就饱受争议，但建设委内瑞拉式社会主义的决心以及围绕该目标采取的一系列政策举措，还是为其赢得了较高人气。

其三，查韦斯奉行的反美路线契合了拉美地区民众的反美情结。美国一直把拉美视为自己的“后院”，干涉拉美事务，推行霸权主义。冷战结束后，美国在拉美推行的新自由主义及其造成的贫富分化、发展缓慢、矛盾尖锐、外债攀高等恶果，引起了拉美人民反美情绪的高涨。查韦斯执政后，在全球范围内扯起了反美大旗，积极寻求结成跨大洲的反美联盟。查韦斯政府不仅在拉美地区加强了与古巴、玻利维亚等激进左翼政权的联系，而且与伊朗、朝鲜、叙利亚等被美国称为“暴政前哨”的国家结成了战略伙伴，另外他还利用各种多边场合对美国霸权主义进行抨击。即便是此次获胜后，查韦斯仍不忘宣称这一结果是“对美国的沉重打击”。查韦斯的高调、强硬反美路线，得到了委内瑞拉民众和其他拉美左翼的认可。

左翼的崛起改变了拉美地区政治版图

众所周知，自20世纪70年代末尤其是苏东剧变以来，左翼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在对实际生活的引领中，都失去了主导地位。与之相反，右翼倡导的新自由主义不仅在西方国家的经济政策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而且还把持了西方政界、舆论界和学术界的喉舌，并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左翼的发展。受这种国际环境的影响，多数拉美国家自20世纪80年代中叶开始，盲目实行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政策，导致拉美多国出现了“有增长无发展”的经济停滞现象，成为了“世界上收入分配最不公平的地区”。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拉美一些国家相继发生严重的经济衰退，陷入了持续的金融动荡和社会危机之中。新自由主义受到了拉美各国的唾弃，相应地，一贯以“反对新自由主义，强调社会公平正义”为己任的拉美左翼，得到了民众的广泛认同和高度支持。

1998年12月，在委内瑞拉面临巨大经济危机之际，查韦斯作为由十几个左翼政党组成的左翼竞选联盟“爱国中心”候选人赢得大选。以此为起点，拉美多国左派力量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纷纷崛起，相继通过总统大选登上政治舞台，并打出了要在拉美实行社会主义的旗帜，不少左翼力量还成功蝉联执政。

上台执政后的拉美各国左翼政府，不论激进派还是温和派，均在摒弃新自由主义的基础上，采取了一系列积极推动各国经济发展、大力促进社会公平正义的政策举措，赢得了民众的高度认可。2003—2008年，拉美经济年均增长4.8%，人均GDP年均增长3.4%，贫困率降低了10.6个百分点。特别是在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左翼执政的拉美国家积极呼吁加强区域内的经贸合作和拉美一体化，自觉抵制美国倡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并创设了“苏克雷”区域共同货币来摆脱对美元的依赖。各国左翼政府还积极采取应对措施，比较成功地摆脱了危机的不利影响。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报告，在世界经济低迷的情况下，拉美地区2011年经济增幅仍达到4.3%，成为了引领世界经济复苏的重要引擎之一。

目前，在拉美地区33个独立国家中，除古巴共产党之外，巴西、智利、阿根廷、乌拉圭、秘鲁、委内瑞拉、厄瓜多尔、尼加拉瓜、玻利维亚、巴拉圭和萨尔瓦多等十多个拉美国家的左翼政党也都在执掌政权。左翼的强势崛起大大改变了拉美地区的“政治版图”，使拉美左翼掌控政权的国土总面积和人口总数分别占到了整个拉美地区总面积和总人口的80%以上和70%左右。“社会主义”也成为拉美地区最时髦的词汇并开始变成切实的行动。另外，由拉美左派创办的两大论坛——“圣保罗论坛”（1990年创办）和“世界社会论坛”（2001年创办），在推动世界左翼运动方面的影响和作用越来越大。拉美左翼阵营的崛起引起了全世界的广泛关注和高度重视，国际舆论界纷纷以“拉美左派正在崛起”、拉美政治“向左转”等，来描述拉美政治生活中发生的这种变化。

作为拉美地区左翼的领军人物，查韦斯在其担任总统的十多年中，凭借委内瑞拉丰富的石油资源，不仅在本国建立了庞大的社会福利体系，而且还成为了反对美国等资本主义强国的急先锋、成为了包括古巴在内的其他拉美左翼国家的支持者。此次查韦斯的成功连任为拉美地区左翼阵营的巩固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也正是基于此，不少人把查韦斯看作“民众和拉丁美洲的希望”，其当选被视为“整个拉美的胜利”，得到了拉美多国左翼的欢呼。也正因如此，当前查韦斯的病情受到整个拉美地区的高度关注。

危机背景下左翼将促进世界社会主义的复兴

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的世界左翼在深入剖析金融危机的成因、性质和影响、深刻揭露资本主义制度弊病的同时，努力寻求应对危机的策略和主张，大幅调整自身的斗争方式、斗争策略和斗争目标，试图重新创造昔日辉煌、实现全面复兴。特别是进入2012年以来，一些左翼重要论坛——“国际左翼论坛”、“世界社会论坛”都将批判的焦点对准了“现行资本主义制度”，都把探讨的核心转向了“左翼的替代战略”。相应地，左翼应当如何借助资本主义目前遭遇的全面制度性危机，继续开展争取经济社会公正与政治民主的运动？左翼怎样才能适应全球政治不断增加的不确定性，在对抗资本主义的事业中作出切实的贡献等等，正成为当下各国左翼着力探讨的课题。

毋庸置疑，当前左翼的发展依然面临许多困境与挑战，特别是左翼自身存在的诸如“理论阵地和政策空间受到右翼挤占”、“身份特征在全球化中不断丧失”以及“长期以来内部缺乏团结”等问题，严重削弱了其战斗力，致使其在资本主义危机全面爆发的背景下，没有能够设计出一套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也未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当前的资本主义结构性危机引发了全球范围大规模的工人罢工和民众抗议浪潮，各地蓬勃开展的各种致力于实现民主、平等和可持续发展的民众占领运动，把世人的关注点从预算赤字吸引到了经济政治不平等，所有这些为左翼政党和组织的发展和复兴提供了难得的契机，为反抗资本主义的左翼开辟了新的空间。在欧洲，尽管工会和社会运动的力量还比较微弱，但民众已经认识到欧元扩大了特权阶层和下层社会之间、穷人和富人之间以及资本和劳动之间既有的不平等，并开始反击那种以牺牲工人阶级利益来战胜危机的紧缩政策；在亚洲，资本主义的发展正在产生巨大的不平等，并引发人们对资本主义的普遍质疑；而在拉丁美洲，新社会阶层和民主参与，已经重新点燃了全世界左翼复兴的希望。

此次委内瑞拉大选中查韦斯的再度获胜，不仅直接关乎委内瑞拉本国的政治取向，而且还将影响到拉丁美洲地区乃至整个世界地缘政治。一方面，查韦斯的再度连任，将推动正处于上升状态的拉美左翼政党取得新的进展，从而进一步扩大左翼在拉美政坛上的影响。作为拉美左翼的领军人物，查韦斯一直致力于建立对抗美国的左翼联盟，致力于他倡导的“21世纪社会主义”建设，他的执政理念和政策举措，代表了拉美国家左翼政府的共同治国方略。查韦斯的再度连任，不仅会大大鼓舞拉美地区各国左翼，从而使拉美成为世界左派运动最为活跃的地区，而且还会进一步巩固其在拉美地区乃至世界范围内打造的“反美联盟”，从而进一步提升拉美在世界政治格局中的地位。

另一方面，查韦斯的再度连任，对于整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具有重要意义。众所周知，苏东剧变使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陷入了空前低谷，但国际金融危机中资本主义制度的不稳定性、不可持续性、寄生性和腐朽性的充分暴露，使社会主义的道德价值和政策主张重新受到了重视。危机爆发后，“21世纪社会主义”在拉美左派政府领导下的各国都更加深得人心，尤其得到了普通民众的支持和拥护。查韦斯在获得连任后明确表示：委内瑞拉将继续朝着民主和玻利瓦尔主义的21世纪社会主义过渡。同时宣称，“将广泛听取国家各个地方和各个层面的意见，包括反对党对于国家政治、经济、社会问题的建议和批评，来认真制定可行的、持久的第二个社会主义计划。”

尽管查韦斯的“21世纪社会主义”尚未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且带有委内瑞拉民族英雄玻利瓦尔、耶稣、马克思和土著印第安人部落思想相互混合的特征，但查韦斯对美式资本主义制度的强烈对抗，对社会主义古巴的大力支持，对拉美左翼国家的积极援助，对于社会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复兴，会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研究员） （责任编辑：冯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