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上前和她告别拥抱的时候,温晴却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然后咬着嘴唇看着我,忽然大骂:“陈阳,你真特么的混蛋一个!”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我被骂得愣在那里,脸上一片茫然,我看了看小贱,他正看着我脸上若有所思。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温晴骂我的那句混蛋。我一个翻身,才发现另一张床上小贱也没睡,眼睛睁着正看着我。
“陈阳……”小贱对我说。
“嗯?什么事儿?”
“温晴……她喜欢上你了。”
“哪尼?!”我一激灵,一下从床上蹦坐了起来,看着小贱说:“你刚才说什么?”
小贱语气严肃,然后很认真的又说了一遍。
“温晴喜欢上你了——她亲口告诉我的,就在上飞机前。”
小贱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第七章 最是伤心无语
早上手机响的时候,我还在做春梦。
梦里面我正在抱着温晴准备乱搞,我一层层的脱她的衣服,结果她身上的衣服就象春天里的老竹笋,剥了一层又一层没完没了。
我正气急败坏的时候,电话把我从梦中拽出来了。我拿手机一看是小贱的号码,立刻就火冒三丈,接听后头一句就是:“老子日你大爷!”小贱在那头笑得特别奸诈,说:“陈阳我现在和温晴就在你家楼下,你要是房里有什么女人最好赶紧叫她藏衣柜里去。”
小贱挂了电话,我才想起昨天晚上在酒吧说好了今天要去寺庙烧香。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铃就响了。我来不及穿衣服,身上披了条毯子就去开门。小贱在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温晴看着我就穿着一条内裤披着毯子,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心里想装什么淑女啊,这内裤还是你给我买的呢。我把他们迎进房间,然后光明正大穿着条内裤来回洗脸刷牙穿衣服。小贱说:“你房间里没人吧,怎么脸色不太好?”我说:“少特么的装蒜,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小贱指了指温晴说,“她一早就打电话给我,非要我去接她然后到你这里来。”我看了一眼温晴笑着说:“你是不是故意想一大早来我这里突击检查,看看我是不是昨晚带女人回家了?”
温晴瞪了我一眼说:“我不怕你带,就怕你带不着。”我说:“我是谁啊?想晚上和我回家的女人多了去了。”温晴冷冷地看着我,忽然冷不丁丢过来一句:“陈阳,你也就剩下个嘴巴能说了。”
我心里一阵黯然,忽然之间觉得什么都没劲了,也懒得和温晴争论了。
温晴说得一点没错,我就剩下个嘴巴了,其他的一无是处。
小贱居然把昨晚酒吧里那个红衣女孩儿约出来了,我当时就想小贱动作真快,美云要知道了一定拿刀劈了他。我们开车到了女孩家门口的时候女孩儿已经穿戴整齐站在路边上了。小贱殷勤的下车给人家开车门,然后指着女孩说这是菲菲,又指了指后座上的我和温晴,说这都是我的朋友陈阳和温晴。菲菲大方的一笑说:“知道,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吧。”温晴亲热的拉着菲菲的手说没错,我们都是好朋友。
我没说什么,偷眼看着温晴,心里琢磨着好朋友三个字。
进了寺庙烧香的时候,温晴花钱请了一枝硕大无朋的香,估计有我大腿粗细。据说叫什么全家福香烛,裹着粗劣的红红绿绿的包装纸,上面写着什么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等等词语,总之什么话吉祥就写什么,咋一看花花绿绿的倒也挺喜庆的。烧完了香温晴无比虔诚的一个挨着一个拜庙堂上的佛爷和菩萨,一面拜一面往功德箱里面丢硬币,自己身上硬币丢完了就从我口袋里掏。我冷笑着跟在后面,看着那些个泥胎塑的金身心里说,拜你们真能心想事成么?
我们四个人中也就温晴烧香拜佛的态度比较虔诚,看得出来菲菲是冲着郊外的风景来的,而小贱那个混蛋基本就是打着看望菩萨的幌子来泡妞的,真奶奶的败类到家了!
我们跑去爬山,一共也没多长的路爬得我气喘吁吁,最近灯红酒绿的生活看来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体能。小贱则领着菲菲人模狗样的假装欣赏周边的风景,冒充文人评点关汉春秋,然后跟菲菲卖弄他肚子里的墨水。我一听就知道这小子一定是昨晚临时抱佛脚背的,有几处还背错了。
我不管他们,拉起温晴一路就往山上跑,等到我们一溜小跑上了山上的平台,我们都气喘吁吁但是笑得特别愉快。我和温晴站在栏杆前,眼前左面山坡上一片郁郁葱葱勃勃生机扑面而来,右面城市里无数钢筋水泥死气阴沉让人窒息。
平台上就我们两个人那么静静地站着。
“你说那里面的人都在干什么?”温晴忽然指指远处城市中那些隐隐约约的高楼。
“你想看么?”我问他。
“想啊。”
我一言不发,转身跑到一边租了一个望远镜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着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温晴小声问我“你干吗跑得这么快啊你傻啊?”我小声回答她说,“因为你说你想看。”
温晴眼睛立刻就变得红红的,我偷眼看了一下左右没人,就一把将温晴抱了过来,对着她的嘴唇就吻了下去。温晴似乎也迷糊了,软在我怀里任凭我侵犯她。我吻了她一会然后小声说,“温晴我们和好吧好不好?”温晴一下惊醒过来,一把推开我说,“不行!”我大声问她为什么。温晴低下头想了一会,然后抬头看着我,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地说,“就是不行。”
我又想向她靠上去,温晴退后一步脸色一沉说,“你要再过来我就真翻脸了!”我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温晴又换了一个柔和的语气说:“陈阳你别逼我行么?”我急了问她为什么,温晴想了一会居然特正儿八经的回答我说,“这儿可是佛门圣地。”这尼玛坑爹啊!
小贱和菲菲终于也磨蹭到了平台,我和温晴心有默契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仍然亲热的说话,但两人间保持了距离避免身体接触。从平台上下来菲菲就拉着小贱往山下冒险项目乐园跑,我和温晴也笑嘻嘻地跟在后面疯。温晴属于那种有点人来疯的女孩,开始和菲菲不熟,还假装端着特矜持特端庄的样子,和菲菲三言两语后就开始显本性了。先是假装特淑女特大家闺秀的样子在一边荡秋千,看着一帮小孩子们玩走钢索独木桥,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露出狰狞面目了,一脸兴奋的跃跃欲试。我知道温晴是那种没事儿走大街上都会自个儿左脚踩右脚的女孩儿,赶紧在后面跟在护着。温晴玩儿了独木桥又去玩晃桥。那是种模仿山间悬崖上的那种绳索桥,所谓的桥也就是几根粗钢索,上面都没有铺桥面儿,一个人踩着都晃悠得不行,走上去就只能抓着两边拉起来的两根粗绳索来保持平衡。结果走上去不到三分之一温晴就傻了,站在中间看着脚下的河水小脸煞白两腿直打晃,我站在她后面一只手小心的扶着她的腰,一只手抓住绳索一点一点的把她往对面拖。温晴吓得两只手也不抓绳索了,直接把我的膀子死死抱住,指甲都差点把我掐出血来了。我低声在她耳朵边上说,别怕别怕有我呢。
快到对岸的时候我忍着笑说“你看我们象不象俩走钢丝的蛤蟆?”温晴一听就笑出来了,笑完了才察觉我这玩笑开得不对,连她也一块儿骂了,忍不住就松开我的膀子抬手给了我一下,这一松手就坏了,她整个人立刻朝后倒了下去。温晴吓得大声叫唤,两只爪子在半空乱抓。我赶紧在后面狠狠把她往前一顶,温晴一下就被我撞到岸边桥面上。我自己用力过猛一个猛子扑通就栽河里了。
河水倒是不深,猛呛了好几口水我扑腾了几下就稳住了身子,站在河里我直起身子河水也就到我胸口,可身上的棉衣被水一泡立刻沉得象背了个两百斤的乌龟壳,我艰难地往岸边走了两步脚下一踉跄又一头扑进河水里。因为最近天气还没有转暖,这种山上的小河里的水冷得吓人,像无数根尖针同时刺在我全身皮肤上,刺得我浑身都木了。我在水里拼命挣扎,好容易摸到了河底一块大石头,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撑直了站起来,我脑袋才露出水面。小贱已经赶到了河边,一只手死命拽着我衣服领子,连拽带拖把我弄上了岸,自己也溅了一身泥水。后来我才知道小贱老远看见我掉河里了,扑过来就要跟着往下跳捞我,结果菲菲死死拉住不让他跳他还回头把菲菲推了一个跟头。
温晴已经吓得哭得稀里哗啦,见我好容易上了岸一把抱住我撒欢儿似的拼命哭。我嘴唇都冻紫了,牙齿得得打架象敲小鼓一样,我特镇定地对温晴说,赶紧把我翻过来,我肚子里全是水。刚说完翻身就哇哇乱吐,全吐在小贱身上那套范思哲西装上面。吐完了我还冲他特和蔼可亲地笑着说:“又弄坏你一件名牌,改天我去二手市场淘件老仿的赔你吧。”小贱脸都黑了大骂:“你他妈赶紧闭上嘴巴。”然后象拖小狗一样把我就这么拖了小两百米,把我拖到了门口停车的地方。小贱从车后翻出一件大衣扔给温晴说:“你赶紧给他换上,那河水少说零下十几度回头能冻死他。”我在一边瑟瑟发抖心里嘿嘿傻乐,心想小贱真他妈没文化,水哪能有零下十几度的?那不早就结冰了?
小贱把我扔进车里然后把空调打开,温晴也钻到车里手忙脚乱的脱我身上的衣服,连内裤都给我剥下来了。我虽然冻得舌头都打结了还没忘了对她叫着说你把我内裤剥了我穿什么?温晴不说话,把脱下来的衣服全扔到了车外,然后用小贱的大衣把我全身裹住,又敞开自己的外衣把我抱在胸口。我还是牙齿得得打架浑身不停颤抖,后来又想到自己在大衣之下被剥得象条光猪,心里害羞得不行就抖得更厉害了。温晴抱着我把脸贴在我脸上也不说话就一个劲流眼泪。我挤出一丝微笑安慰她说:“你哭什么,那么条小河淹不死人的。”温晴摇摇头不说话还是继续哭。我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刚才你自己也吓坏了吧,你怎么那么大意呢,你放心我没事就是有点冷。”温晴一听本来已经渐渐止住的眼泪又撒欢儿似的往外面喷了,立刻又把我抱紧了一些,带着哭腔小声说:“我自己一点都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小贱和菲菲也不知道上哪儿给我弄了一缸子热茶,我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在温晴的怀里闭目养神,我浑身还是麻木但渐渐不再发抖了,温晴抱着我不说话就是流眼泪。小贱一面开车往市区赶一面对温晴说:“陈阳这么对你你真一点都不心软?”温晴不说话就一个劲的小声哭,过了一会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说:“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
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可我只是闭着眼睛其实心里特明白。身上终于渐渐有些暖了,可我的心却渐渐冷了下去。
第八章 有个女孩名叫李木木
回了市区他们都说要送我去医院,我坚决不干,我对他们说我不过是掉河里了就当冬泳洗了一把冷水澡,你们听说过有洗完澡上医院的么?小贱拗不过我只好送我回家,进门我裹着小贱的大衣进了洗手间,然后给自己放热水洗澡。
小贱和菲菲在厨房里给我泡热茶,我放完了洗澡水出来看着几个人还在忙,我就说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说完了我就往外轰人。小贱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你真没事吧?”我说:“你大爷的,小爷我身体好着呢!你们赶紧走吧我要洗澡,回头别弄得春光乍泄。”然后我又转头对着菲菲特诚恳的说:“今天真对不起让你们扫兴了。”菲菲笑着说:“没事儿,回头改天再找你出来玩儿。”
我一回头看见温晴还在房间里给我铺床,我冷冷地对她说:“你也走吧。”温晴不说话,铺完了床走到我跟前小声说:“你的内衣在床头,洗完了澡记得换,记得穿着睡衣睡觉光着身子容易着凉。”我听着这话心里一阵阵的揪着疼,咬牙黑着脸冷冷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温晴眼睛红红的走了出去,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人走光了,我看着偌大的房子心里也觉得特空虚,赶紧跑进洗手间脱光了跳进了浴缸里泡着。心里想同样是水,怎么冷水能泡死人,热水泡着却这么舒坦呢?
泡了一会忽然又听见大门被砸得砰砰作响,我跳起来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擦了个半干,围着浴巾湿漉漉的光着脚丫子去开门。门一开就看见小贱笑得特诡异地站在门外。
我说:“你怎么又回来了。”小贱收起笑容,特严肃的对我说:“我怕你出事,就回来看看你。”
这话就像一个锥子,一下就突破了我强忍了半天的心里防线,我眼泪哗哗的流,然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大声说:“小贱你他妈真是我兄弟!”
我抱了条被子给自己裹上,然后和小贱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我抽他的软红狼,他抽我的蓝七。抽了会儿我突然开口问他说:“小贱,我是不是特没用?”小贱眼睛一瞪说:“当然不是,你要是没用我早就死在北京不知多少回了。”我小声说:“可是温晴看不起我,她打心里觉得我没用,觉得我没钱。”说着说着我眼睛又红了。小贱也特别难过,说:“陈阳你别这样!没钱我给你,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明天我们就去银行!”我捶了他一拳说:“靠,我要你的钱干吗?”小贱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怪温晴,咱们都是从小玩了多少年了你还不了解她么?她本来不是那种爱钱的女人,也是被周围的环境影响的。”我看着小贱冷不丁说了一句:“我不怪她,都是这世道逼良为娼。”
其实我心里还是挺难受,听说她现在公司的老板一大资本家对她特别的热情,温晴要学车,人家开着自己的宝马接送。温晴自己家条件也是相当的好,现在她买一件短袖小衬衫就两千多,比如磐基中心这种一般的小资阶级进去都会心里犯怵的地儿,温晴进去一回随随便便一刷卡就是万儿八千的,我他妈辛苦工作一个月才够她逛两回街。其实温晴跟了我对她也没什么好儿,我也没法儿给她那种锦衣玉食的资本家太太的生活。可想着想着我还是觉得心疼,心疼了就抽烟,抽完了小贱的软红狼就抽我的蓝七,蓝七抽完了我对小贱说:“我要睡了你爱干嘛干嘛吧。”说完抱着被子钻进房间四仰八叉躺上床后就不省人事。
第二天早上起来,觉得自己有点不对了,一站起来就头晕眼睛花,看着家里的什么东西好像都在转动,东西转不要紧,可它们一转我自个儿也忍不住跟着转,没转两圈我就一屁股坐地上去了。我不敢睁开眼,可发觉闭着眼睛还是晕。
床头的手机响了,我伸手在床边摸了半天,才从枕头下面把手机摸了出来,没想那么多先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特甜的声音笑着说:“流氓你干嘛呢半天不接电话?我刚从南京办完事情回来了,到家什么人还没见呢?第一个想着就来找你了。你不是说我回来要请我吃饭然后还要勾搭我么,现在我可是又送上门来了。”
我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然后刚想说什么,鼻子一痒,先使劲打了一个喷嚏,打完了眼泪鼻涕一下全流出来了。电话那头一下乐了,说:“陈阳你干吗呢?”我瓮声瓮气的对电话里说:“没事儿我正在家里躲着偷偷流眼泪呢。”电话那头立刻就不笑了,声音也变得严肃说:“陈阳你真没事吧?我怎么听你声音不对,你不会真在哭吧?”我颤颤巍巍地把自己挪到床上,本来还想死扛,可觉得自己身体好像实在不行了,就不敢再硬挺,叹了口气对着电话特不好意思的说:“李木木,救命。”
说完我就昏过去了。
李木木是我的一个特好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个特别让我佩服的女孩儿。她从英国留学回来后,混进了一家外企公司,然后光荣成为南京流窜人员的一份子,三天两头的和一帮哥们姐们在南京城里各大娱乐场所转战南北。那会儿我虽然也在南京和小贱毛豆一起流窜,但我并不认识她。
认识李木木是在我之前从南京回厦门后,一次特别巧合的机会我在网上和她勾搭上了,一来二去发现我们居然都是厦门人。当时我们就纳闷了,我们俩差不多大,从上学之前在厦门厮混的十几年,再加上南京流窜的几年,一共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我们都混迹在一个城市,而且我认识的人和她认识的人居然有不少彼此都是认识的——李木木老说我的这句话象绕口令。这么说吧,我们彼此认识很多共同的朋友,我们在厦门这座城市一起待了这么多年,又在南京同一座城市一起混了几年,可我们居然不认识对方。更蹊跷的是,很多次我们共同的朋友招集的饭局和聚会,要么就是我有事未能出席,要么就是她未能到场,以至于我们彼此错过了这么多年——李木木说我的这话听着特别肉麻。
刚从网络上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从外企辞职出来了,成为了南京若干待业精英中的一员,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简历挨个给南京排名最靠前的企业公司寄过去,基本上这些公司都是世界500强,最差也是国内50强。再次点的公司李木木连看都不肯看人家一眼,说是丢不起那人。结果直接导致了李木木未能继续留在南京。
据说本来还有一个极好的机会的,一个国内著名的门户网站被李木木那吓人的个人简历蒙住了,谈完了细节后双方都很满意,然后对方负责人就问李木木希望薪水标准是多少,据说当时李木木特矜持的报了一个数字给那个负责人,结果那个负责人立刻脸就黑了,面有难色地说:“小姐,您这个数字,要是在纳斯达克指数没暴跌之前我们还是可以承受的,可是现在……”李木木都没等人家说完,就很有骨气的和人家说了句拜拜。
我和李木木都是那种骨子里面飞扬跋扈得不行的人,一身铮铮傲骨可偏偏在这个只有装孙子才能生存的社会里面苦苦挣扎。所以我们迅速的相见恨晚,当时我就宣布我喜欢上她了,然后她也宣布对我极具好感,为此我还写了一封连盲人都能酸得重见光明的情书发给她看,这下我和李木木之间的奸情可算是路人皆知了,已经直追司马昭那颗心了。
这么说吧,反正那会儿我和李木木都陷入了这种虚幻的感情当中,我们没事儿就拿手机发信息,然后晚上我就给她打电话,一聊就聊上几个小时,说出来的话听着都叫人脸红心热。
结果李木木从南京回来两人一见面,都傻了。
不是说李木木不漂亮,恰恰相反,李木木是一个特漂亮特尤物的女孩儿,眉目含情眼睛轻轻一转就风情万种了,和她一比,田红那种千年女妖简直就是个乡下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李木木刚回厦门,那天我在约定地点,就见着老远一个美女如一朵祥云一样飘过来了,一头偏黄的小卷发,一张脸精致得就象是经过PHOTO特殊处理,连嘴角的那个梨涡都漂亮得那么惊心动魄,那一件黑色的高翻领毛衣一看就价值不菲,手里拎着一个香奈儿的手袋。当时见李木木面的时候我的心情就只能用惊艳这两个字来形容。
也不是说我长得丑陋,我天生长了一张能吃软饭的脸,而且那会我已经渐渐的不复从前那种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样子,在我去南京的第二年我就开始变得健壮起来,现在的体形虽然称不上壮硕至少也算挺拔。这点我从李木木第一眼看我时眼睛里满意的笑意就能充分体会到。
可我们还是不来电。
用李木木的话说,和我聊天怎么聊怎么觉得就好像是自个儿在家照镜子——我们俩思维和说话都太象了,看事情的观点和说话的口吻常常惊人的一致。可面对一个和自己如此相象的人,我们在最初的热烈交谈后就沮丧的发现,我们之间无法产生爱情——我们都不是那种有自恋嗜好的人。
于是我们只好做朋友,非常非常要好的那种,而且是那种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类型的。
第九章 记忆
记忆就好像一件你藏在衣柜深处的旧衣服,一方面你嫌它样式太陈旧了而不愿意再去穿它,另一方面又有些可惜当初花去的银子。直到某一天你无意中翻出这件衣服时发现因为自己长高长大了而显得衣服尺寸太小一一于是你终于心安理得的把它丢掉了。
可没准某天你忽然又想起这件衣服,又觉得有点心疼。
我也不知道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忽然变得特忧郁,忧郁得好像一个伪后现代主义诗人,并且把自己脑子里这些可笑的词句说给李木木听。
你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在医院的病房里,我穿着病号服,眉宇间洋溢着浓浓的忧愁。李木木坐在我面前,笑得好像秋天里的苹果,她站起身打开窗户,让外面的阳光洒进来。
阳光透过灰蒙蒙的窗户,落在李木木那张精致的脸上,无比动人。
我看着李木木,忽然心里觉得很酸,然后小声说:“李木木,温晴不爱我了,虽然她嘴上没说,可我知道她已经不爱我了。”
李木木一愣,然后笑得更加灿烂,递给我一支烟说:“你抽着,我出去给你把风看着护士。”
李木木一出去,我就又开始流眼泪,然后脑子里面的场景一个劲头的乱转,可转来转去都是温晴那张青春的脸庞。
多年以后我们的脸依然青春灿烂,可我们的心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记得当年温晴还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孩儿,我可以轻易的把握住她的思维脉络,然后掌控她的喜怒哀乐情绪波动。一句话可以让她笑,一句话可以让她跳。
温晴从南京回厦门那天晚上小贱告诉我温晴的话后,我连续一个星期心神不宁。做事情的时候会忽然脑子短路,然后把后半截给完全忘记。
比如我去上课时在路上会忽然忘记自己今天上的是什么课或是在哪个教室,只好回宿舍看课表,可等我回到宿舍后我又会把上课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心安理得的上网睡觉。
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就是要不要给温晴打一个电话。
小贱说得一点都不错,我看着特别什么都不吝的劲头,其实都是装的。我的内心根本就是一个纯洁得不行的小屁孩儿。
我确实是小屁孩儿,小孩的天性就是情绪会莫名而来然后会莫名而去。所以,我想通的那天,也是毫无征兆的。
那天下着雨,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难以集中精力思考,脑子乱得像夏天野地里的狗尾巴草。
这时三爷忽然打电话来给我,说他正在厕所里大号,结果发现身上除了人民币没有一张纸,要我赶紧带着草纸去救驾。
我拎着一卷手纸奔向厕所,出门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抬头一看见那张娇媚若桃花一样的脸就愣住了。我想不到田红还会来这里找小贱,想不到她居然还是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大哭过的样子。于是我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视觉幻想。
田红小声问我小贱在吗?我冷冷地说:“不在,有事你打电话找他,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打。”
田红说:“我上午打过,他不肯接。”我恶毒的说:“他不接是正常的,接了才是有毛病呢。”听了这话田红脸色一黯。我面带狐疑的看着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演戏。我忽然想起温晴上次说的那句话:破鞋来了,赶紧捂好钱包。
田红忽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一点畏惧,对我冷冰冰地说:“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我说:“那要问问你自己是不是让人看得起了。”田红静静地看了我半天,丢下一句:“人与人是不一样的。”然后走了。
我琢磨着这句话,然后又想起温晴。忽然间我非常非常憎恨田红,不是因为她玩儿了小贱,也不是因为她又跑来找小贱,而是因为她又让我想起了温晴。
默默地回到宿舍,然后坐在床头想了半个小时,我发觉自己实在很难分辨内心对温晴的感情。我喜欢温晴,但从来没有想过和她之间会产生爱情,在我心里,她就像是一个需要别人去照顾她去迁就她去管着她的小女孩儿,是一个为了吃不到一串糖葫芦能闹半天情绪的孩子——我忽然冷不丁又想起,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儿,如果说成熟的话,温晴其实比我还成熟呢。
这么一想我就豁然开朗了。我心情忽然就好转了起来,为自己想通了而高兴,高兴完了又猛然发觉自己这么高兴是因为能够和温晴在一起了,原来自己还是喜欢温晴的,想清了这一节,我更为自己高兴了,不由得手舞足蹈。猛然发现手里还攥着一卷手纸,想起三爷还在等我救驾,赶紧撒丫子就奔出去了。
赶到厕所的时候,三爷蹲在那儿脸都绿了,两条小细腿儿抖得跟筛糠似的。
第十章 爱情是这样诞生的
下午我给小贱留了一个条就直奔机场,晚上就空降到了厦门。回来前先在某饭店订了一间房。开房间的时候,因为我用的是厦门的身份证,所以服务员看我的眼神包含了无限内容。
我是偷偷回来的,当然不敢回家住。我的父母要是知道我逃课跑回来,估计能车裂了我。
我没有急于去见温晴,我在大街上彷徨了一个小时,给自己鼓了无数勇气,最后又找了个超市买了瓶啤酒喝了。然后才迈着狼步走进温晴的校园,直奔女生宿舍。
我拿出手机,拨通温晴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句温晴,然后就傻了,张大嘴巴半天就是挤不出一个字来。
“你说吧,我听着呢。”温晴的声音似乎很平静。
“我就在你楼下。”我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
“什么?!!”果然,温晴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十几个分贝。寂静的黑夜中,我可以很清晰的听见宿舍楼上传来清楚的乒乒乓乓的声音,我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温晴跳出被窝,黑暗中激动得把暖水瓶踹翻了。
很快的,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脑袋伸了出来。借着昏黄昏黄的路灯,我可以看见温晴那张脸庞,她在对我笑。
温晴说:“你怎么回来了?你又逃课了?你脑子坏了?小贱怎么样了?你家里人知道你回来么?”
我静静等着温晴说完,然后轻轻说了一句:“我为你回来了。”
温晴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等着,我翻窗户出来。
等了一会儿,窗户中探出半个身子,然后温晴整个人坐在窗沿上,黑暗中两条腿在空中晃啊晃啊的。我吓得赶紧说你别跳,我过来接着你。
温晴抱着裸露在外面的水管一点一点往下挪。我张着手在下面接着,然后我说:“跳吧!”温晴立刻从上面落了下来。我双手一把接住她,由于下坠的力量大,带倒了我抱着温晴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喘息未定,我问她:“你摔着了么?吓坏了吧?”
“没有。我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掉地上的。”温晴坚定的看着我,搂着我的脖子。
我感觉怀里她在瑟瑟发抖,就问:“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温晴笑容中带着奸诈,说:“天气凉,我冷。又说,你怎么也在发抖?”
我笑得更加奸诈说:“我也冷。”于是抱着她的双手又收紧了几分。
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我毫不犹豫的就对着她的双唇吻了下去。
是甜的。
温晴这丫头估计没怎么翻过窗户,当时脑子一热从二楼跳下来。可再叫她自己爬上去,就绝对是不可能的了。激动过后看着二楼的窗户我们俩都傻眼了。我搂着温晴在楼下转悠了几圈,然后说:“要不你跟我回去吧。”黑暗中温晴没说话,只是身体还在发抖,我没问她,因为我也在发抖。
我知道,我们都不冷,但心里激动得控制不住。
刚到酒店楼下温晴就脸红得跟抹了朱墨一样。我在开房门的时候,她小声骂了一句:“男人果然是坏蛋。”
等进去后看见只有一张床,温晴就不干了。扑过来拎着我的耳朵厉声问你想干嘛?
我心里特委屈,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就定了一个单人房间。”
温晴斜着眼睛看了我半天,然后恶狠狠地扔过来一句话:“晚上你睡觉不许脱衣服!”然后脸一红窜进了洗手间,把我一个人关在外面。我呆呆坐着,房间里一片安静,就听见洗手间里水哗哗直响。
我脱了大衣钻进被窝,等了半天不见温晴出来,忍不住大声说:“你在里面干什么?我等你半天了。”说完这话我自己也觉得不对,什么叫我等半天了?听着就特做贼心虚的感觉!
温晴在里面大声说:“你先把灯关了我才出来!”
我把灯关了,然后坐在床上等着。过了半天,洗手间门打开一条缝,温晴从里面露出一个脑袋正往房间里张望,我们俩眼神一下就对上了。温晴尖叫一声,头立刻又缩了回去。
我哭笑不得,说:“你要是再叫,回头把酒店保安招来,把我们俩当那什么抓起来就不好了。”温晴说:“你先躺下把眼睛闭上,不许看我!”我说:“我已经闭上眼睛了,你出来吧。”温晴不信:“你转过身去睡。”我气得一下坐了起来,“你干脆把我绑起来算了!”洗手间里果然半天不说话了,我以为温晴被我这话说得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正在得意呢,温晴忽然冷不丁又丢出来一句,说:“我找过了,洗手间里没绳子。”当时我听了眼睛一黑,差点就昏死过去。心想这什么女孩儿啊!
我躺下,身体缩在被窝里,房间里安静得吓人,我仿佛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激情澎湃。洗手间门再次打开,温晴蹑手蹑脚走到床前,我背对着她,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香香的甜甜的,像春天里的栀子花。
温晴轻轻把被子一角掀起来,然后一个柔软的身子贴着我躺了进来。湿漉漉的头发还扫过我的后脖子。房间里空调暖气打得很足,我又按照温晴的命令没脱衣服就睡在被窝里,身上已经出汗了。温晴在我身边躺着,我虽然没有触碰她的身子,却偏偏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软和香甜。我用极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脖子没有转过去,用力过大使得我脖子都僵硬了。两人就这么躺着,黑暗中静悄悄,只有两个激动的心脏在各自的胸腔不安分的乱窜。
“你这么躺着是不是特别难受?”温晴忽然小声对我说。
“还行吧,这姿势确实不太舒服。”我背对她说。
“那,那你可以转过来,但不许使坏。”温晴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我猛然回过身,伸手就把温晴搂了过来,然后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嘴巴就凑了上去,心想管他呢,黑暗中亲到哪里算哪里。
我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温晴急了,使劲把自己的嘴巴从我的嘴巴上闪开,气急说:“你不许这样。”我双手固定在她的腰上,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忍不住。”黑暗中温晴沉默了一会,然后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很想要我?”我叹了口气,心想你说呢?男人在这种时候有几个会不想的?温晴见我不吭声,就说:“陈阳,你别这么急好么,我也迟早是你的,可我真的不想这么快。”我嘿嘿乐,温晴恼羞成怒,说:“你傻笑什么?”我抱紧了温晴,然后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温晴,我真的没想到我们俩能有今天。我真的太高兴了。”
温晴往我怀里蹭了蹭,低声说:“我也是。”
我心里暗暗念道,感谢耶稣感谢真主阿拉感谢如来佛祖感谢玉皇大帝感谢菩萨,感谢你们把单人房的床弄得这么小!
我在病床上就这么静静躺着,阳光暖洋洋的撒在身上。我面带着微笑回忆我和温晴的那些纯真时光。想来想去,脑子里最新鲜的还是温晴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庞。那张脸生动无比,会因为吃不到一串糖葫芦而撅起嘴巴,会因为一个漂亮的发夹而欣喜尖叫,会因为我偷偷的亲她而脸红羞涩。还有她头发上和嘴唇上的新鲜的栀子花的味道。
温晴来看我的时候,我还躺在医院病床上沉浸在回忆的美好中。温晴推门进来的时候,阳光撒在她的脸上,使我产生了一种昔日从前的错觉。
我看着温晴那清丽如昔的脸庞,喉咙忽然一阵哽咽,叫了一声温晴,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温晴手里捧着一束花,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宁静,然后对我浅浅一笑,转过身去对着门外招了招手,说:“你进来吧。”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个子不算太高,但看上去很结实。一张脸如刀削一样棱角分明,眼睛不大,眼角细微的皱纹说明他并不年轻。但双眼中显得格外的睿智。那种成熟男人的风度使得身旁的温晴格外的娇柔可人。
温晴挽着他的胳膊,对我小声说:“这是我的男朋友萧然。”
我脸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温晴的脸。温晴从头到尾没有和我的眼神对视。
我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脸上做出平静的神色,对这萧然伸出手说:“你好。”
萧然笑得非常自然,和我握了握手,然后站在温晴身边。我掏出香烟递给他,他对我摆了摆手,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对不起,我从不抽烟。”
我忽然想起从前温晴无数次的或真或假的要求我戒烟,当时我从来没有什么感觉。
萧然笑得彬彬有礼地对我说:“温晴告诉我你是因为救她才掉河里的,所以我想我无论如何都要来谢谢你。”
我面色木然,如梦游一样随口说:“不用谢,我没事。”
萧然笑得更亲切了,好像中央领导视察贫民区的那种亲切,对我说:“我听温晴说你现在在家赋闲,我公司里正好缺一个文字策划,你要是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来我公司帮我。”
听了这话我忽然一阵揪心,心里酸得好像泡了醋坛子一样,而且还是镇江陈醋。我转过脸看着温晴,心里说温晴你故意带着他来就是对我说这些话的么?
温晴低着头不看我,我心里忽然一阵怒气上撞,转头对着萧然冷冷说:“你知道我和温晴的关系吧?”萧然点了点头。我语速有些急促,继续说:“我救温晴是我愿意的,是我和她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也用不着你来对我还人情。”
萧然冷冷地看着我说完,只是轻轻拉过温晴的手,说:“我也没打算感谢你什么,就是不希望你因为这而心里还存什么念头,我不想让温晴欠你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帮她还给你。”
听了这话我忽然心都凉了。我看着温晴,艰难的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温晴是你的主意么?在你心里我陈阳就是那种人么?”
萧然拦在温晴身前,说:“不管是谁的主意,我希望你以后……”
我眼睛一瞪,对他吼道:“你他妈闭嘴,滚一边待着去!我在问温晴话!”
萧然脸上露出不屑的微笑,说:“你着急什么?何必出口伤人?”
温晴抬起头一脸平静的对我说:“陈阳你醒醒吧,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
我心里忽然堵得难受,喉咙里一阵的哽咽,我死死咬住牙不敢开口,怕一张口就会哭出来。我静静地看着温晴,然后把床头的钱包掏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温晴的照片,照片中温晴笑得灿烂得不行,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的杂质,就像冬天里的第一场雪。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钢笔字:我爱温晴,温晴爱我。
前半句是我写的,后半句是温晴写的。
我把照片递给温晴,特沉稳的说:“你拿走吧,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
我的手忽然有些颤抖。那张照片后面的字是温晴和我一起写上去的。当时我们为了买一只正牌的派克钢笔写这行字花去了两个人身上的所有的钱。我们坚持买一支真正的派克钢笔而坚决不用仿制品,因为我们坚持我们的爱情是烈火真金的,掺不得一丝的虚假。
看着这张照片,温晴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神情也有些难过。她接过照片,然后抬起头对我平静的说:“陈阳,你必须改变你自己了,你总是生活在梦想中。我是欠你的,但我并不觉得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就像一个锤子,狠狠砸在我心里,我一下瘫软在床上。我忽然觉得浑身提不起一丝的力气,整个人整个心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我挥挥手说:“温晴你们走吧,我求求你赶紧走吧。”
李木木从门口走了进来,静静地看着温晴和萧然,然后一脸从容的说:“你们走吧。温晴你想说的也说了想做的也做了,你还想要陈阳疼成什么样呢?”
温晴拉着萧然走了出去,在门口还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是一束毫无留恋的目光,平静安详,仅仅是出于礼貌或者别的什么情绪投过来的一束眼神,空洞并且若无其事。
李木木笑着看着我,说:“陈阳你要么就起来和我出去喝酒,要么就躺下去睡觉,别一副蛋疼的样子,看着我也心里添堵。”
“靠,难道我就不能难受么?有你这种朋友么?我身上还带着病你就怂恿我去借酒浇愁?”
李木木忍住笑,然后把香烟递给我,说:“要不你再抽支烟,我再出去站会儿等你。”
李木木出去后房间里一下又安静了。
我忽然发觉原来那暖洋洋的阳光是那么刺眼。
第十二章 兄弟
小贱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醒来后就看见小贱脸上怒气冲冲的看着我。
“温晴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带着男朋友来看你?不是故意气你么?”小贱冲我大吼,那架势好像是我带着温晴的男朋友来医院气我自己一样。
小贱越说越生气,捋了袖子就要往外面冲找那对狗男女为我报仇雪恨。
我笑骂道“去你大爷的,你也就在我面前狠狠,见了温晴吓得像只兔子。”
小贱估计想起了温晴当年猛抽他耳光的样子,气势一下就没有了,坐下来难受的说:“温晴不应该这样啊。她干嘛要这么对你?”
我看着小贱平静的说:“她这是对我下猛药希望我迅速的忘记她。就像当初她去南京挽救你时那种雷霆的手段一样——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温晴么?”
小贱说:“我不管温晴想什么,她最多不过是我的好朋友,但你是我的兄弟。她伤了你就是不行!”
当时我心里听了特别感动,说:“小贱你真好,咱们一家兄弟就不说两家话了,你那套范思哲我就不还给你了。”小贱听了当时两眼一黑差点就晕过去。
我在医院待了两天,其实我早就没事了,但在小贱的强烈要求下为我做了全身检查,最后结果是我从上到下都是健康的,虽然被冷水泡了,但我的身体没有留下任何后遗问题,连关节炎都没有。
出院后我就把家里电脑里的稿件全部删除了,然后打电话给小贱说我要到他公司里上班。
于是,在辞职在家休息了7个月又14天后,我再次摇身一变,重新成为一个白领。
上班第一天,我刚走进公司大门,小贱就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脸便秘的表情拉着我就往停车场冲。等车子冲上马路,以80码的速度在车流的缝隙中急奔时,我才恍然缓过劲儿来,手忙脚乱的找安全带往自己身上绑,嘴里大骂:“你他妈有毛病啊?是不是犯什么事情了拉着我一起跑路了?我可是刚来你公司就算你跑路也和我没关系用不着拉我一起跑吧?”
小贱轻蔑的撇了我一眼,然后专心开车,鄙夷的说:“老子的公司蒸蒸日上一日千里,岂是你这鼠辈能知晓的?我告诉你我们这是去机场接人,三爷来了!”
三爷来了!我一下从座位上窜了起来,要不是车顶拦着我能窜半空中去。
若是说这世界上除了小贱外我还有什么真的兄弟,唯一能数得上得的就是三爷了。
原因很简单,我欠三爷太多了,小贱也欠三爷太多了。
我们都欠着三爷太多太多了。
第十三章 神奇的三爷
三爷就是毛豆,当年因为在宿舍里毛豆排行老三,所以我们都亲切的称呼他三爷。如果有人问我这辈子有几个兄弟,我会说有两个。小贱算一个,三爷则是另外一个。
我和小贱去了南京上学,在偌大的南京城里流窜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每每打车和的哥聊天聊着聊着人家就把我们当成南京街头小晃了。仗着说话利索,我们到哪儿都装南京人冒充大尾巴狼,当年逛夫子庙买东西,都没有小贩敢把我们当外地人宰。
所以我和小贱在南京流窜得格外愉快嚣张并且肆无忌惮。
现在想想,假如当时我们收敛一点,没准三爷就不会被我们拖累。
我说过了,三爷是个南方人,身材短小精干,为人八面玲珑善于精打细算。典型儿的袖珍型的男子汉。可三爷却有一个特硕大威猛特爷们儿的名字。
三爷的大名叫牛伟鹏。
三爷的聪明在于他的睿智和事故,当年三爷就有过一番极为精辟的言论:男人在功成名就之前千万别看美女,看也没你的份儿。养个美女根本就是个贵族运动,就算偶尔一两个不长眼的死耗子撞到哪家穷猫儿怀里了,那也就是暂时寄养。你费心费力伺候得再好,将来也是人家的老婆。
听完这些话后我对三爷敬佩不已。
学校里的青年才俊们像蜜蜂一样向着漂亮女孩们纷涌而去,鲜花情书甚至在女生宿舍下午夜歌声无所不用其极。忙着花前月下谱写浪漫青春爱情诗章。内容基本大同小异,基本都是些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玩意儿,再不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流。面对佳人,男生们气势如虹一浪接着一浪奋勇向前。
三爷悠哉游哉和那些不那么出色的女孩们混迹在一起,这点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温晴可算是花容月貌,就连田红也算是学校里头一号女妖媚。我和小贱都美女相伴,三爷身边却大多是面目普通的女孩。
三爷对此的一番解释更是令我吃惊,多年后的今天想起三爷的话,我都忍不住会出一身的冷汗——那得是多高瞻远瞩的眼光啊!
三爷的话是这么说的:现在费尽心思去追求那些个美女,花了时间精力金钱,谈什么狗屁爱情。都是假的,将来那些女孩进了社会见了世面,谁还会看得上你一个功不成名不就的学生?社会上大把的黄金钻石级别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眼巴巴就等着学校里出来的这拨女孩呢。到时候任你情歌王子也好校园情圣也罢,美女还是另投怀抱到那些年纪大一些但是口袋更加深厚殷实一些的男人怀里,落下一个你人财两空。
我问三爷那你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
。三爷仰天一笑,答曰:“美女当然是要求的,不过是在我有了钱之后。现在找个美女是帮别人在养老婆,将来我有了钱,养的就是自己的老婆了。”我又问他:“既然存了这种想法,为什么现在还和这些女孩来往。”三爷轻轻撇了我一眼,然后用一种灰飞烟灭的语气对我说:“这些女孩不是美女,追起来也不会花费我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况且我也就兹当是在她们这里磨磨刀而已,待我刀子磨亮了练就一身对付女孩的武艺,将来我得势后就可以放手对付那些美女了,到时就可以找个年纪更小一些的皮肤更好一些的——没准还不止一个呢。”
“那你现在和这些女孩不是谈爱情?”
三爷横眉冷对,淡定自若答道:“爱情?我现在要不起这个奢侈东西,我现在就只是积累性经验。”
当时我脸一绿,差点坐地上去。
以前我老说小贱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屁孩儿。现在看来,在三爷面前,我和小贱都是小屁孩儿。
第十四章怀孕
由于厦门的那一夜,我和温晴的感情终于有了定论。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南京,虽然一来一回花去了我几个月的银子,但是我一点都不担心。我知道,南京还有一个冤大头可以供我吃供我喝。这个冤大头的名字当然就叫:小贱。
日子似乎过得顺风顺水了,我和温晴的爱情让三爷感叹不已,感叹世事难料。我心里一直很想知道小贱是什么感觉,想到他以前和温晴的事情,我心里难免有那么一点尴尬,同时也怕小贱会觉得尴尬。
还好小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估计他就算有心有肺也早叫田红给吃了。对于我和温晴的来往,他从来都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每每我和温晴通电话的时候情义绵绵,小贱就在一旁挤眉弄眼出谋划策。
某次我和三爷联袂逃课,俩人躲在宿舍里抽烟,三爷忽然冷不丁对我说:“陈阳,说起来你和温晴的感情,还真多亏了有田红这么个女人。”
我想了想,这话虽然听着别扭,但确实是实话。要没有田红在中间插了一杠子,一棒打散了温晴和小贱这对小男女,生生把小贱这个热血小青年给勾搭走了,温晴那里还真就没我什么事儿。聊着聊着又说起田红。
田红没有再来找过小贱,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再打过电话。我和三爷谁都不在小贱的面前提起田红。我也没有告诉小贱田红来找过他。
三爷小声问我:“你最近见到过田红么?”我说“没有”。三爷换了一个凝重的表情,说:“我听说田红出事情了。”
“她能出什么事情?又闹什么八卦新闻了?”
三爷忽然冷冷说了一句:“人家是闹出人命了。”我心里猛然一震,脱口说:“不会吧?孩子是谁的?不会是小贱播下的种子春暖花开后发芽了吧?”
三爷脸色变得深沉,淡淡地说:“到底是谁的孩子那别人就不知道了,得问她田红自己。这事情你别和小贱说,估计没小贱什么事情,别又把他陷进去。”
我嘴里不说话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打鼓,想起那日田红来找小贱,总觉得心里那么不踏实。
我心里一动,望着三爷说:“这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三爷脸上似笑非笑,说:“我最近来往的一个女孩是和田红一个宿舍的,这种事情瞒别人可以,自己身边的人根本瞒不住。”
我叹了口气,说:“你认识的这个女孩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事情她知道了也就知道了,怎么还到处往外传。”
三爷飞快的掸了掸落在身上的烟灰,然后冷冷地说:“这你就不懂了,这世界上最守不住秘密的就是女人,何况还是别人的秘密。”
第十五章 医院
我和三爷的担心都成了事实,田红的事情爆发得异常突然。
那天我在上文学史课,手机忽然就响了,电话里面小贱用一种气急败坏的口吻对我喊叫,
“陈阳,你快过来,我在协和医院——多带钱!”
我下意识的心里一咯噔,心想,坏了!
顾不上周围同学的眼神,我抱着书和教授打了个招呼就冲出了教室。
忙乱中给三爷打了个电话,然后奔回宿舍揣几千块钱在身上,出门拦车就冲向医院了。
小贱就坐在医院大厅里,表情呆滞,目光涣散,最扎眼的是他身上还蹭了一身的血。血已经干了,看上去红红黑黑的。
看见我从门口进来,小贱一下就蹦起来了,我把钱给了他,小贱也不和我说话,就忙着几个窗口来回跑着交钱。然后拿了单子就往里面奔。我心里叹息,只好跟在后面。
田红人已经送进去急救了,小贱就坐在外面脸色惨白。我过去叫了他两声,都没答应。我急了,伸手拍了拍他脸。小贱眼神才一点一点的回了过来,然后一点一点的集中在了我脸上。
“陈阳,田红怀孕了。”小贱的语气格外的沉重。
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看着小贱惨白的脸色,我试图安慰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怀孕而已,你别这么紧张,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
小贱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更凝重,一字一字说:“是宫外孕,大出血。”
我当时也懵了。
我当然知道宫外孕大出血是什么意思,那是弄不好了会死人的。
我虽然不喜欢田红这个人,但是真的涉及到了死亡,也就不那么讨厌她了。人命总是第一位的。不管如何,这是一条人命呵。
我想再安慰小贱两句,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我们都还年轻,年轻到还不懂得如何面对死亡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对于我们来说,显得过于陌生和沉重了。
事情的经过是小贱断断续续告诉我的。
田红晕倒在宿舍里面,被人发现的时候地上已经流了一滩血,当时就又险些吓晕过去一个。几个女孩慌张中就有人打了小贱的电话——当初小贱追田红的时候对她的几个同学很是讨好了一阵子,所以她们有小贱的电话。
我沉默着,看着小贱低头抓自己头发。脑子里想到自己隐瞒了田红来找他的事情,总觉得有些愧疚。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两个人慌慌张张的就跑了进来,我立刻辨认出来为首的一个男的就是那天晚上我在田红家见到的那个lT青年。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贱,果然他也注意到了那个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小贱已经一下就蹿了出去,冲到那个男人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
那家伙似乎也被打懵了,倒是身后的同伴反应迅速,立刻就冲上去要把小贱推开,小贱揪住那个男人的领子还要再打。两边已经开始推推搡搡的动手了。
我赶紧冲了过去,一把拉住小贱,挤到两人中间死命把他们隔开,然后转过身把那个男人猛的推开几步,吼道:“你们他妈都住手!”
小贱还要往上冲,我也一把将他推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瞪眼说:“你他妈也给我老实坐着!”
我回过身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他脸红脖子粗的盯着小贱。
“你怎么来了?”我冷冷说。
那人没看我,只是冲着小贱大声说:“你他妈怎么在这儿?”
小贱狠狠地瞪着他说:“你赶紧给我滚蛋!那人也不肯示弱,大声说要不我们俩试试看谁能叫谁滚蛋!”
老实说我不想打架。不为别的,只是觉得为了这种混蛋事情打架实在犯不上。但小贱都翻脸了,我也只能撑着他。我冷冷地瞧着那个人,说:“要不我们到外面去,该怎么办怎么办!反正这就是医院,真把你揍出什么毛病来也方便急救!”
那男的刚要说话,他后面的那个同伴冷不丁说了一句:“你们真想打也行,改天咱们找个时间!”
“现在人还在里面躺着呢,我们没功夫和你们俩小孩子折腾!”
我一下就被这话里轻蔑的口气激怒了。那人忽然拉了拉IT青年,说:“既然这里有人扛着了,我们俩也就别犯傻了,咱们回吧,该干嘛干嘛。让他们俩傻小子在这儿耗着吧。”
IT青年情绪也稳定了,摸了摸被小贱打的那半边脸,说:“你这是第二次和我动手了,回头要是不教训教训你,还真让你以为在南京这么好混的。”说完两人还真的就掉头就走了。
这一走,我倒是愣住了,一下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三爷十分钟后到来,听我说了刚才的事情,忍不住就叹气,说:“你们俩确实是小孩子。”我皱眉说:“什么意思?”
三爷偷偷瞧了一眼小贱,然后把我拉到边上小声说:“人还在急救,孩子到底是谁的不知道,真要追究起来,也是个糊涂帐——反正孩子不可能生下来吧,到底是谁的责任谁也说不清楚。这下好了,你们俩傻小子二话不说就先抢着扛下来了。人家反正是玩儿,出了麻烦有人顶着了,他们当然巴不得闪得远远的!”
小贱忽然回过神了,大骂说:“谁喊那个孙子来的?”
三爷冷冷说:“还能有谁?田红的同学呗!田红的男朋友又不止你一个,她们有你的电话自然也有他的电话。”
我骂道,靠!这些女人真会瞎搞事情!
田红是救过来了。不管孩子是谁的,小贱还是陷进去了。
住院到出院,然后细心贴身伺候。这些小贱都承担下来了。一连两个月,小贱可算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劝小贱先和田红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这么孝顺,到底是谁造的孽还没弄清楚呢。但小贱表示不管如何他都不忍心看着田红这样子不管,并且说照顾照顾她算是尽了自己最后一份心,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等她好了以后大家还是各走各的路。
可眼看着一天天下来,小贱又不对头了。
两个月下来,就算是真生孩子坐月子也该好了,可小贱还是见天的往田红那里跑。每天回来后都坐在宿舍里面愁眉苦脸。然后就买了酒偷偷往宿舍里面带,拉着我和三爷陪他喝。一面喝一面向我们倾诉田红是如何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是如何向他忏悔请求他原谅,是如何可怜如何凄惨——总之就是一个意思,现在田红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田红。但是想到这次怀孕的事情,他心里又忍不下这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原谅田红。
我和三爷都听腻味了,开始还企图点醒他不要再被田红这种女人所纠缠了,并且不厌其烦的列举了古往今来无数故事试图向他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道理。
可小贱就是执迷不悟。
常常是我们苦口婆心的教育他一番后,他也指天发誓绝不会再被这女人的言词所心软。可结果第二天从田红那里回来后又拉我们出去喝酒,喝高了仍然是可怜兮兮一副痛苦的样子,然后脸红脖子粗的拽着我和三爷又问那个问题:你们说我该原谅她么?
几次三番后我和三爷都烦了,都觉得这孩子没法拉回头了。不如让他自己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了,不吃点苦头看来他是没有醒悟的那一天。而且同时我和三爷也觉得再这么见天的被他拉着喝酒,我们俩就算是喝出脂肪肝酒精肝来也无济于事。
不久小贱就又和田红在一起了。
我和温晴通电话的时候把这事情说了一遍,电话那头温晴的语气很是不屑。
她说:“等着吧,这小子有苦头吃的。”
我说:“这也没办法,为爱情犯傻的人世上多了,不光小贱一个。”
温晴说:“将来你不会这么犯傻吧?”
我嘿嘿一笑,故意说:“我是谁啊,你以为自己多大魅力?就能让我为你犯傻?”然后温晴在电话那头就笑骂我没良心。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多年后我和温晴的爱情触礁的时候,我也一样犯傻,并且比小贱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十七章 冲突
小贱和田红重新好上之后,总想找机会带田红和我们一起吃顿饭。他知道我和三爷心里不待见田红,可又不想自己的女朋友和好朋友之间总这么晾着。我明白小贱的用心良苦,就答应了,三爷也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那顿饭局。
天地良心,如果我能早知道那天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打死我也不会去吃那顿饭。
饭局就设在学校后门不远的一家小餐馆,那家餐馆专门招待一些不堪被学校食堂荼毒偶尔出来打牙祭的穷学生,以物美价廉而著称,颇受我们学校学生欢迎。
那天气氛开始是很尴尬的,我和三爷沉默着抽烟吞云吐雾,田红也一脸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一盘爆炒腰花一言不发。小贱很郑重的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然后正儿八经的说:“咱们把这杯喝了吧,喝了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说完了小贱就给我们使眼色。
三爷第一个把酒杯举了起来,然后看着田红说:“以前大家都有些误会,就过去了。今后你和小贱在一起,就是我们弟妹了。”我还是没说话,三爷和田红没打过什么交道,但我和田红可是曾经冲突过的。想想当初那天晚上我去找田红的时候,两人脸红脖子粗说的那些恶毒的话,这么一杯酒就兹当全咽回去了,心里这气儿总有点不顺。
小贱偷眼看我,看着小贱可怜兮兮的眼神,我心里就没法坚硬下去了。我心想算了,谁叫这小王八蛋被爱情烧坏了脑子呢。咽下去就咽下去吧,然后一仰脖子就把酒干了。
三爷和小贱都努力营造气氛插科打诨,我心想人家小贱都不在乎田红的那些事情,我着什么急呵,反正田红又不是我老婆。于是我也就全力配合他们。一时间大家说说笑笑,看着也算是热闹了。可一片笑语嫣然之下,总让人觉得有点居心叵测的意思。
一顿饭结束,小贱的意思是趁着大家高兴,找个地方继续。估计是看着气氛不错,想借着这个势头尽一步拉拢大家的关系。我和三爷一个意思,心想饭都吃了,别的也就不在乎了。于是三男一女就打车去了92。
下了车小贱说去哪家?田红和三爷都说无所谓,我随便伸手指了一个地方,说:“就那儿吧。”然后领头就先走过去了。
我没注意,田红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酒吧里放着已经成了古董的薛岳的曲子,偌大的场子里就一桌人。一进去我们都愣住了。那桌中间坐着的正好就是那IT青年。他也看到我们,眼睛里冒着火。
我虽然晚上没少喝酒,但还算清醒,立刻回头和小贱说:“要不咱们换一家吧。”小贱死死盯着那IT青年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我赶紧拉了拉他小声警告他说:“事情好容易过去了,你要真想和田红好就别再惹出什么岔子来了!”
小贱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我们转身准备走,那IT青年不干了,大声说:“怎么来了又走呵?是不是不敢见人呵?”这话一放出来,小贱立刻轻轻推开我,大步就往里面走,找了个空桌子坐了下来。我们只好跟着进去。田红脸上似乎有些惨白。
那桌人叽叽咕咕小声商量了一会,就开始大声挑衅,我和小贱就要站起来翻脸。三爷狠狠踩了我们一脚,说:“别冲动,在这儿动手咱们吃亏。”
坐了一会三爷忽然说:“那桌左边那个黑衣服的我认识。”我说那是什么人?三爷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说:“也不是什么人,不过就是钱多得能砸死人而已。”南京城里有钱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几个像他这么嚣张的。
那边看我们不接茬儿,IT青年忽然站起来就大声喊:“田红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旁边立刻有人跟着起哄,说:“对,是得问问清楚,咱生的是儿子是女儿哈?”
小贱脸色立刻就变了,跳起来大骂说:“我操你大爷!”然后抓了一个酒瓶子就冲说话那个人扔了过去。那人头一偏躲了过去,瓶子砸在了墙上。对方叫骂着呼啦一下就站起来五六个,当前一个人顺手操起一个折叠凳子就朝小贱脑袋抡了过来。三爷大吼一声,一脚把小贱踹到一边躲了过去。凳子砸在了我们的桌子上,一桌子瓶子全呼啦到了地上。小贱已经和他们扭打在了一起,我正抬腿把面前一个人踢开,后面就有人掐住我的脖子。然后无数拳头就朝我脸上身上砸了下来。小贱大吼一声,从地上摸了一个瓶子又往对方人多的地方砸了过去,啪的一声,立刻就有一个人哎哟惨叫着蹲了下去。那个穿黑衣服的忽然从腰里面拔出了一把刀。我一看心里立刻一沉,心想坏了。我推开面前的人,冲小贱喊道,小心,他们有家伙!
那个黑衣服的嘴里骂了一句,然后操了刀就直奔小贱过去了。三爷此刻正被两个家伙压在地上,那个黑衣人从他身边走过,三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一个猛子就跳了起来,顺手操了一个酒瓶,在后面当头就是一下,瓶子砸在那人脑袋上碎了,那人痛叫一声,转身一把攥住三爷,手里的短刀竖着砍下去了。三爷胸口挨了一下,猛的把他推开,然后就往后倒,那人跟上去排胸又扎了两刀。
旁边的人都吓呆了,都住了手,两个还算清醒的冲了上去赶紧把那人拉开刀子也夺下,叫骂道:“他妈的快住手,你杀人!”
那人似乎也冷静下来了,看着三爷倒在地上血泊中,身子还不停的抽搐。我和小贱也懵了,或者说是有点吓傻了。那人忽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身边的人,然后撒腿就往外面跑了。我立刻也回过神来了,一把推开掐着我脖子的人,大步就冲到三爷面前。小贱大吼说:“你别碰他,现在不能碰他,赶紧打电话!”
没说完呢门外呼啦就冲进来几个警察,当先一个大声问:“你们这儿谁报的警?”
等了半天,吧台里面的一个吧员才冒出脑袋怯生生回答说:“我,我打的电话。”
整个冲突厮打过程中,田红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冷冷在一边看着,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
第十八章年轻的代价
我们都先被拉去了医院,验伤结果,我头上挨了一个啤酒瓶,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小贱被人用凳子把膀子砸坏了,好在伤得不重,没骨折,据说是骨裂。此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皮外伤。
三爷身上三处刀伤,一处在前胸,是砍出来的,好在身上衣服够厚实,没伤到筋骨,但也留下了一个十厘米左右的刀口。可另外两处就严重多了,是用刀子扎出来的。尤其是一刀还伤到了胃部。经过急救也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酒吧人员的口供也证明了是对方挑衅动手在先,并且伤人的刀子也是对方携带的。伤人的那个家伙又在逃,我们一方都是在校学生。警察问起我和小贱,我们都一口咬定是对方调戏我们女同学才动的手。我和小贱可以暂时在医院里面处理伤势,但是医院还是有警察跟着。此外还有对方几个伤者也在医院,警察主要是为了看住那几个人。
我和小贱没等包扎利索,就一瘸一拐跑去看三爷。这会三爷已经在病房里面了,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也做了简单的手术,只是包扎的地方还隐约的渗着红色。看着就特别触目惊心。
上半夜还好,可到了下半夜三爷就疼醒了,这会手术时候的麻醉药效已经过去了,三爷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子一颗颗往下落。我和小贱怕他乱动会把伤口又弄裂了,就一边一个死死按住他。
三爷咬着牙,但还是忍不住疼得直叫唤,那声音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和小贱都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没见过杀猪是什么样儿,但我敢肯定的是,把一头猪搁在三爷边上,猪的重量绝对比三爷大,但是猪绝对没有三爷这么大力气,他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和小贱两个人几乎都按不住。小贱哭了,咬牙说:“毛豆你别动,忍着点,医生说你刚打过麻醉,不能连续用药。”三爷咬牙切齿,但发出的声音却抖得厉害,说:“我不行了,疼死我了!你们他妈杀了我算了!”
任凭我和小贱怎么和他说话,三爷断断续续从牙缝里蹦出的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句,疼死我了!
一个医生巡视过来,看我们这架势,立刻说:“你们按住他!别叫他动,伤口才弄好的!”我早一肚子气,回头就骂道:“你他妈试试看!他疼成这样能不动弹吗!”
那医生估计见多了这种场面,也不和我生气,一脸冷漠的说:“那也没办法,现在就只能这么忍着,度冷丁这种药不能随便多用的。”说完就走了。
三爷的身子就像是一条蟒蛇一样不停的试图翻滚,嘴里嘶叫着说:“我受不了了!你们他妈杀了我算了!疼死我了!”
我眼泪也出来了,说:“要不你抽只烟,抽只烟试试看能不能舒服点。”
我掏出一支香烟自己点着了,三爷早已经疼得鼻涕眼泪汗水糊得满脸都是,我顺手给他抹了去,然后把烟插到他嘴巴上,小声说:“毛豆你吸一口,吸一口!”
三爷半睁开了眼睛,然后猛吸了两口,然后一边吐气一边浑身紧蹦着抽搐,我们俩知道他在死扛,赶紧按住他怕他乱动弹。
也不知道是香烟起了作用还是三爷挣扎了半天没力气了,渐渐他的动静小了下去。喘气声音却是急促得吓人。我低头说:“你感觉怎么样了?三爷闭着眼睛咬牙说,疼!但是稍微好了一些。”估计是前面叫得厉害,他的声音已经哑了。我说:“那你再吸两口,别太猛。”
我知道香烟不可能有什么作用,最多也就是个心理上的麻醉而已。这种疼都是一阵一阵的,估计这会三爷已经稍微缓过点劲儿了。
我和小贱都出了一身的汗,三爷挣扎起来的力气大得吓人。我一边喘气一边对小贱说:“你看着他,我去找大夫看看能不能给他打一针止疼的,这样下去能把人活活疼死!”
我跑到值班室,那个先前过来巡视的医生正坐在那儿,我沉声说:“大夫,这会能用药了么?我兄弟扛不住了。”那医生看着我笑了,说:“看不出来你们对朋友还挺关心。”说完看了看表,沉吟了一下,
“差不多了吧,我先给他打一针吧。”
我领着医生到病房,眼看着他给三爷打了一针。看着针剂一点一点注射到三爷身体里面,我心里似乎也觉着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药效不会立刻就显现,但是因为心理作用,三爷躺着也明显松了口气。不多一会就渐渐睡过去了。
我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小贱,说:“我们俩出去透透气,这儿太闷了,我头晕得厉害,不会是让那个孙子给我砸出脑震荡了吧。”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都不好笑,小贱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经过值班室门口的时候,我停下脚步,对那个医生说:“大夫谢谢你了。”那个医生走了出来,笑着说:“你们也别谢我了,其实我也是没办法,你们朋友那个情况就得忍着,度冷丁这种药物是不能多用的——你们别恨我就行了。”小贱赶紧说:“哪儿能呢!真谢谢你了,我们朋友这会儿好多了。我说我们出去透透气抽支烟,要不一起去吧?”医生客气了两句,谢绝了。
我和小贱蹲在医院大厅门口的拐角处,一口一口的抽烟,开始俩人都没说话。
外面的空气比屋子里要让我愉快多了,我从小就不喜欢医院里面的消毒水味道。我大口的呼吸着冰冷新鲜的空气,寒冷的空气刺激着我的肺部,让我有种冻彻心肺般的痛快。
我们俩就这么蹲着,静静的吞云吐雾,黎明的晨光中,我们俩就仿佛两座喷火的雕像。抽完了两支烟,小贱忽然开口了,他轻轻对我说:“陈阳,对不起!”
我没说话,还是继续抽烟。小贱的声音有些哽咽,说:“这事情都是我引起的,要不是我和田红的事情,今天也不会……”
我叹了口气,说:“你别难过了,我们都没说怪你。再说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出这种事情谁也没想到的。”
我忽然心里一动,说:“田红哪儿去了?”
小贱犹豫了一下,说:“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今晚估计她也吓坏了。”
我没说话,回想着我们打架的时候田红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眼神。那是一种无动于衷的眼神,那种眼神里透出的绝对不是害怕或者恐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正的冷漠。想着想着我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会已经是凌晨了,冷风嗖嗖的直往人的领口袖子里钻,天上虽然还有星星,但天色已经略微有点亮了。我们俩蹲了一会,冻得实在扛不住了,就站起来来回跺了跺已经冷得麻木了的脚,然后小贱拉着我就往里面走。
我走在后面,黑暗中隐约看见aI6LlVtOZm79TgvpBV+zD2yftCjnmD3vZshTDji0Kcs=一个人影从大厅的另一头走廊里出去了。开始我没在意,等走回病房我才猛然醒悟过来,那个人影是田红!
大厅的另一边是今晚和我们动手的那拨人在那儿治疗,那个IT青年也在。只不过警察怕我们纠纷把我们隔开了。
想到此处我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小贱愣了一下,回头问我说:“你说什么呢?”
我看了看小贱,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三爷,强压心里的怒火,冷冷说,没什么。
第十九章 田红
这些天我和小贱就在医院守着三爷,然后轮番的给三爷进补,什么猪肝汤鸽子汤红糖蜜枣什么的。结果三爷稍微恢复了一点后就抱怨,说我们把他当成月子伺候了。我说:“那没办法,医生说了你失血过多,得补回来。”三爷说那也不用弄得跟生了孩子似的吧。这话一出,三爷立刻就后悔了,赶紧看小贱的表情。
小贱脸上果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笑着说:“你们俩看我干吗?”
三爷立刻转换话题,随口说:“你和田红这几天还好吧。”结果这话一出,小贱脸色又黯淡下去了。
事实上,事情出了后,小贱已经几天没有和田红在一起了。俩人似乎一下子又分开了。
小贱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事情连累了朋友,内疚之余心里总觉再去找田红就对不起朋友。可我却总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虽然我没有说,但我却总有一个感觉。不单小贱在躲田红,田红也在躲小贱。具体有什么证据我说不出来,但我就是有这么个感觉。
温晴知道我们出了事情后都哭了,电话里就说要来南京看我,被我劝住了。我说我没伤太多,就是把三爷拖累了。温晴电话里小声说:“陈阳,这事情你们可别再闹了,南京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地方。”
我明白温晴的意思。我和小贱一向不是什么省事的家伙,仗着自己家里的势力,从来就不受人欺负。用小贱的话说,“咱们什么都吃,可就是不吃亏!”
但南京毕竟不是家乡,我们除了比一般的学生稍微有钱一些,其他的没什么不同。
我电话里随口安慰了温晴,说:“我们不会惹事儿。”然后放下电话,小贱在一旁阴着脸说:“这事情就这么算了?”我眉毛一竖,说:“当然不能!你爸爸不是在北京有个什么生意上的老朋友么,估计官面儿上有路子。咱们不和他们玩别的,这次我们占着道理呢,就直接告他们,故意伤人也不算小罪了。“
出乎意料的,那个用刀子伤了三爷的人后来自己跑去投案了。而后面的一连串结果让我和小贱更没想到。
首先是我们验伤结果全部都是:轻伤。
而最重要的是酒吧的人全部改了口了,硬说成是我们先动的手。谁先动手那可是非常重要的,某种程度上还关系到了给案子定性的问题。
后来警方和几个对方的人来医院找过三爷,当时我和小贱都恰巧不在。等我们来的时候三爷跟我们说这事情算了,他也不想告了。说这话的时候三爷的脸是阴沉的。我和小贱不干了,说:“那不行。他们找路子我们也找,还他妈没王法了!”
三爷冷冷说了一句:“这事情和王法没关系,要怪就怪我们自己吧。”
这话我和小贱都没听明白,但三爷死活也不肯再说了。小贱第二天又出去跑了一天,结果到天黑了才回来。
我正拎着个水瓶从病房里往外走。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小贱跟个木头一样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我过去踢了他一脚,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这发呆干嘛呢?”小贱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还想踢他,才发现不对头,小贱的脸色白得跟个死人一样,眼睛红红的。
我上去把小贱拉了起来,然后拖到了大门外面,仔细瞧着他说:“到底怎么了?”
小贱张了张嘴巴,然后才艰难的说:“陈阳,这事情全他妈是我的错。”
我说:“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出去干吗了?”
小贱咬了咬牙,然后说:“我今天去局里了,我想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点了点头,说然后呢?小贱眼睛里一下冒出了火,咬牙说:“人家都定了性了,说这是民事纠纷,酒后冲突打架,而且是我们先动的手。”
我大骂说:“狗屁!谁说我们先动的手!是那酒吧的人说的么?”
小贱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惨白的,然后一个字一个字说:“不光酒吧的人,最主要的是我们这边有人承认了是我们先动手!”
我脑子一下就空白了,跟个傻子似的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愣了一会才说:“谁说我们承认了?谁承认的?”
小贱面如死灰,说:“田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