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某一天开始,每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都有一种心跳加剧的兴奋和激情感。好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习惯的慵懒中苏醒过来,探头探脑、跃跃欲试,慢慢将身体舒展成舞蹈的姿势。
一处陌生地,它的每一条街巷、每一栋建筑、每一片砖瓦、每一方天空、每一种气息……都在唤醒我对生活曾经的热爱,这种热爱一度在惯性的岁月里渐渐平淡平息,美食华衣包括爱情,都无法改变沉淀在岁月里的慵懒和浅浅的厌倦。纵然依旧年轻,却也成了墨守成规、不喜不怒的漠然女子,每日迈着寂寞的脚步。
我习惯这样的我,但总在夜深人静时,又为这样的境况委屈——习惯,但并不甘心。我喜欢的,还是那个对一切充满热爱和激情的在光阴里舞姿摇曳的小女子。
后来终于想去找找看,看能否找回来那个更有热度的更美的自己。
于是去到一处陌生地。它距我生活的城市并不遥远,我在小区的自驾游组织宣传中无意看到它的名字,是还不曾被正式列入景区的一座山里的小镇。
可是它的名字很美——清波。那是一种动感的美,它吸引了我。
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到达那个小镇。它藏匿于延绵山脉中,整个镇子用本色的青石建起,青色的房屋青色的小桥青色的石板路,仰头看,天空清澈明朗。镇子有着古朴的老人和时尚的女子,他们看上去那么格格不入,却又相映成趣、自然而然……
我站在小镇的中央,久违的悸动在心底一波一波荡漾,蔓延过整个身体,让我有了舞蹈的欲望。
如初入世事的孩童,我对眼前陌生的一切充满好奇。在玻璃窗的映衬中,我看到自己年少时清朗的眼神。
那一个瞬间,我爱上陌生地,爱上陌生人。
那晚,我光着脚在小巷的青石板上,在青色的月光下跳舞,我看到某一个窗口停留着宁静而欢喜的目光,那是一个孩子的目光,他用欢喜为我鼓掌。
后来着迷一般,每隔一段日子,我都会逃离生活的城市,一路奔向带我出发的火车站,随意在滚动的屏幕上选择一个不曾到过的地点,无论城市或小镇,无论繁华或荒凉,无论到达的时间是清晨抑或午夜。
都好,怎样都好,只要那是一个陌生地,只要那里都是陌生人,我就不畏路途的漫长,甚至想一想,都会莫名欢喜——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过,陌生带给我的诱惑是如此强大。
在那些陌生地,我是最放纵的自己,可以在一间朝南的小木屋坐许久,看窗外浑圆的落日和金黄色的余晖。可以在灯火朦胧的酒吧独自买醉,无需介意四下里揣测的眼神——陌生的眼神只能给我安全感,他们不知我底细,便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流言飞语。可以锦衣夜行,只为偶尔穿行在午夜的路人,定格刹那的惊艳。
在陌生地,和陌生人,一切交锋都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为所欲为。无需合理的缘由,亦不问虚妄的结局。我们都是那个地方的过路人,挥挥衣袖,允许自己不带走任何一片记忆,只空灵灵地回到生活的城市,回到在这世上必须寄居的壳中。
是了,我们都是人生的寄居蟹,某个城市的某个建筑是属于我们的壳,可是久了,也总盼望探出身体,去另一处陌生之地呼吸一种新的空气。
也会邂逅同类。她们亦是独行,亦在陌生之地,以不同的风姿摇曳。
我知道,她们和我一样,偶尔纵容自己在陌生的怀抱里绽放。不为那个怀抱,只为寂寞的自己。
陌生地于我,正如一个戏痴眼中的华丽舞台,而只被陌生人窥视的独舞的孤单,才是我生命中最绝美的那一出。
编辑 / 张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