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绕开马六甲进口能源了中缅油气管道，让四国共赢

7月28日，《世界博览》特约记者站在缅甸西南海岸，向远处湛蓝的大海望去，几座冒着火苗的巨大海上钻井平台十分醒目，海底的天然气被抽取到皎漂岸边的韩国大宇“瑞气田”陆上天然气终端。中、缅、韩、印投资四方代表共同旋转阀门，来自孟加拉湾的天然气开始注入中缅油气管道的天然气管线首站——皎漂分输站。

数小时后，在曼德勒油气调控中心，随着缅甸副总统吴年吞和中国官员共同打开控制阀门，皎漂分输站的天然气迅速向北方推进。同中石油北京调控中心联网的大屏幕显示，中缅边境的南坎计量站的放空火炬点燃，熊熊燃烧的火苗在空中绽放。经过3年的艰苦建设，这个由中、缅、韩、印四国共同投资的油气管终于顺利通气。

几年间，随着缅甸政局的变化，油气管道项目也经历了国内外舆论的风风雨雨，但参与各方都坚信管道开通对各方以及整个地区是互利共赢的大事。一名中方高层人士对记者透露，缅甸将在其境内每年下载不超过200万吨原油和总输量20%的天然气。参加仪式的缅甸副总统吴年吞表示：“中缅油气管道不仅是参与投资的四个国家互惠共赢的项目，而且将使缅甸的经济、工业化和电气化得到提高。”

史上难度最大的管道工程

在皎漂采访完后，记者沿着油气管道延伸的方向，乘飞机赶到曼德勒油气调控中心。在调控中心，吴年吞和中国国家能源局副局长张玉清共同打开控制阀门，笛声鸣响，皎漂分输站的天然气沿着793公里的管道向中国输送，在中缅边境南坎计量站进行计量后，从云南瑞丽入境。天然气管线缅甸段的设计输送量为每年120亿立方米，而设计输量每年2200万吨的原油管线已完成总体工程的94%，预计今年年底达到投产条件。

“油气管道建成后，将使中国进口自中东的原油不必经过马六甲海峡，直接从面向印度洋安达曼海的缅甸若开邦马德岛上岸，并输送到我国西南地区，对实现中国能源多元化和确保能源安全具有战略意义，”中石油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汪东进对记者说，“中缅油气管道是继中亚油气管道、中俄原油管道、海上通道之后的第四大能源进口通道。”

目前，最窄处仅有2.4公里的马六甲海峡承担着全球原油和油品运量的1/4，每年通过该通道运往中国的石油约2亿吨，占中国石油进口量80%。“中缅油气管道的意义在于分散了一部分中国进口能源运输的风险，有利于缓解马六甲困局，”厦门大学能源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强对记者说，“更重要的是通过大型项目合作，加强了中国与区域国家通共同发展的思路。”

在油气管道起点皎漂马德岛上，平整的30万吨级油轮码头和巨大的储油罐巍然矗立。3年前，“马德岛还是个荒岛，施工人员跋山涉水、劈山炸石，才逐步开辟出一块营地，”最早进入马德岛的项目部经理唱焕来说。热带风暴经常侵袭这座小岛，这里年平均降水量为4220mm，日最大降水量257mm，最大风速为49m/秒。

不仅是马德岛，油气管道很多地段的气候、地形都十分复杂，地质灾害严重。管道穿越马德岛两大海沟，翻越若开山以及伊洛瓦底江、米坦格河等多条河流，还有长距离海沟定向钻穿越，施工难度极大，被称为是管道建设史上难度最大的工程之一。美国管道建设专家、环球公司副总裁巴斯特·格雷两次深入现场踏勘后曾表示：“在世界范围内，没有一个团队能在3年内完成管道建设任务。”

记者此前曾数次探访油气管道。在若开山的崇山峻岭、缅北的曼德勒掸邦高原，施工队伍都奋力拼搏。缅甸当地设备和材料的稀缺状况超出了预想，有时一点沙子也只能等着从国内过来。

此外，严重的民族和宗教冲突都给施工带来影响。在各种恶劣条件下，建设者们克服了安全形势严峻、自然环境恶劣、社会依托匮乏等困难，按期完成管道建设。汪东对记者表示：“中缅油气管道凝聚了多国建设者的辛勤汗水，他们创造了奇迹。”

改变当地民生和基建

在皎漂分输站，一位叫昂敏的老人对记者说：“我们都盼着通气呢，一些天然气送到附近的发电厂，皎漂就有电了。”昂敏所说的“一些天然气”，是指管道运营后，缅甸将境内每年下载不超过200万吨原油和20亿立方米天然气。

东南亚管道公司一名高层人士告诉记者，天然气管道下载点分别设在皎漂、仁安羌、当达和曼德勒。“原油管道每个分输站也有预留接口，计划将一部分原油输送到沿线城镇，为缅甸的经济发展提供能源动力。”

皎漂是若开邦的一个城镇，大部分人口从前以打鱼和种地为生。街道旁多为低矮的铁皮屋、木屋甚至茅屋，城镇里只有狭窄的砂石路。一到晚上9点，路灯全部熄灭，很多居民家里都黑漆漆的。“政府的供电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用柴油发电每度要1美元，谁用得起啊！”昂敏无奈地说。随着管道正式通气，不仅皎漂地区的供电状况将得到改观，整个地方的面貌也将焕然一新。不仅是皎漂，曼德勒、马圭省等地也期盼油气管道的运营。马圭省将建设一个年提炼350万吨原油的炼油厂，石油产品供国内使用。

缅甸工商协会秘书长凯凯内对记者说，预计未来20年，缅甸年均经济增长将达到7～8%，油气工业是经济的重要支撑，中缅油气管道对带动和促进经济和社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此外，中缅油气管道由缅、中、印、韩四国六家公司合作建设，缅甸每年除获取税收外，还将得到作为股东的分红、土地租金、过境费、技术培训基金等，对促进缅甸就业、拉动经济意义深远。缅甸副总统吴年吞对记者说：“各方竭尽全力修建的这条天然气管道以及为缅甸使用天然气的分输设计，对缅甸的发展十分及时。”

“欧美不要的才给中国”

吴登盛政府2011年3月执政后，缅甸内外形势发生了巨变，多项中国在缅投资因此遭遇波折，油气管道等项目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东南亚管道公司的一位高级管理人员表示：“在密送水电站、莱比塘铜矿接连受到打击后，中石油上下都很小心，一个小小的砝码都可能打破平衡。”2012年9月底距管道投产目标仅剩8个月时，工程实际进度甚至一度与计划总体的偏差超过20%。

在此背景下，中国调整了对缅甸的外交策略，任命了亚洲事务特使主要处理缅甸事务，邀请吴登盛访华出席博鳌亚洲论坛年会。除了官方的外交渠道外，中方公司也下大力气在民间进行公关，重塑形象。东南亚管道公司邀请缅甸媒体代表团进行参观交流，《先锋期刊》、《曼德勒时报》等10家媒体在交流后，指出一些非主流媒体杜撰、捏造诋毁管道项目的负面消息，对中国企业不公。

“我们高兴地看到，中国公司加大了在缅的公关力度，消除了一些民众的误解。”缅甸资深媒体人吴戈说。但要让当地民众心里接受这是互利多赢的管道，恐怕还有一段路程要走。在当地工作10多年的泰国国家石油公司国家关系部主管诗力蓬告诉记者：“无论哪个国家来缅甸投资，很关键的一点是要让当地人了解可以给他们带来什么益处，或者政府利用该项目将促进甸哪些方面的发展，否则一些短视的人会感到受剥削，呼吁他人一起反对。”

一位华商说，现在缅甸人的心态是自豪加自卑。以前中国是缅甸的唯一选择，现在他们更倾向选择日本、欧美的投资，虽然仍然希望中国投资来到缅甸，但“别人不要的才给你”。这位长期从事经贸活动的华人提醒一些中资企业，避免贪图短期效益和“干几年赚了钱就回国”的行为。

记者在飞机上遇到的一名在缅投资的韩国企业人士表示，缅甸实际上只能依靠中国。不少来缅甸考察的外国人称，虽然西方投资的心气很高，但由于受到硬件和软件的制约，所谓的投资热潮正冷却下来。而中国占有地缘优势，是现实的合作者，这是当地很清楚的现实。对于一些炒作“要让中国从缅甸出局”的不友好声音，中国驻缅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金洪根对记者说：“中国对缅投资不但不会停止，还要加大力度、扩宽领域。”

让沿线民众发自内心地爱护管道

“对油气管线真正的挑战将会出现在运营后，对此我们将全力应对。”东南亚管道公司负责人对记者说。缅甸地质情况复杂，很多地方是泥石流、塌方多发区，若开邦又处于地震带，这些自然因素都将会给油气管线未来的运营带来挑战。

更大的考验则是安全问题。缅北地区许多民族地方武装尽管与政府签订了停火协议，但双方的军事行动并未停止，冲突时有发生。在管线运行后，对于一些武装可能以管线为要挟、向中过企业以及缅甸政府要价，这名高层人士表达了担忧。

在横跨米坦格河上的管道桁架桥两侧已经建有固定营房，里面有十几位警察负责保护管线安全。“因为这是唯一一处暴露在外面的管线，一旦被破坏，根本无法在短期内修复，属于必须万无一失的关键地段。还有几个重要地段，缅方都已派驻警察守护。”东南亚管道公司安保部门的工作人员表示。

不过，目前绝大多数油管是由公司巡线人员进行巡查守护。曼德勒分输站负责130多公里的管线巡护，由几十位中缅巡线员每天徒步巡检。在局势更复杂的地区，缅甸政府考虑成立专门的管道部队，但动用军队是否更易成为袭击对象，各方还有不同看法。

东南亚管道公司高层对记者表示，目前正在制定计划，沿管线两边5公里的村庄，投入资金为村民打井、修建水电等，以赢得沿线民众的心，就业也将优先考虑沿线村民。“让沿线民众发自内心地保护管线，这样才能保障运营后的长治久安。”

2013年是中国和东盟建立战略伙伴关系10周年，2012年双方贸易额突破4000亿美元，双向投资接近1000亿美元。中缅油气管道以及多国能源合作，有助于形成东南亚以及南亚的互联互通。缅甸援助商业联盟主席马丁·潘说：“中缅油气管道带来了实在的利益，缅甸欢迎来自中国的投资，缅甸的发展也是建设‘中印缅孟经济走廊’的一部分。”

在油气管道的起点马德岛，这座曾经的荒岛发生了巨大变化，有人骑上了摩托车，有人在试用新装的电话，有的人家甚至支起了电视接收设备。清澈的自来水、平坦的道路，与从前浑浊的雨水、寂静的荒岛、泥泞的小道宛若两个世界。一位名叫汶滕年的村民说：“以前不是十分了解中国，但通过接触发现中国人很友善，中国是个很好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