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界并不是族裔平等的净土。在《时尚》(Vogue)杂志长达118年的历史上,登上过封面的有色族裔只有14人。无独有偶,2008年巴西时尚周上共有1128名模特走秀,其中黑人仅28个,而组织者竟认为“时尚周很好地展现了族裔的多元性”!要知道,根据巴西的人口普查,黑人所占的比例可是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白人模特化妆成“黑人”
的确有不少黑人模特从当下的时尚圈脱颖而出,不过用为知名内衣品牌“维多利亚的秘密”担任模特的夏奈尔·伊曼(Chanel Iman)的话来说,那些设计师“一旦找到了一个黑人姑娘,就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换言之,黑人模特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装点门面。
时尚界之于族裔问题的漠视同样恼人。有人直言不讳地坦诚,时尚界偏好白人模特是因为“黑人姑娘不太叫座”,然而与此同时,白人模特化妆成“艺人范儿的黑人”走上秀场却已成了老套路。最近,《时尚荷兰》(Vogue Netherlands)的封面就让金发名模科瑞尔·延森(Querelle Jansen)打扮成黑人,还让她戴上黑人的假发,以此向黑人偶像格瑞斯·琼斯(Grace Jones)和约瑟芬·巴克(Josephine Baker)致敬。
而仅仅两个月前,法国杂志《数》(Numéro)就拍摄了一组他们自以为是绝妙创意的照片:晒成深古铜色肌肤未成年的白人嫩模奥黛拉·哈丁(Ondria Hardin)穿着一袭“传统的”非洲服饰,一旁是一行滑头的标题:“非洲女王”。
有色族裔成为陪衬
时尚行业坚称,他们不过是给了观众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幸的是,此言多少道破了社会的真相。许多雄心勃勃的流行款式无非是把虚无缥缈的精致理念变得罗曼蒂克罢了,巴西《圣保罗报》的时尚编辑就这样点评道:时尚界的做法不禁使人如此联想,当下的顾客依然接受不了黑人模特和奢华服饰的搭配。
坦率地讲,身处时尚圈,你若不是白人,就没啥盼头了。
尽管时尚界有时被批荒唐、浅薄,它依旧好似一面镜子,呈现出西方社会对种族的态度。有色人种在时尚界缺乏代表性,已是公认的秘密,不过从来鲜有人敢于承认。换言之,只有白人是“人”,其余都是“他者”。既然白人比其他任何族群都更贴近奢华、美丽、雄心这些词儿,那么他们在时尚界自然就更凸显。这种“心照不宣”的现状,便是将其他族裔扫到角落里,损害了他们的人格。无数探讨时尚摄影技巧的文章反复验证了这种情况:摄影师确实启用了不少有色族裔的模特——不过他们只是用来妆点“异国情调”,而不是作为真正的“人”。
前名模、现在大学任教社会学的阿什莉·米尔斯(Ashley Mears)在她的《美丽的标价》一书里爆料道:时尚海报和广告上确实有不少有色族裔,不过他们的作用主要是拼凑出一副多元的文化种族图景,实质上他们不过充当了白皮肤西方女性的绿叶,后者才是图景里的真正主角。
最近,《体育画报》(Sports Illustrated)又掀起一阵波澜。该杂志推出了一组富含“异国情调”的时尚泳装海报,摄制组特地在全球七大洲挑选了七个地点——值得一提的是,当地人在海报里扮演了“道具”的角色。在一幅取景于纳米比亚沙漠的海报上,一名白人模特站在一个手持长矛、缠着腰带的当地男子身旁摆着造型。而在拍摄于中国的另一幅海报上,竹筏上的白人模特玉体横陈,一旁当地的“农夫”正撑着篙子。本该是主角的当地人被挤到配角的位置上,西方模特则占据了正中央。还有一幅海报摄于南极洲,名模凯特·阿普顿(Kate Upton)在镜头面前撅着小嘴,背后一群企鹅在嬉戏——说实话,如果把这群企鹅换成几个白人,站在阿普顿的身后妆点背景,你能想象这样的场景吗?
种族问题让人忧虑
不惟如此,这些画面尚且不过是西方以外国家的片面。时尚杂志《沙龙》(Salon)指出,读者会不会由此产生联想:“纳米比亚只是一个大沙漠?”西方把白人以外的族群与自身截然两分,这种做法最后只能使得西方人无法全面地欣赏缤纷多彩的其他族裔。西方人总是觉得,有色族裔的生活与他们的完全不同。住在墨尔本的博客写手莉阿·英康格尼特(Lia Incognita)写道:“白人体会到自身的怆痛、罪恶和悲哀,至于他人的痛苦,则全然外在于己身。”这正是怜悯和同情的区别。笔者在为那个博客撰稿时曾指出,西方与西方以外世界的关系常常是一种前者对后者的怜悯,因为西方很难心同此理地拥有和非西方人民一样的感受。
让我们回到时尚界。只要西方人继续秉持有色族裔(从属)-白人模特(主角)这样一幅画面,那么同情之感就不可能产生,至于有色人群,则将继续在西方世界扮演“他者”的角色。任何一个社会想要谋求进步,就必须具备自我批评的素养。种族的问题确实令人忧虑,但西方必须直面这一问题,并且勇敢地承认:现在我们依然没有走出殖民地时代的思维——随便翻出一本时尚杂志,便可支持这一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