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话,如果要我选择,写一篇长文,或写一篇短文,我宁可写长文章。拿长文章去评职称,人家会说,真厉害,这人写了两万字的论文。你写了篇一两千字的短文,人家会说,不过是一篇“豆腐干”罢了。
其实写过文章的人,都知道短文,尤其精彩的短文最难写,而写长文却并不难。只要你平时注意收集资料,留心各方面的信息,写文章时,列出一、二、三、四、五,介绍古今中外、专家学者怎么看,而我又是怎么看,现状如何,估计今后又如何等等,再得出某些似是而非、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的结论,这样,洋洋洒洒一两万字就出来了。社会上就是有这么一类专能写长文的人,先不说文章好不好,那种精神已经令你汗颜。见到这类先生,我都一律拱手致意:哦,大手笔。这类朋友、熟人便嘻嘻直笑:咳,没办法,评委们喜欢这长马褂!
年轻的时候,我也喜欢弄长马褂。写东西又长又臭,却自以为了不起。谁去看这类长文章呢?想得不多,总以为有不少喜欢读长马褂文章的人。
后来工作调动,到某科研机构工作,观察良久,发现一些专家写长文实在是出于无奈。社会上有一种观念,认为短文无深度,论文要长才有说服力。很多人都认同这种观念,或为了评职称,或为了唬弄人,或为了不失身份,于是人人都趋之若鹜,你长我也长,结果导致文章一律都长之又长。
唐诗宋词都很短,但若要评论起其中某一篇,一些写长文的人能够从作者的家庭背景及当时的历史背景、人文背景谈到作者的成长过程、创作动机,说作者的构思如何深远,如何能在今天读来仍有震撼,然后便大发感慨:呵,我们文明古国的璀璨明珠!呀、呵、哦一通。写完文章,闷得慌,偷偷去看金庸的《天龙八部》去了。
看到这些情况,觉得此路不宜长走。于是我在工作之余,便写一些短文,或针砭时弊,或发些议论,长则千把两千字,短则数百字。一天,去朋友家中坐,这位朋友的老父亲也来了。见到我,他嘻嘻地笑,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摸了一会,摸出一张剪报,说,我喜欢读你的文章,看,我剪下来了。看到这位老人如此抬举,我心头一热。有一回写了篇短文,在报上发表,晚上吃饭时便接到一位处长的电话,说看了之后十分感动,忍不住打电话给我。我也实话告诉他,我一个晚上已接到几个类似的电话了。
长的文章,能够做到言之有物、言之成理,不太多,如能做到,当然是好事。假如做不到,我劝喜欢写长文的行家们偶尔也来写写短文,保证你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喜悦。
晚上看电视,看到电视剧中有几位演反映旧社会人物的,穿上长马褂,萎萎缩缩,一点也不精神,整个人一点朝气都没有,想起友人形容长文章有如长马褂,会心一笑,觉得这位朋友的用词十分精确。
(卢松荐自《给你一片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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