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资本与中国企业投资方式的选择

一、引言

据《中国经济周刊》（2010年第39期）《企业负担大清查》（2010，王红茹）一文报道，目前我国中小企业有4 000万家，占企业总数的99%，贡献了中国60%的GDP、50%的税收和80%的城镇就业。但数据显示，中小企业却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国家工商总局和国家统计局也披露过，“截至2008年年底，全国实有企业971.46万户，其中99%以上为中小企业。中小企业对GDP的贡献超过60%，对税收的贡献超过50%，提供了近70%的进出口贸易额，创造了80%左右的城镇就业岗位……在自主创新方面，中小企业拥有66%的专利发明、74%的技术创新和82%的新产品开发”。可是，多年以来，学界和商界都认为，“融资难”已成为困扰中小企业发展的一大难题。既然99%的企业货币资本紧缺，那这99%的企业应该能够代表 “中国企业整体上货币资本不足”的判断。99%的企业货币资本得不到保障，那我们的企业还能可持续发展吗？

与此同时，一些内地和香港的学者惊呼，《为什么中国的钱这么多》（陈志武，网易，2010年6月10日）。在一些人看来，全球范围内到处都是钱，中东有石油“钱”、俄罗斯和加拿大有自然资源“钱”、美国有高科技“钱”、中国有土地“钱”，中国的钱比其他任何国家的钱都多，以至于开放式基金、对冲基金、私人股权基金公司随便就可吸收几百亿、几千亿元加以管理，中国工商银行在海外上市不费吹灰之力就融资219亿美元！在中国的确到处是钱。事实上，真实的中国，企业经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我们知道，一个企业，除了需要人力资本、财务货币资本和物质设备、自然资源资本外，还需要技术资本、信息资本和知识资本，那么，在众多的要素资本中，中国企业最缺少的是什么？阻碍中国企业发展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笔者认为，从中国社会经济发展历史和现实看，中国企业整体上最缺少的是自主技术；其次是自主知识；最后才可能是财务货币。我们的人力资本相对比较充裕，对于小型企业的员工、管理者和业主而言，他们最缺乏的生产要素是必要的知识；对于大型和中型企业来说，企业最缺少的是先进的技术和精良的机器装备，其次是缺乏高质量人才，最后有可能是缺乏财务资本。所以，技术、知识和信息的资本化，将改变中国企业的资本选择方式。培育和改进技术资本创造、知识资本创造和信息资本创造，优化要素资本配置，将是中国企业获取新的核心优势的必由之路，本文试图对此加以研究。

二、理论回顾——研究问题的理论基础

世界经济历史的经验表明，分工与技术进步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发展的核心驱动力。美国经济的发达和繁荣，其根源在于拥有世界最先进的自主技术和繁荣高效的技术市场。贫穷国家则恰恰相反，多是经济落后国家甚至没有技术市场，而且也被禁止进入美国技术市场。如美国向中国开放的市场是产品市场、人力市场、资本市场，但其技术市场不允许中国进入。美国为什么要垄断技术市场呢？因为技术已成为当今世界最核心、最实用的生产要素，技术的收益率远远高于其他生产要素的收益率。

当今世界的生产力要素主要有人力资源、财务货币、物质设备、自然资源，以及技术、知识和信息，这些生产要素被人们生产出来之后，经过其产权的确认和交易过程，就转化为要素资本。企业的利润是要素资本共同创造的。企业的技术水平与员工数量成反比，技术与劳动的替代率远高于机器设备与劳动的替代率。在要素资本里，人力、财务货币和物质设备大家都熟悉，但技术、知识和信息往往被人们所混淆。在这里，技术是生产过程中的技能、技巧和技艺，以及其术用载体。很多技术与一些人的天赋本能有关，如人的口技、绘画、飞机驾驶员的平衡能力、木工手艺和铁匠，以及船舶的技能性能差别等，都是技术范畴。技术的载体和形态可以是高技术含量的人工制品、人工文件，以及人的特别行为。这些高技术含量人工制品、人工文件和特别行为，在市场里被企业购买后，便形成企业的技术资本。企业的技术主要有专利技术、专有技术、软件、技术研发组织等。历史上，科学来源于对神学解释的不满和人们对宗教桎梏的挣脱；技术则来源于人类的生存需求和中世纪欧洲形成的工匠传统，即源于社会发展对工具和装备复杂性、精确性与多样性需求的增加，所以，决定企业生存和发展的真正因素是技术。

人们对知识的表述最混乱，因为它的概念最难以理解。真实的情况是，知识是人们认知和识别自然与社会的信仰、理念和思想意志，即信念和思想意志。人们获取知识的主要途径首先是家庭教育和社会经历；其次是学校课堂学习。一个人做事很有原则，其理念先进，意志坚强，不易被错误事件干扰或诱惑，我们称此人很有知识。同理，一个拥有专业博士学位并有十多项专利发明的机械工程师，在道德品质、合作精神和工作投入方面经常发生问题，那么我们称此工程师是一位技术专家但可能不是一位知识分子。企业的知识主要有理念制度和党政工团资产等，显然，知识是相对独立于技术之外的一种生产要素。那种把技术等同于知识的做法是极其错误和有危害的。科技界、教育界和学术界大量“造假”或腐败的事实，就足以证明技术人才不等于知识分子。

人们也经常把信息与知识混同。某一个具体的信息可能是一种知识，但知识却不一定是信息。经济上的信息是一种很具体的生产品和商品，它是社会和自然发生变化及其后果的信号消息。这个信号消息具有创造价值的功能。要素资本里的信息主要有网络信息、纸质信息、电子产品信息、信息组织等。信息资本的投入和配置是企业解决新生产要素不确定性及其跨时间配置的重要方式。同其他传统生产要素一样，信息、技术和知识的确认、计量、记录和披露，可用会计上的要素资本平衡表加以完成。

那么，技术、知识和信息是如何转变为资本的？生产过程是资本产生的必要条件，完成交易过程则是资本产生的充分条件。技术、知识和信息都是人们生产劳动的产物，这些劳动成果在拥有了所有权凭证之后，所有人可以出售而获得财务货币，出售之后的技术、知识和信息，则变为其新的所有者的资本。在这里，资本的产生有三个关键性条件，一是劳动生产过程，即萨缪尔森教授所说的资本是生产的产物；二是所有者或持有人取得所有权凭证，即在合约上确立产权关系；三是进入市场完成交易过程。由于我国的技术市场尚不完备，多数企业的新技术是企业内部技术工程人员研制或发明的，企业从外部市场购买技术的情形比较少见，除非旨在获取新技术的企业并购。此时，企业内部该新技术的发明人就是这项新技术的所有者；如果该新技术要成为企业的技术资本，企业就要与企业内部的这位技术人员签订一项合约，将该技术转让给企业，研制或发明人由此获得一笔货币价款。这样，该技术就转化为企业的技术资本了。事实上，我国很多企业有很多自主研发的新技术，但由于没有确认其所有者和颁发所有权凭证，只是供技术人员自己使用或车间里自己消费，企业没有登记和积累，因而就没有形成企业的技术资本。这种缺乏创造资本的能力或知识，可能是我国技术进步缓慢的重要原因之一。该原理如同农民种植麦子，在收获麦子之后，如果生产者把全部麦子都吃掉了，该麦子就不会产生资本；如果生产者把一部分麦子用于吃饭消费，另一部分留作来年的种子（不论是自己使用还是出售给他人），那么，这里的麦种就是资本。

很多文献把技术资本与人力资本混同，归根结底是不清楚技术的真正定义。技术由工程师、科学家或企业员工生产出来，其成本有科技人员工资、实验室仪器和设备或材料消耗、电力照明，以及计算机系统等，如同“机床”、“起重车”和“电力”等商品一样，其生产成本由原材料钢铁、加工设备机床、劳力、场地、专门技术，以及管理组织支出等项目构成一样。企业的“机床”、“起重车”和“电力”等物质资本，与生产“机床”、“起重车”和“电力”所投入的人力、技术、设备等生产要素不可等同。人力的成本有衣食住行支出、父母养育监护支出、学校教育支出、医疗支出，以及供职单位的培训支出等。高质量的人力经过交易过程转化为人力资本后，该人力资本的价值高低决定于其未来收益净现值多少，即决定于其创造财富的多少。技术和人力是各自相对独立的不同生产要素。

被投入生产过程的生产要素，经过劳动者的工作变成产品而被消耗。生产的产品供人类消费，供新的生产消费的产品则会转变为新的资本。所以，新产业、新产品和新的生产过程的开发，是资本产生的源泉。因此，哪里研发、产生了新的产业和新产品，特别是新兴技术产业，哪里就有可能是探究资本孕育的源泉。资本产生的过程和原理如图1所示。

资本是经济增长和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发动机。从图1看出，技术资本的产生源于新兴产业和新生活方式的出现，引发对新技术的需求。技术被投入生产过程，生产出新产品和新的社会活动方式，这些新的产品和活动方式，可被人们自由选择和自由买卖，实现产权化。于是，技术开始转化为资本，成为社会扩大再生产的原动力。显然，技术资本的孕育、产生和形成由五个环节构成：（1）新产业和新生活的出现；（2）生产劳动有结果；（3）登记生产成果凭证使之产权化和商品化；（4）完成买卖交易；（5）进入新的经济过程。前两个环节的良好运行决定于生产力的先进程度，最后两个环节的持续进行决定于经济制度的科学化。而生产劳动结果、登记所有权凭证和完成买卖交易，则是资本生成的三个关键性环节。它们是技术资本生成机制的核心，又可称创造性资本机制。图1表明，本文提出的技术资本生成过程和原理，以及“资本生成的三个关键性环节”，实际是萨缪尔森、索托和马克思三位大师的资本理论组合。过去，我们对资本的理解有些像盲人摸象一样，只强调“货币变为资本的前提条件是劳动力成为商品”，没有想到“劳动者变为资本的前提条件是货币和机器设备成为商品”，更没有认识到，“劳动者变为资本，实质是以出卖劳动力为前提条件”。学者们盛赞马克思发现了劳动与资本之间的关系，本文则更推崇马克思关于资本的产生需要资本载体或标的物成为商品并在市场里出售实现其价值的观点。生产劳动产品变为商品的条件也是需要经过出售环节，即“商品是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可是，人们没有思考，劳动产品为什么能够销售出去而变为商品呢？赫尔南多·德·索托教授给出了答案：根本原因在于产品登记了所有权凭证，产权归属得到确认。国家在法律上和民间在契约上都明确规定以该物品的所有权凭证为准绳。一项技术要转变为某一企业或某一个人的技术资本，该技术就要属于商品和有明确的产权归属，而且一定要登记所有权凭证；该项有产权证书的技术被准备进行生产的人或企业购买后，该技术就成为这个人或企业的技术资本。所以，技术被人们发明之后，要变为技术资本，就需要发明人或拥有人登记技术的所有权凭证，参与市场经济活动，并将该技术出售给生产领域的企业，那么该技术就成为企业的技术资本了。新资本诞生后，就会寻找新兴产业，从而进入新的再生产过程及其循环。

三、案例与创建核心优势分析

最经典的案例是联想集团为什么不制造电脑。联想电脑（lenovo）在中国是家喻户晓的知名电脑品牌。但是，真实的情况是，同中国的其他电脑生产商一样，联想早已不组装电脑了，这并不是联想有自主技术而将低级组装外包给其他企业，而是我们组装出来的电脑不但质量有问题，而且成本太高，不得不让人家代工制造。所以，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曾被誉为“制造大国”，但现在连“组装大国”的称呼也不是名副其实。

联想集团在收购IBM公司的PC业务之前，其国内生产基地有三个：北京上地北方厂、联想广东惠州基地和上海生产基地。2007年，联想控股公司的营业收入创历史最好水平，达到1 462亿元人民币。作为制造企业，“联想信息”登上深圳百亿企业排行榜，销售收入超300亿元，这是联想并购IBM公司PC之后在深圳的业务收入。除此之外，如果联想的哪一个厂子（含三个生产基地）年产值超过100亿元，都是很可观的业绩，但找不到联想电脑的生产地址，联想电脑到底在哪里制造呢？实际上，联想电脑外包从2001年就开始了。之前，与联想有联系的台湾OEM厂家有二十余家，联想电脑的大部分零配件均来自台湾。全球最大的OEM基地就是台湾，从配件到整机、从芯片到主板、从鼠标到键盘，通吃一切。台湾的笔记本电脑、台湾的主板、台湾的显示器和台湾的芯片，都有世界级的技术研发团队。2007年春季之后，美国经济危机爆发，没有自主技术和核心优势的联想集团，其组装业务也做不下去了。我们的员工多为农民工和中学毕业生，工作技能很差，加之设备又落后，于是，我们组装的电脑，质量经常出问题，制造成本和维修成本都很高，公司亏本成为必然。

联想公司的电脑制造为什么失败了？我们从电脑制造的三种生产方式分析。第一种生产方式是从零组件开始做，然后成长为电脑制造商，也有一些企业专做零组件，或专门做一个零组件。第二种生产方式是做主机板，有的是从零组件做到主机板，成为了电脑制造商，有的是专门做主机板，这是电脑制造的核心。第三种是组装电脑。这种把主机板和机壳、显示器、键盘、鼠标等外置设备买来，把它们组装在一起的生产方式最简单，技术含量最低。联想除了汉卡外，没有做过其它零组件，但联想做过主机板，因做得不好就放弃了。联想没有选择第一种和第二种走技术实业的道路，而是选择第三种方式。后来，连组装也坚持不下去了，索性全部交给了台湾企业做。在联想集团内部，有一个“贸工技”和“技工贸”的长期争论，显然，“贸工技”的战略得到了实施。殊不知，客户需要的是技术先进、制造精良的电脑。没有自主技术，缺乏先进的技术研发团队，是联想电脑失败的根本原因。

很多论者都盛赞中国奇迹背后的比较优势，而支撑这个理论的基础就是廉价成本。中国数以亿计的农民工当然需要有饭可吃，在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对于低报酬有异乎寻常的接受能力，给了企业家和经济学家一种错觉，似乎工人们天然就应该接受这样的低工资、低福利。富士康跳楼事件或许给了这种理论一次撞击，但并没能从根本上改变“比较优势”的理念。我们看到，企业不过是头痛医头式地进行了一点工资调整而已，其追逐廉价劳动力的冲动并没有停止。在此背景下形成的“优势”，只是数量优势，并非质量优势，更不是技术优势，也不是核心竞争力。那么，中国企业的核心优势究竟在哪里？

对于中国制造业今天遇到的困境，郎咸平教授认为，一个行业整条产业链由产品设计、原料采购、仓储运输、订单处理、批发经营、终端零售和制造7个环节构成。其中前6个环节是整条产业链里面最有价值、能够创造出最多盈余的环节，均由西方人控制。我们中国企业仅处于加工制造业最底层粗放型的制造环节，属于最低价值环节。他以广东制造的芭比娃娃为例，出厂价是1美元，到美国终端沃尔玛超市售价是9.99美元。我们中国企业在国际分工时被分派到价值最低、浪费资源、破坏环境和剥削劳动环节，即制造环节。当我们破坏环境、浪费资源、剥削劳动创造出1美元血汗产品之后，我们就同时替美国制造出了9美元的价值。因此，他主张中国企业应尽力进入国际产业分工中的高端环节。

如何才能快速有效地进入国际产业分工链的前端呢？分析上述案例，本文认为，中国制造企业应在生产方式上创新。应检讨我国人力资源要素禀赋优势的观念，放弃依靠投入大量人力资源的人海战术，走技术研发、知识增长和信息高效等创造先进生产力的道路。

首先，改进企业投资方式。企业应放弃以人力资本、财务资本和物质资本为主的传统投资方式，选择以技术资本、信息资本和知识资本为主要资本或核心资本的投资方式，并以自主技术研发投资为重心。要增强企业必要生产要素意识，树立技术创造价值、知识创造价值和信息创造价值的理念，将企业有限的财务货币合理地配置在人力、财力、物力、技术、知识和信息等多个生产要素上，使企业利润主要由人力劳动创造转变为包括人力在内的多个生产要素创造，实现利润创造模式的创新，使企业员工的收入由按劳分配转变为包括劳动在内的按生产要素分配。这就需要企业从人力资本、财务货币资本的选择偏好，转变为首选技术资本、知识资本和信息资本的经营方式。企业要分别测算人力资本收益率、财务资本收益率、物质设备收益率、技术收益率、知识收益率和信息收益率，同时，进行要素资本的成本对比分析。

其次，变“比较优势”为“核心优势”。开发新的科技产品，寻找和发现新兴科技产业，树立技术拯救实业的理念，剥离企业内部多余的生产要素，实行企业分立，创办新兴科技企业。很多企业员工数量过多，剩余设备和闲置厂房过多，此时，应将企业过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分离一部分，成立新的科技企业。这就需要我国尽快培育和开辟技术市场，使一些大学和研究所里沉睡多年的专利技术、专有技术流动起来，创造价值，使原来的以人力资本为基础的比较优势，转变为以技术、知识或信息为基础的核心优势。每个企业都应根据自身情况，寻找和培育自己的“核心优势”。现阶段比较可行的做法是建立以自主技术为核心的企业竞争优势。以要素资本理论为基础的核心竞争优势，替代以要素禀赋为基础的比较竞争优势，既是一个新的历史趋势，也是中国企业的必然选择。

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的教育是变化最大的一个领域，教育的直接结果是科学和技术的发展，以及文化的繁荣。因此，丰富的人力资源与技术相结合，一定能生产出先进的机器设备，开发出先进的高技术含量的产品。所以，中国企业的核心优势，应通过开发科技产品、培养科学素养员工和寻找新兴科技产业等途径进行培育和积累。

最后，树立新的财富观。在科学技术迅猛发展、市场经济全球化和网络化的时代，一个人的财富不再仅仅限于财务货币和房地产，还包括拥有对科学技术的话语权、参与社会活动的能力、参政议政的机会、健康的身体、幸福的家庭和亲朋、工作团队实力、一定的支配资源的平台、知识水平等。所以，企业客户的订单开发，应从产品出口贸易向满足国内居民需求转变。任何企业，都应立足国内，放眼世界。应在做好满足国内市场对各种先进科技产品需求供应的基础上，开发国际市场，改进生意模式，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

从上述案例看，我国企业最薄弱的业务就是新科技产品开发。尽管我们强调以人为本，重视人力资源开发，但中国企业最缺乏的不是人力资源，也不是货币资本和物质设备资本，而是推进企业将科学技术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创造性资本。我们的企业生存于具有五千年文明历史的中国，我们有丰厚的文化传统和制度资源，我国经济的要素禀赋结构是人力资本、货币资本、物质设备资本相对充裕，而技术资本、信息资本和知识资本极为紧缺。与美国、欧洲和日本相比，我们最缺少的是现代科学技术，以及把科学技术转化为产品的先进生产方式和商业模式。以技术资本、信息资本和知识资本组合的创造资本，则是企业研发新兴产业、新生产方式和新商业模式的发动机。科学技术、信息资源和经济管理知识，已成为我国经济社会的核心生产力，充分利用科学技术和新兴产业革命，发展核心生产力，推进我国社会的文明进步和发展，已形成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社会基础。所以，技术投资将成为中国企业投资方式的第一选择，技术资本是企业资本占用的首选方式。

四、要素资本排序与核心资本方式的选择

要素资本理论认为，企业不论大小，其生产要素基本相同。一个企业的技术、信息和知识等先进生产要素越多，该企业的市场竞争力就会越强。注册资本少的小企业之所以竞争力比较弱，实质是技术、信息和知识等先进生产要素贫乏，而不是缺少金钱。财务货币只是众多生产要素之一，在企业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企业对生产要素的需求量不同，因而每个生产要素在企业不同发展阶段所发挥的作用也有区别。知识和技术都是企业的优质资产。目前，在中国企业的要素资本里，知识资本的价格和效率都很低。一方面，知识的价值与时间有关，而中国人迄今为止对时间价值认识不足，浪费工作时间的现象很普遍；另一方面，中国人的商品意识比较薄弱，知识尚未商品化。

对于知识的认识，很多人把知识和技术、人力资本混为一谈。我国很多人将西方的智力资本视同知识资本，殊不知，智力资本是西方人区别物质资本的一个统称，它包括人力资本、结构资本和关系资本等。笔者认为，知识是人们知事识理的状态，主要包括信仰、理念和意志，它有别于技术。人出生之后，父母及家庭教育、邻居大人和伙伴行为的模仿、小学与中学老师及同学的教育和模仿对学习和积累知识特别重要。当一个人工作后，其知识增长和积累主要取决于人的工作实践和参加课堂听讲培训以及自己阅读的情况；其次取决于家庭成员的教育。在人类社会早期，生产过程简单，科学技术发展缓慢，生产知识基本完全公开，任何人从事某一项经济活动所需知识都可在劳动中自然地得到。那时，知识不存在稀缺问题。后来，社会生产的扩大、复杂和分工细化，人类在劳动中尚未创造出来的知识而经济活动又非常需要它时，知识开始成为稀缺物品。掌握某一项知识的人数决定着该知识的可使用规模。如果社会对该知识的需求规模大于可使用规模，该项知识的需求就会被抑制，经济过程也面临如何配置该项知识的问题。相对于需求规模的可使用规模不足，说明经济活动中存在部分知识的稀缺。

分工原本可以腾出很多闲暇时间，结果人们发现每个人越来越忙，越来越成为分工的奴役。对于知识资源的购置规模，企业应遵守资本成本最低、企业价值最大和风险较小的最优财务结构规则。人们以有限的闲暇时间获得多个不同的知识，使人或组织的知识结构产生最大的价值。这就是知识的经济学性质（汪丁丁，1996）。只有知识收入大于知识成本时，财务经理才可能愿意支付货币资本购买知识。当企业资本一定时，公司筹集、获取知识资本就会对其他要素资本的存量和流量产生影响，如技术或信息资本的减值损耗。知识作为一种极富生命力的生产要素和战略性资源，对企业竞争力的形成、强化和提高是举足轻重的。尤其是我国自然科学知识的社会普及程度不是很广很深，企业需求知识的空间特别大。新要素资本的配置不是无限制的，它有数量和结构的约束。凡事有好处就有坏处，需要抉择。

我国五千年文明史的特征是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推崇天地君臣师，视技术为淫巧，视经商为末业，将商人诬蔑为贱人。这些传统文化观念仍在百姓生活和工作中根深蒂固。新中国成立之后高度集权的社会制度，使科学技术、知识和教育等被政府机构高度控制，加之我们的经济发展水平还比较落后，广大的老百姓和小企业难以接触到先进的科学技术。在这种社会历史和现实情况背景下，大多数小企业的所有者、管理者和员工，通常一是社会阅历简单肤浅，缺乏社会活动经验；二是受教育程度较低，科学文化知识水平比较低。众所周知，人们做任何事情，最大的困难和最可怕的问题是无知。相对于大型企业和中型企业，小企业的业主和员工对企业理论和企业常识了解得最少。由于知识贫乏，多数小企业既没有自主技术，也没有先进的机器，更没有足够的高端人才，使得小企业在市场经济中的竞争力很弱。即使提供丰厚的货币资本给小企业，因业主的企业知识、战略决策能力和员工的综合素质所限，也难以高效率地发挥货币资本的作用。小企业最大的困难是缺少学习经营和科学技术的机会，普及知识和技术培训是解决小企业困境的根本途径。根据正态分布原理，我国中小企业的数量比重至多达到80%，不可能是99%，可能的数据是，小企业和中型企业数量约各占40%，大型企业占20%左右。

与小企业相似，中型企业最缺少的是技术资本。得出此判断的依据有二。第一，从大中小三类企业的比较看，在人力资本、财务资本、物质资本、技术资本、信息资本和知识资本等要素资本中，大型企业往往是一些优秀的中型企业成长和发展起来的，而且多为国有控股企业，它们不仅拥有丰厚的人力资本、财务资本和物质资本，而且也拥有比较充裕的信息和知识。相对于中小企业，大型企业的要素资本配置比较好，而中型企业，可能其人力资本、财务资本和物质资产资本能够满足企业发展需要。但自宋朝以来，我国的科学技术在世界上就一直走下坡路，由于我国企业整体上缺乏自主技术产权，使得较低的技术水平成为我国中型企业成长和发展的最大障碍。第二，从整个社会单元比较看，如果把我国社会机构划分为政府机关、企业、部队、学校与科研机构、社会团体、民间组织等，政府机关的人力资本最丰厚，国家的大量优秀人才经过一系列机制聚集在政府里，但政府机关里的财务资本、物质资本和技术资本相对薄弱；企业里的制度和理念（知识）最先进、设备最雄厚、人员数量最多、财务资本最多，但企业里的技术比较少；学校与科研机构的技术专利、专有技术最多，人力资本比较丰厚，机器设备也比较先进，但学校与科研机构里的制度和理念等知识资本最贫乏，因而近年来，学校与科研机构的信用和道德危机及学术丑闻频频发生。至于社会团体和民间组织，则基本沦为我国社会的弱势群体。由此可见，中型企业发展中的最大困难是缺乏技术研发能力。增加政府用于科学技术研究和普及的基础设施公共支出，鼓励大量学生学习自然科学技术专业，以及突出高新技术企业税收减免优惠等措施，应是中型企业解决技术研发困难的基础。

我国企业的发展和资本选择方式的优化，应从新兴产业的研发开始，寻找新的市场增长点，培育更多的创造性资本，将创造资本与货币资本有效组合，配置于新兴产业研发和新产品生产之中。一项新产业、新产品的投资比例和优化，经常依赖于其他与之互补和相连续的投资活动。一个新工厂机器设备投资和员工的招聘，其设计生产能力的实现，必须有与之配套的技术、信息和知识投资，以及员工培训。如果设备精良而无先进的新产品、原材料和文明的员工，或者技术先进、员工文明而无科学的资本配置机制，那么，也不会生产出高质量的人们喜欢的产品。由于存在私人投资“外部效应”，社会的最优投资比例可能会不同于单个企业的最优投资比例。私人投资的外部溢出效应为整个国家经济带来的好处，可能会超过用以增加股东利益的私人收益。作为社会收益的外部溢出效应，包括员工们更高的潜在薪金、当地供应商的更多利益，以及整个经济体的资本配置机制的优化。私人投资外部效应的产生，主要源于能够提高核心生产力的技术投资。

企业的货币资本配置机制，主要通过内外部资本市场发挥作用。在外部资本市场，股票和债券购买者向上市公司提供货币资本。公司所有权分享和代理关系模式、所有者和代理人的目标，以及评估企业的方法及信息量等因素对外部资本市场的有效均衡运行具有重要作用。在内部资本市场，企业将内部资本和其他可利用资本在经营项目之间配置。公司目标、处理高管与企业之间关系的组织原则、用于评估和监管投资选择权的方法和信息，以及高管人员干预投资的性质，决定或影响内部资本配置效率。一方面，我国的市场与社会主义制度联系在一起，公有制主体地位产生了按照社会发展要求在宏观范围自觉科学配置资源的条件，劳动者把最重要的生产要素掌握在自己手中，而非货币资本所有者完全掌握。这就摆脱了在私有制下按财务资本追求利润需要配置资源的单一性。另一方面，公有制主体要求代表国家的政府承担按照社会发展宏观配置生产要素的任务，而政府的本质、官员和国有资本管理机构技术资产紧缺，可能使他们缺乏理解产品所需的关键技术，而投资决策设计、实施和评估涉及内部经营单位之间的信息交流，政府官员不具备充分利用企业信息的能力。所以，我国企业的资本选择应以市场经济下的资本配置机制为依据，我国企业的投资活动，应尽快回归企业外部资本市场和内部资本市场这两种主要的资本流动渠道。投资项目本身具备的条件，反映着投资项目所在产业的发展空间和项目的收益情况。一项投资的潜在收益，可通过投资项目所在产业的性质、是否属于新兴产业、所在地区的竞争位势、企业的竞争位势等因素体现出来。项目的收益能力，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所在产业的新旧程度、技术储备、技术基础设施、有购买力的当地客户、强有力的供应商、与自主技术和客户有紧密关联的当地企业，以及鼓励持续投资和竞争活力的当地环境。这些因素结合起来，形成一个自我增强的投资系统。显然，投资项目越是新兴产业和具有挑战性，就越有更高的收益。

五、结论

第一，技术、知识和信息是不同的生产要素，也是任何企业必备的要素。生产和交易过程的完成是资本产生的必要充分条件。资本逻辑要求企业增强学习科学和研发新技术的能力。遵循资本配置机制和市场规律把创造资本配置到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将是我国经济发展的必由之路。技术资本和知识资本，将是我国企业资本方式的必然选择。

第二，要素资本的内在逻辑和社会经济实践是企业投资方式选择的基础。社会政治制度和经济政策是投资者选择资本方式的重要参考依据。资本的有效配置服从于市场经济机制，而非政府的良好行政意愿。在资本配置服从于市场经济机制的基础上，吸引政府对拥有新技术研发能力的企业加强政策支持和投入，结合产、学、研、用等上下游相关单位，合理配置和优化资源。新兴要素资本的出现，将中国经济带入社会主义新资本时代。

第三，技术资本是技术与现实生产力之间的桥梁，企业应增加技术资本意识和技术市场理念，尽快研究和普及技术资本的财务规则。重视培育技术市场和知识市场，使技术市场与国际接轨，将技术转化为技术资本，缩短技术转变为现实生产力的过程，促进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快速发展。

同其他生产要素一样，技术要创造价值就必须先使技术转化为技术资本。因为在市场经济里，只有资本才创造价值，如同人力、货币和设备要创造价值，就必须先使人力、货币和机器转变为人力资本、货币资本和物质资本一样，而且，在经济学里，只有生产要素才可能资本化。我们不主张离开经济学（包括新古典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将社会学里的“社会资本”和政治学里的“政治资本”引入企业财务管理之中。技术资本的投入和优化配置应成为我国企业财务管理的基础性工作。●

【参考文献】

[1] http：∥www.cnfol.com [EB/OL].中金在线，2009-05-12.

[2] 罗福凯.论要素资本——由一则故事引发的思考[J].财经理论与实践， 2009（1）：3-8.

[3] 罗福凯.要素资本平衡表：一种新的内部资产负债表[J].中国工业经济，2010（2）：89-99.

[4] [秘鲁]赫尔南多·德·索托.资本的秘密[M].华夏出版社，2007.

[5] 徐明天.联想为什么不制造电脑[J].企业管理，2010（4）.

[6] 汪丁丁.知识的经济学性质[J].深圳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3）：57-62.

[7] 郭俊华.并购企业知识资本协同理论研究[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8] [美]Michael E. Porter.竞争优势[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7.

[9] [美]唐纳德·H.邱.公司财务与治理机制：美国、日本和欧洲的比较[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10] Mark T.Leary，Michael R.Roberts. 2009. Do Firms Rebalance Their Capital Structure？The Journal of Finance，10：2575-2619.

[11] ing Dong，Yan-nan Gou. 2010. Corporate governance structure，managerial discretion，and the R&D investment in China，International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Finance 19：180-188.

[12] 罗福凯，白莎莎.知识资本与中小企业发展研究[J].中国海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6）.

[13] 孙玉国，罗福凯. 企业的新要素资本——获取核心优势的源泉[J].财务与会计（理财版），2011（3）.

[14] 罗福凯. 技术资本的产权特征与技术进步路径分析[J].财务与会计（理财版），2011（12）.

[15] 罗福凯，永胜. 技术资本：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核心资本选择[J].科学管理研究，2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