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时期的奸臣别传解读

2013-12-26 07:25尹福佺
学理论·中 2013年11期

尹福佺

摘 要:中古时期,在正史传记之外,出现了一些奸臣的别传,从不同于正史的角度,用具体的事件刻画了传主的性格。对中古时期三篇优秀的奸臣别传进行解读,挖掘其所蕴含的价值与意义如下:揭露了他们欺君罔上的罪恶;表现出传主残暴害民的本性;对其人性中值得肯定的一面亦有所撰述。

关键词:中古时期;奸臣别传;欺君;害民

中图分类号:K8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32-0239-02

奸臣是与忠臣相对立的一类臣子,其特点是结党营私,祸国殃民。《管子·明法篇》对于奸臣的行事曾有具体说明,“奸臣之败其主也,积渐积微,使主迷惑而不自知”。其后,荀子、韩非对奸臣的误国亦有详细的分析论述。

正是由于奸臣的危害之大,为了警示后人,鞭挞邪恶,从欧阳修、宋祁编《新唐书》时起,在正史中立奸臣传,此后历代正史沿用此例。但是,纵观历代的奸臣传,记载的都是奸臣在政治、军事、经济、外交方面的活动,而对奸臣在个人生活方面的活动则很少论及。别传是正史之外的另一种传记形式,以传主的日常生活为主要内容,详细记载传主的生活琐事,这一点正好可以弥补正史记载之不足。中古时期,别传极为发达,其中不乏优秀篇目,对中古三篇著名的奸臣别传——《曹瞒传》、《董卓别传》、《梁冀别传》进行分析研究,挖掘其潜在的文化意义。

一、中古奸臣三传揭露了他们欺君罔上的罪恶

《曹瞒传》对于曹操杀害伏皇后的行为做了具体描述。

公遣华歆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匿壁中。歆坏户发壁,牵后出。帝时与御史大夫郗虑坐,后被发徒跣过,执帝手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自知命在何时也。”帝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遂将后杀之,完及宗族死者数百人[1]44。

伏皇后贵为汉献帝的皇后,母仪天下,因不满曹操的欺君专权,写信给其父伏完谋诛曹操,事情败露,曹操杀了伏完一家满门数百口犹不解恨,又进宫来杀伏皇后,于是发生了上面的一幕惨剧。这里伏皇后哀怜无助,汉献帝的敢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悲惨场面,令人不忍卒读,而曹操的欺君罔上于此可见一斑。

军阀董卓不仅欺君,擅行废立,还谮越天子威仪,《董卓别传》载:

卓遂僭拟车服,乘金华青盖车,画两轮。时号竿摩车,言其服饰近天子也(《太平御览》卷四九○《人事部一三一· 僭》)。

卓讽朝廷,使光禄宣■持节拜卓为太师,位诸侯上。引还长安,百官迎路拜揖。卓遂僭拟车服,乘金华青盖,画两轮,时人号为竽摩车(《太平御卷》七七六《车部五·盖》)。

这里董卓把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为不是皇帝的皇帝,出入长安,令百官拜迎,权势熏天。

较之以上二奸,汉末梁冀,在欺君这一点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梁冀是东汉后期的权奸,历仕顺、冲、质、桓四朝,其为政二十年,他不仅把持朝政,滥用职权,连皇帝也敢毒害。

冲帝又崩,冀立质帝。帝少而聪慧,知冀骄横,尝朝群臣,目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遂令左右进鸩加煮饼,帝即日崩[2]。

二、中古奸臣别传对奸诈传主性格的描写

这一点以《曹瞒传》最为典型。曹操向来被视为古今奸诈第一人,《三国志通俗演义》中的“三绝”,其中的“奸绝”即是此人,而《三国志通俗演义》对曹操性格的刻画即是基于曹操的别传《曹瞒传》。该传作者对曹操的奸诈性格做了细致入微的刻画。

太祖一名吉利,小字阿瞒。

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口;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叔父以告嵩。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问曰:“叔父言汝中风,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嵩乃疑焉。自后叔父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1]2。

曹操,“姓曹,讳操,字孟德”。这是史传常用的介绍传主的方式,但《曹瞒传》一开始不介绍曹操的姓字,而是介绍其小名,“一名吉利,小字阿瞒”,这一方式表现了作者的厌恶之情。在上面的介绍中,曹操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其奸诈似乎与生俱来的,是天才的奸诈,一个少年,居然欺骗了两个大人。少年即如此奸诈,那么成年之后,可想而知。《曹瞒传》中还记载了曹操走上仕途后的种种欺诈行为。

公闻攸来,跣出迎之,拊掌笑曰:“子远来,吾事济矣!”既入座,谓公曰:“袁氏军盛,何以待之?今有几粮乎?”公曰:“尚可支一岁。”攸曰:“无是,更言之!”又曰:“可支半岁。”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邪,何言之不实也!”公曰:“向言戏之耳。其实可一月,为之奈何?”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今袁氏辎重有万余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今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公大喜[1]55。

许攸是曹操的旧相识,是官渡之战胜负的关键,当时袁绍兵多粮足,而曹操是兵少缺粮,正是由于许攸送来了绝密情报,曹操才奇袭袁绍的屯粮之地乌巢,烧掉袁绍的粮草,使袁绍的部队不战自乱,曹军才取得胜利。但是曹操对许攸并不信任,在许攸问及粮草情况时,曹操先说“可支一岁”,再说“可支半岁”,又说“其实可一月”,直到许攸揭了曹操已无粮草的底细后,曹操才大喜。《曹瞒传》把这作为曹操奸诈的表现,虽然说战争紧张时代,小心是必须的,但曹操的这种做法显然是不诚信的表现。在儒家看来,只有你对人诚信,别人才对你诚信,曹操对许攸的做法,是不为儒家所肯定的,被看作是其奸诈的表现。

三、奸臣别传表现出传主残暴害民的本性

这是三位奸臣的共同本性。梁冀仰仗权势,夺人钱财,草菅人命。

梁冀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妻所,每见辄屏御者,托以言事,因通焉。(宫)内外兼宠,刺史、二千石皆谒拜之。扶风人士孙奋居富,冀从贷钱五千万,奋以三千万与之,冀大怒,乃告郡县,认奋母为守臧婢,云盗白珠十斛、紫磨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奋兄弟,死於狱中,悉没货财(《太平御览》卷五○○《人事部一四一·奴婢》。

不仅梁冀本人为了敲诈钱财,污人为盗,就连其妻的情人也狐假虎威,威慑百官。对于不顺从自己的人,梁冀则捏造罪名、大开杀戒。

冀为河南尹,居职恣暴,多为非法。辽东太守侯猛初拜不谒,冀托以它事,乃腰斩之。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见冀凶纵,不胜其愤,乃诣阙上书,冀闻而密遣掩捕得笞杀之(《太平御览》卷四九二《人事部一三三·虐)。

较之梁冀,军阀董卓残暴行为令人发指。

卓知所为不得远近,意欲以力服之,遣兵于洛阳城。时遇二月社,民在社下饮食,悉就断头,驾其车马,载其妇女财物,以断头系车辕轴,还洛,云攻(败贼)大获。称万岁。入关洛阳城门,焚烧其头(《太平御览》卷三六四《人事部五·头下)。

卓会公卿,召诸降贼饭,行责降者曰:“何不凿眼!”应声,眼皆落地(《太平御览》卷三六六 《人事部七·目)。

如此残暴之人,必将遭到天下百姓的愤恨,故董卓被杀之日,人们欢欣鼓舞。

吕布杀卓,百姓相对欣喜■舞,皆卖家中珠环、衣服、床榻,以买酒食,自相庆贺。长安酒肉为之踊贵(《太平御览》卷八二八 《资产部八·卖买)。

《曹瞒传》既写了曹操的残暴,设计害人,又写了他因嫉贤妒能而害人、杀人。

又有幸姬常从昼寝,枕之卧,告之曰:“须臾觉我。”姬见太祖卧安,未即寤,及自觉,棒杀之。常讨贼,廪谷不足,私谓主者曰:“如何?”主者曰:“可以小斛以足之。”太祖曰:“善。”后军中言太祖欺众,太祖谓主者曰:“特当借君死以厌众,不然事不解。”乃斩之,取首题徇曰:“行小斛,盗官谷,斩之军门。”其酷虐变诈,皆此类也[1]55。

对于自己喜爱的美人,因没有按时叫醒自己,就棒杀之,是其凶残的表现。曹操在军粮不足的情况下,授意粮官以小斛放粮,引起士兵不满时,又借粮官的头来安抚众人,反映了他凶残狡诈的本质。

四、奸臣别传对其人性中值得肯定的一面亦有所撰述

如《曹瞒传》在写曹操欺君、害民的同时,也没有忽略其性格中值得肯定的成分。

公将过河,前队适渡,超等奄至,公犹坐胡床不起。张■等见事急,共引公入船。河水急,比渡,流四五里,超等骑追射之,矢下如雨。诸将见军败,不知公所在,皆惶惧,至见,乃悲喜,或流涕。公大笑曰:“今日几为小贼所困乎!”[1]44

还坐在胡床上,就遭到马超的袭击,本来就很狼狈,但是在打了败仗之后,曹操并没有沮丧,而是用一句戏言来安慰自己和诸将,反映了他的权谋和大将风度。为了鼓励部下出谋划策,曹操即使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为了不堵塞言路,对那些出谋者,也进行鼓励。

时寒且旱,二百里无复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余丈乃得水。既还,科问前谏者,众莫知其故,人人皆惧。公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侥幸,虽得之,天所佐也,故不可以为常。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1]30。

上面文字所记之事发生在北征乌丸时,对于是否进军,大家意见很不一致,曹操站在主张前进的一边,但在取得胜利后,对于那些持不同意见者,也进行了安慰,反映了曹操作为大军统帅的风范与气度。

对于董卓,在集中笔力写其暴虐的同时,也写了他豪爽的一面。

太常张奂将师北征,表卓为军司马。从军行,卓手斩购募羌酋,拜五官中郎,赐缣九十匹。卓叹曰:“为者则己,有者则士。”悉以缣分与兵吏(《太平御览》卷四七七《人事部一一八·施惠下)。

董卓能够得到一些人的支持和拥护是与他挥金如土的行为直接相关的,《董卓别传》的作者这样传人,应该是受到司马迁“不虚美,不隐恶”的作传原则影响的,只有这样才使人感到《董卓别传》真实、可信。

综上所述,中古奸臣三传的传主都曾经身居显位,大权在握,但是,他们没有为国家、为民族做出有益的事迹,反而成为国家、民族的罪人。“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这是人们对忠与奸爱憎态度的写照。忠臣与奸臣在中国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代不乏人,中古奸臣别传对奸臣丑行载述的目的,即是对他们的鞭挞和否定。从他们的别传中,使人们认识到奸臣的祸国殃民,加强对他们的防范与警惕,对为政者也起到警示教育的作用,这也是中华民族褒扬良善,贬斥邪恶精神的体现。

参考文献:

[1][晋]陈寿.三国志·武帝纪[M].北京:中华书局,1959.

[2][宋]范晔.后汉书·梁统列传[M].[唐]李贤,注.北京:中华书局,2007:352.

(责任编辑:宋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