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司马文
钻进钱眼的 “钱区长”
文/司马文
姓钱与金钱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有人姓钱不爱钱,有人姓钱偏爱钱,江苏省泰州市海陵区原副区长钱增宏就是个爱钱的主儿。他为官几十年,让人称道的政绩没有几件,可受贿捞钱的“成绩单”却是门门优秀。钱增宏捞钱只恨聚无多,捞出了名,人们便送给他一个个与钱有关的“雅”号,什么“钱扒子”、“钱篓子”、“钱串子”等等,不一而足。
说实在的,钱增宏也不是生来就爱钱,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有多方面原因的。案发后他在反思时也曾说过,这与小时候家里太穷,自己不能正确对待有关。
钱增宏出身农家,兄弟姐妹多,父母没啥文化,身体又不太好,在土里刨食的人,要养活这一大家子,实在不容易,钱增宏可说是“胖大海掉进黄连水——苦水里泡大”。
钱增宏永远忘不了儿时的几件事: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班主任让缴学费,家里一分钱也拿不出来。缴不上学费就要挨老师批评,钱增宏不敢上学了。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母亲无奈,硬着头皮冒雨出门向亲友借钱,可是转了一圈,归来时除了浑身被淋湿了的衣服,一分钱也未借到,母子俩抱头痛哭一番。这在钱增宏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没有钱,泪汪汪啊!
刚上初中的时候,钱增宏因学习需要买一本《新华字典》,当时只有区区两元钱,可家里却拿不出来。他不想依靠父母了,要靠自己挣,出门捡破烂卖,但又怕被熟人看见嘲笑,没面子,便一大早起来出门去捡,捡了好几天,才凑足两元钱,将字典买了回来。他常想,这都是无钱害的,要是家里有钱了,父母怎会让自己受这份罪!
没有钱,只能这样没有尊严地活着。穷怕了,钱增宏从小就有了对钱的渴望。随着年龄的增长,想钱盼钱的念头,就像鲁迅笔下阿Q那条破棉裤上的虱子一般,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他曾立志发愤读书,将来有官有权了,就不愁不来钱,让贫困远离自己;他也曾想经商赚钱,当百万、千万甚至亿万富翁,过富豪的日子,以补偿自己儿时因贫穷而饱尝的种种艰难,真可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夜夜钱梦总断肠!”
学校毕业不久,钱增宏走上了从政道路,先从普通办事员干起,慢慢地戴起了官帽。副乡长、镇长、镇党委书记、街道党工委书记……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官不在大,有权就行。如今一个人头上只要戴上一顶乌纱帽,手中握有一定的权力,立马就有了神灵,各种诱惑也跟着多了起来。钱增宏对此深有体会,自打当上乡、镇长之后,就感到神气十足,尤其是那些有所求的房地产开发商,施工队包工头,都把他当神仙来供奉,神仙宴、神仙游、醉仙楼、飘仙池……一个又一个的“仙”字把他熏得一身“仙气”,一桩又一桩的好处在围着他,等着他。
面对诱惑,钱增宏也不是像狼见了羊一样,一下子猛扑上去,也曾“犹抱琵琶半遮面”。在某镇当镇长的时候,他掷地有声地向镇干部表态:“我不会收一分钱,也不允许你们收一分钱!”然而,诱惑猛于虎,在如潮的诱惑面前,他那脆弱的思想防线渐渐抵挡不住了,当年想钱盼钱不来钱,如今连走路都能踢到钱。钱找上门来不抓住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这么一想,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对送上门来的好处,统统笑纳,有时还嫌人家送的慢,索性开口索要。
30多年的基层干部生涯,钱增宏通过不断总结,得出一个结论,要想多来钱,必须抓项目。只要抓得好,抓得妙,这项目就会变成自己的“小金库”、“小银行”。因此,在他的心目中,是“项目为王”,每到一地任职,他都把项目建设放在自己所抓工作的“头版头条”位置,狠抓不放。
2000年初,钱增宏任海陵区东郊乡副乡长不久,乡里就让其负责实施“商贸兴乡”战略,打造泰州城东的“市场群”。这正往钱增宏的心路上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抓。他找到一个平时与自己比较熟悉的老板,劝说其投资建设果品批发市场。老板提出了一些有关建市场的困难,他把胸脯一拍,说:“这没问题,包在我的身上!”
他果然说到做到,该老板在建市场过程中所遇到的项目审批、环评以及交通等一系列问题,经他出面协调,一一迎刃而解。问题解决了,市场建起来了,老板赚钱了,吃水不忘掘井人,老板自然要有所表示,上门送了四万元的“辛苦费”,钱增宏却连个“谢”字也不吐,心安理得地将“辛苦费”揣进了腰包。
2003年,钱增宏任泰东镇镇长。当了主管,权力增大,他抓项目的决心和劲头更大,决定将靠近泰州主城的一块地开发房地产。这是一块“肥肉”,很多房地产开发商都想来吃,他们纷纷找到手握实权的钱增宏。
这些老板深知空手是套不住钱增宏这匹“白狼”的,允诺的好处自然不会少。钱增宏自然选中最慷慨的一位,并帮其顺利地中了标。房地产项目建成后,该开发商为表谢意,上门给钱增宏送了14.5万元的“感谢费”。
手中有权,处处来钱。除了送上门的钱物,钱增宏就连买东西也能“优惠”,他从“优惠”中得到了不少“实惠”。
2007年10月,时任某街道党工委书记的钱增宏看中了辖区内某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的别墅,也想买上一套,便登门找该开发公司的老总侯实(化名),侯实见是父母官上门,喜出望外,便说:“书记呀,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钱增宏说:“也没啥事,就是想在你这儿买幢别墅,价格上能否优惠点?”
这侯实想到自己在钱增宏的一亩三分地上混饭吃,想巴结还来不及呢,就怕人家不开口。当即表态说:“没问题,我在物价局备案价90万元的基础上,给您优惠25万元,怎么样?”这优惠的幅度已超出了正常范围,钱增宏听罢大喜,立马定了下来。
当领导干部有了住房又买别墅,他怕“树大招风”,便以他人的名义缴了房款,以其岳父母的名义办了房产证。这一“优惠”,不仅“惠”在当时,而且“惠”至现在,待钱增宏案发时,这套房产已升值三倍有余。
案发后查明,钱增宏在任职期间,为他人在承接工程、拆借资金、协调关系等方面提供帮助,先后数十次收受、索取他人贿赂计人民币51.9万元。
钱增宏在乌纱帽底下变财富就像变魔术,除了坐等受贿和开口索要外,竖靶子捞钱,是他的又一种手法。所谓“竖靶子”,就是转移目标,借别人的手。多手接钱,钱增宏顿时钱潮滚滚。
第一个靶子是妻子。古语云:“家有贤妻,则士能安贫守正”。钱增宏的妻子恰恰相反,是个“贪内助”,贪起钱来,比丈夫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便发挥妻子的专长,自己不好出面收的钱,让妻代劳,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丈夫搭台,妻子演戏,上演了一出出“比翼贪”的丑剧。
在海陵,钱增宏的妻子名气可不小,很多人都知道这“王母娘娘”说话管用,办事能“做主”。她又喜欢抛头露面,帮人揽事,俨然成了钱增宏的代言人,有些事只要舍得花钱,找她准能办成。
泰州市某房地产估价经济咨询公司董事长李彬(化名),为得到钱增宏的关照和帮助,走“夫人路线”,先后直接送给其妻价值人民币10万元的财物。火到猪头烂,钱到事情办,钱妻倒也守诚信。
2006年,钱增宏任职辖区内的某居民小区开工建设,小区的建设项目比较多,其中的太阳能工程就需要不少投资。钱增宏决定让妻子揽这笔业务,便向开发商打招呼。书记开口了,开发商岂能不给面子,这项业务理所当然地落到钱妻手中。但她又没能力来做,便将到手的业务转让他人,当然不会白给,20多万元的差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入了腰包。
尝到了甜头,钱妻的贪欲更炽,不时吹吹枕头风,向丈夫要业务。钱增宏也不负妻望,利用职权为其揽得了一些小区的太阳能、建筑装潢材料、门窗等业务,从中赚取了上百万元的利润。此外,钱妻平时还认了不少干儿子、干女儿,这些人想从其手中揽工程、要业务,自然也就成了她的“取款机”。
第二个靶子是儿子、孙子。有权门前孝子多,不仅钱增宏经常收到老板们的孝敬,就连儿子、孙子也成了他们巴结的目标。尤其是逢年过节,钱家门前犹如“多国部队”压境,上门送礼的排成了队,那“压岁钱”、“过节费”自然不在少数。有个与钱增宏交往,在钱手中揽了不少业务的老板,每年春节都要登门送“压岁钱”。先给其儿子送,一直送到儿子结婚,按当地风俗,结婚了便不再送了。谁知钱增宏又有了孙子,还得送。这样孙子又接过收“压岁钱”的“接力棒”。
婚丧喜庆,也是钱增宏的另一个“经济增长点”。2009年5月儿子结婚,2010年1月妻子50岁生日,2011年4月孙子满月,钱增宏当仁不让地向辖区内的大小老板们发出了请帖。心领神会的老板们纷纷行动,送上丰厚的红包,钱增宏悉数笑纳,收受的贺礼达20多万元。
第三个靶子是弟弟。钱增宏的弟弟原本是个农民,背靠“书记哥哥”这棵大树,洗脚离田,下海经商,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有时也成为钱增宏敛财的靶子。
2003年,有个房地产开发商为了得到钱增宏的关照,一次送上20万元的“好处费”。钱增宏觉得烫手,因为项目才开始,收这么多的钱心里有些不踏实,但快到口的肥肉不吃又觉得心有不甘,怎么办?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让这个开发商将这20万元钱“借”给自己的弟弟作为公司经营的周转资金。经过这么一“漂白”,这20万元就名正言顺地姓钱归他了。
钱增宏用手中权杖拨开荆棘,在金钱路上肆意狂奔,捞得盆满钵溢。当得知自己将被提拔为副区长时,也曾想发挥一下“正能量”,上缴廉政账户一部分钱,以示清白。谁知戴上“大号乌纱”以后,面临的诱惑更多,围城更盛。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金钱快感的刺激下,继续走火入魔。
横财易得,灾祸难保。当金钱成为钱增宏心灵的主宰时,悲剧也就上演了,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2011年11月,钱增宏担任海陵区副区长才半年多一点,板凳刚刚捂热,就“摊上大事了”。12日这一天,因其涉嫌受贿,被泰州市纪委立案调查,没过多久,就被移送司法机关作进一步侦查。
2012年4月26日,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钱增宏受贿案作出一审判决。法院认为,钱增宏作为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多次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其行为已构成受贿罪,依法应予以严惩。但其归案后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退出了全部赃款,具有一定的认罪、悔罪表现,酌情予以从轻处罚。据此,法院依法判处其有期徒刑十年两个月,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30万元。
积玉堆金官又崇,祸来倏忽变成空。多年荣贵今何在?不异南柯一梦中。
钱增宏戴着手铐,走进了高墙深院。服刑期间,面对寒窗冷月,他一度彻夜难眠,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对金钱的反思:
——金钱像水一样,缺了它,会渴死,贪图它,会淹死。
——金窝银窝一张床而已,金床银床睡一觉而已,金碗银碗盛一碗饭而已。任随贪欲泛滥,谋取再多的钱又有何意义!
跌入高墙方才醒悟过来,对钱的认识再深刻,毕竟已经迟了,钱增宏泪湿枕巾,又是一夜无眠。
编辑:成韵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