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群,左新荣
(安徽师范大学体育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
我国大学体育如同中国社会变革一样,正在经历着体育课型原结构状态的“解构和重构”的转型。课型的原结构在面临解构和重构的重压下表现出了某种显见的变革,即,以运动项目为主体的“选项课”已在各高校学分制推进中风起云涌,体育教师一改传统的“万金油”教学为“专项”教学,学生的学习兴趣也大大提高。在学生体育学习兴趣格外高涨的欣喜中,笔者于2007年对中国科技大学、安徽医科大学、安徽师范大学部分院系05、06级600名大学生选项统计中了解到,“交谊舞”选项很受男生欢迎。为什么诸多男生在体育这一必修课中宁愿放弃符合他们性格特征的“球类”等强动感的项目学习而选修于“舞”?那么,交谊舞究竟是什么?它有多大的体育属性?笔者带着诸多疑问查阅资料,并于2008年暑期涉足芜湖市若干“营业性”舞场,审读交谊舞的基本特征及与体育的关联。
交谊舞,源自20世纪初的欧洲。欧洲工业各国将其民族的社交舞、民间舞组合成“现代摩登舞系列”和“现代拉丁舞系列”之后,于其中分化出来的一类易于普及,便于人们社交并流行于舞厅中的“三步”、“四步”、“小拉舞”等舞蹈,并称舞厅舞、社交舞、舞会舞[1]。其基本特征是男女配对、异性对舞、男带女随、互相依托。
中国新时期城市消费文化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商业性娱乐场所的增加,而跳舞则是在各年龄层市民中较为流行的休闲活动之一。虽然人们常认为中国城市居民出入的各种舞场是起源于国外的消费文化,但是营业性的舞场却源自上海。据资料显示,大致在1949年西式歌舞厅的舞蹈从上海传遍全国,其后在“文革”中,交谊舞曾被视为“小资产阶级”情调而被禁止[2]。1979年,西式交谊舞经过20多年的销声匿迹又在上海出现了,在跳舞解禁的最初时期,许多年纪大一些的人就在家里教年轻人跳舞,家庭舞会风行一时。20世纪80年代初,工会和共青团又开始组织舞会,但参加者必须持有单位开具的介绍信以证明其成年,舞会中纠察走来走去,防止男人与女人靠得太近……此种监督,在中国社会走向多样化、商业化和分层化的过程中,很快在这类场合中消失了。1984年第一家营业性舞场在上海开业[2],随后,诸类交谊舞场所在上海形成规模并成为社会化的一种娱乐文化迅速被全国各大中小城市所仿效。
众所周知,交谊舞场所的大多数舞客年龄在28到50岁之间。典型的舞客是已婚的,年龄35岁左右者,通常男性比女性稍多一些。在这类公共消费舞场中,人们踩着统一的舞曲节奏、跳着同样的舞步。它的身体活动与情感交互配合的游戏形式,通常被人们认为是在磨练其社交能力和培养文明素质的方式之一。然而就社交而言,交谊舞场所表面上看是一个进行社交的有形场所,但实质上却是一个非社交的场合。因为,当人们提及舞场时都会说,“你在那里结交的朋友只是随便玩玩的朋友”,“那里的人太复杂”等。总之,交谊舞场所非但不被看作为建立正常感情关系的地方,而且通常被当作避开这种关系的场所。那么,这些地方形成了哪些吸引不同参与者理性上否定、感性上接受的社会关系和它自身所具有的哪些基本特征?通过笔者数月的考察,认为大致有如下几种特性。
在交谊舞场所中,尽管女性常常批评男性邀请女性跳舞的方式过于粗鲁,男人们也指责女人们拒绝邀请的不友好行为,但无论男女,在舞场中他们在获得异性同舞并随之交往的过程中,却都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和社会背景隐而不吐或极少外露。他们的情趣传递多集中于舞者的身体的存在而很少注重视觉的表象,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神志正常的舞客都失去了原来的内心宁静,理性的禁区在这里被非理性的“集体无意识”氛围和情感冲动逐渐地溶解着——以共同的方式和内省的形式浅泄着某种情趣的压抑,人人很少或不再关心周围对自己的评价,在陌生的异性面前极力表现出既友好、诚实又含蓄和谦恭的表象,而不像蹦迪中的年轻人那样情感外露、推销自我。交谊舞的情趣,说到底,是为“成年市民”提供休闲和身体活动的一种方式。那些社区文体中心装修简陋的这类舞厅,亦是让工薪阶层及下岗职工在单位和家庭“正常生活”以外,找一些休闲趣味的地方,且因消费便宜、穿着也无需考究,所以,它是既能让人暂时脱离工作与家庭中的现实烦恼或抛却日常生活中的严肃性,又可以让人有能力经常光顾的休闲场所。而这种休闲场所,理性地看,它在注解和反映生活,并且用现实生活所不可能的方式来表现生活,它所能发挥的功效之一,不过是“在此社交情趣中让现实的沉重负荷在感觉上变得遥远”而已。
交谊舞场所的交际行为,表面上看,它是一个“有秩序的、单调乏味的上班族下岗族”文化的逆流。但当在长时间的参与后,就会发现舞客们在此类游戏中非理性情趣的调情和对此类情趣心照不宣地认同,他们不喜欢进行猜谜游戏,也不喜欢问太多的问题,太多的幽默和取笑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在多数情况下,大多数舞客更陶醉于那种“自在的”情感剌激,因为他们多数均处于匿名状态中的异性交际。当然,交谊舞具有身体活动的形式是肯定的,但很难说它能完全吻合社会规范和主流文化意义的体育运动,即便社会主流文化在可允许的放任限度中善意地用其规制性的方式,将其非理性的因素加以理性化地改造,但在社会多元文化需求的并存中,这种努力在操作上会很难把握何谓非理性文化的最优使用。因为,“在人格动力系统中,作为无意识的、非理性的本能是人行为中最深刻、最原始、最隐秘的原动力,在可能的环境中由它所产生的行为,往往是非理性的冲动”[3]。如此交谊舞场所中舞客们所展现出来的种种形式,主观上可视为非理性本能在现实社会生活中的自然冲动而已。然而,客观上就他们的人格而言,虽与正常人格本质无异,但与正常人格相比无疑存在着或大或小的偏差,尽管这种人格偏差在人的社会属性中总难避免,但相信社会道德文明的理性精神具有调适诸类偏差的能力。
交谊舞的活动主体大多是有能力经常光顾的非夫妻已婚者。按照日常生活准则,交谊舞场所是一个避开日常社会关系(父母、邻居、家人)的隐蔽去处,因而“得以比‘现实世界’的行动具有更大的表达自由”[3],更由于跳舞本身要求人暂时放弃日常生活中的标准,因为跳舞中男女近身面对面的接触在正常情况下会被认为是不妥当的行为,同时,这种日常标准的失灵既瓦解了传统道德的禁锢力也为舞场中的性感形式作了掩饰。如果舞伴双方都陷入某种非理性的欲望求索,那么握手和近距离的接触就极有可能导致更大程度的亲密,当然,种种性感的亲近形式通常是低调的,正如在这类游戏中常听到玩家们私下说"TD"(英文为Trial dungeon),意为“历练秘境”,而非像社会舆论制造出的那种红尘滚滚的绯闻。
交谊舞和体育运动一样,均是起源于人性的自然和游戏的天性,且通过身体运动形成独特的行为文化,这种文化形式旨在寻求心理的自然平衡、满足生理需求和表达身体的意义,是一种增强自信和感受活力的行为文化。它给予人的不仅是身体的健康,而且是愉快、充实和精神的体验,是提升自然生存感受的一种存在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讲,交谊舞与体育运动单从“运动”的显性特征来看,具有“健康、阳光、文明”的同样性质,只是在文化意识上似乎让人感觉到交谊舞活动较为随意,而体育运动则更为规范。当然,人们的这种文化意识,在一定意义上也是基于交谊舞与体育运动有着不同的视角冲击力所致。即,前者求其内心的基本和谐来平衡外在生活的有失和谐,后者则张扬了一种强悍向上、斗智争优的情愫;前者唯“健身与社交”视为休闲的一种乐趣,体现了人类常态的情感需要和理性行为,后者则以“胜负”视为终极目的,体现了人类极强的一种非理性倾向。
客观地说,从交谊舞本身的舞动来看,它在身体活动的强度方面有着“收、放”自如,利于健身健心的特征,这使得人们常常承应于一番“体育锻炼”的特别审视,并乐此不疲地用它来充实其并不富足的闲暇时间。人们之所以将交谊舞视为体育锻炼的一种手段,只是源于它必须以身体运动作为基础,正如美国社会学家古姆布莱希特所说,“每一种体育运动都建立在人体某种特殊运动的基础之上——而且仅仅是人的身体的运动,……运动都是以主动的身体运动为先决条件的”[4],可见,身体运动成为沟通交谊舞和体育之间无障碍的桥梁。尽管交谊舞可以解释为是身体和情感的游移物,它总是表现在这两种感受之间,但不可否认,正是这种感受的需要才成为调动身体运动的力量,使身体表现出强健和有力,以期达到抗阻身体的逐渐衰退。以致于社会体育、休闲体育、体育消费乃至体育教育规范性的功能和内容,均不受羁绊地从学术探讨至实践运作,都将其交谊舞罩入帐中已是不争的现实。就中学和高校而言,具有交谊舞特性的“校园舞”或称校园集体舞,作为精神文明建设的内容之一,“通常已成为校方创造或培育‘学校精神’的一种手段,并为促进教育目标的实现发挥着积极的功效作用”[5]。虽然可以肯定学校其他精神文化活动也可以创造或培育学校精神,但时下“高校推广普交舞(大众交谊舞)”的体验,的确为大学生提供了独特的社会活动,并吸引着学生们的日常注意力,使大学成为青年学子们更为有趣的地方,这却是毋庸置疑的。
体育与交谊舞,二者都是人类在适应高度发达的工业化社会中,从名目繁多的放松手段中选取的娱乐品类之一。前者的形式,多数是“人与大自然”(或人与物)相沟通的品类;后者的形式,则是以“人与人”相沟通的品类。
体育以竞争作为激发人类追求卓越的方式,已随其高度发达的工业化社会的推进演绎出了一整套符合社会规范的规制体系,来有意识地定向强化人的基本活动能力。在单人、双人、集体及少有的混合项目表现上所发生的事,不论是精彩的表现或可怕的失误、不论是理性的还是非理性的,对其体育活动者来说,都是真实的情感体验,对其社会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组组力量与艺术、竞争与公平、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气息的传达。尤其是它在强化体能层层推进的动态过程中,以对人类体能极限所发起的挑战——其强烈程度与勇毅精神的张扬,正是表达了人类对于自身卓越的追求。而交谊舞则是一种类似于在音乐中散步、异性互动中的身体休闲活动。这种休闲形式随其现代化社会的推进,在发展成不乏进步性的大众通俗文化中,也一并将常态生活中最令陌生男女“难为情”的体位接触成为公开化、合理化。而在这种公开化、合理化的舞动中,男女双方,一方面找到并释放着一种健康而自然的情绪状态,另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却不是情感的真实体验而是有着逢场作戏的成分。它的灵魂不是竞争而是某种情感漂浮中的休闲,然而这种休闲集中表达了一种较为感性的自我放松的情趣。其有形的表现形式则是不受规则、人数和技能高下的限制,在似懂非懂的歌曲声中舞客们置身于异性对舞的身体运动旨趣中。[5]
体育与交谊舞,前者在今天人们的社会生活中从未有过如此的普及和广泛的影响,也就是说,与它相联系的文化信息成了我们大多数人生活的一部分。不分男女、老幼,不分种族、肤色,体育的对象在组织制度上因社会动员的力量,已基本形成制度化群体和常规性群体;在接近的方式上基本为“公开群体”[6],可以说体育的对象具有全民性。这一全民性的体育意义就在于“能塑造理想人格、民族精神、健康社会乃至于健康家庭”,而成为社会贯以倡导的主流文化。故此,大量的场馆设施、数以万计的“健身路径”、政策法规、人才培养、媒体宣传等,得到各级政府的大力支持已是必须的事务。而后者在现代社会生活中只存在着一定的“群众基础”,其一定的对象群体却又大多是建立在中间年龄段的异性中。从组织制度上和接近方式上讲,这一对象群体因某种兴趣意识相互影响无须社会动员而聚合,所以这一由个体自发而形成的群体对社会来讲并非十分重要,但其“全部”却形成了一个相当有分量的整体,这就是人们看到并时常表述的“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而这一群众基础的性质——非制度化和“私密性”——本身形成了一种与非理性亚文化不可改变的联系。由此,这一非制度化群体和秘密群体的活动场所及事物,因有别于社会的主流文化,便难以像学校体育、竞技体育、社区体育那样,得到政府对其场地设施进行构建、修善和媒体对其事物的宣传,故而,大凡所有的交谊舞场所只能是私人投资、边缘化生存的状态。
交谊舞和体育运动,同属人类进化过程中所留存下来的一种身体运动形式,这种运动形式,涵盖了对于人本质精神的行为现象,是在思想支配下带有锻炼自身社交能力的一种文化习惯。交谊舞同体育运动一样,它们“运动”的本身,起初是没有目的的,只存在于人类行为的表象之中,交谊舞只想表达一个身体舞动的念头或冲动,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或随意的满足而已。可是当交谊舞被改造成为文化时,其功能和场馆经营的模式就被改变了,于是,交谊舞这种文化习惯,正如我们现实生活中看到的那样——常被用于某一固定的场所范围,其表现形式也如同前文所述,有着与生活规范相“游戏”的人际交往形式和能让人暂时抛却日常生活中严肃性的一面。在这一面中,它成为人们装饰生活、拓展生活的一种补充内容,但却不属于人类社会文化的核心内容。
不过,从社会公众将交谊舞视作“锻炼身体”和获得心情舒畅、精神愉快的目的取向而言,交谊舞,无疑是一种情感休闲的身体运动,这一运动的标识牌被社会赋予正常的“文体生活”而运行在各个角落,故而在社会中因兴趣意识相互影响无须组织动员而聚合,所形成的庞大群体对社会的和谐及生活的祥和来讲,亦有着十分重要的构建意义,尤其对步入高校校园的青年学子则更有其特殊的教育价值。因为,从日常观察来看,校园内男生多数打架者或小团体滋事的违纪行为,均与女生有关。由此而论,如何引导男女大学生在异性互动的校园生活中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其首要的因素便是他们内心良好社会心理和人格行为的塑造。而时下,一些普通高校表现出“较高数率的男生选修交谊舞,且在教学中即使男多女少也其乐融融”的状况,以及正在推广的普交舞,都因其本身具有健康、阳光、文明的运动特质,在扶助男女大学生塑造高尚人格,克制他们对待异性的轻浮行为、化解心理自闭或情绪抑郁,以良好而开阔的心理环境融入校园生活,均有着积极的建设意义。
[1]郭明达.跳交谊舞的基本知识[M].北京:新体育杂志社出版,1982:47.
[2]范雅谷.中国城市的消费革命[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266-267.
[3]江民安.后身体文化、权力和生命政治学[M].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415.
[4][美]汉斯·古姆布莱希特.体育之美:为人类的身体喝彩[M].丛明才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106.
[5]左自立.试述体育舞蹈与“80后”大学生的心理健康[J].安徽体育科技,2010(5):24.
[6]周爱光.体育休闲本质的哲学思考[J].体育学刊,200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