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维尔,在犬纳,在瓜达贵伐河上一个漂亮的花园中,在夜莺街(这样指明并不多余,因为这儿真实的巧合是太多了)自院中可见到太阳照在拉·哈纳德教堂,照在自暗绿中升起的浅红火焰之尖顶上。市场上的那个花匠是个高大而敏感的人,在市上出售他在暖房中精心培育的花及盆裁等。他爱每朵花及每一钵盆裁。仿佛它们都是女子或者稚嫩的孩子一样,本来就是花儿草儿的家庭嘛!现在却要出卖它们,让它们离去,自他剥夺掉它们,这成本真是太高了。这种精神上的斗争(每天都发生)现在就发生在一盆绣球花上。
有人来买,他考虑、迟疑了一阵子之后,方有条件地让步。他坚持出卖的条件是:由他来照顾。花搬走了。多天以来,花匠都去新主人家照顾它。他取下枯叶,他浇水,他加一点或减一点泥土,他安排主茎。在他离去之前,又逗留不走,教人怎样照顾。“得像这样浇水,不可那样浇。阳光得从这边来,而且,当心,太太,露水这里同那里都太多了。”
主人开始厌倦了他的造访,“行了,行了,别担心,下个月再见,等等。”于是花匠便来得稀了。不过仍然来,只是不进去罢了。他在街上经过,自前门看看绣球花丛,或者尽快地进去,找一个借口遮掩自己的难为情,“我买了一个喷壶,这样你浇水方便一点”,或者“我忘记了一片铁网”。或者别的什么。就是以这样的借口他得以接近“他的”绣球花。
最后,有一天他又来了,宣称:“如果你不要我来照顾它,我现在要把它带回家去了。说吧,我欠你多少?”他捧起那盆蓝钵中满是浅红的绣球花,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女孩子一样地走了。
纽约·四月二十三日,给阿方索·瑞伊士
百老汇。傍晚。广告牌上的那些色彩使人头晕。新的星座:猪,绿色的,一边跳舞一边挥动草帽,左左右右地打招呼;瓶子,红色的塞子爆出一声哑然的声响,对着天上有眼有嘴的太阳;电动的袜子独自狂舞着,彷佛一只自大蜥蜴砍下的尾巴;苏格兰人陈列并倾倒他的威士忌,以他白色的反光;泉水,浅红的、橙黄的水蛇般地洒下,经过山丘及谷地摇动的明暗,结合了金同铁(纠合了一股飞洒的光及一股黑暗……);书,一亮一熄地,催眠了它的主人;那船每次亮起时,风帆都投向监狱,黑暗时立即搁浅……而……
月亮!看吧!望向河上两栋高楼之间,在红色低八度处,你不见么?等一下,看吧!不……那是月亮或仅是月亮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