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的关系(外六首)

2013-11-15 19:59俞昌雄
福建文学 2013年7期
关键词:堵墙圆球白玉兰

□俞昌雄

他们都说话了,我还没说

我坐在第二排或第三排,等空气中

闪现整个世界的光芒

这才拨弄手指,抠出骨子里的痛

我的声音如石头般沉重

它落下去,山谷里就会传来回声

云朵要变脸,飞鸟乱了秩序

我和这个世界有着特殊的对接仪式

他们不明白这一点。他们

摆出聆听的样子,耳朵拉得长长的

里面是虫子,拖着撞倒的钟

他们一点一滴地被时间打败

而我,我顶多就说了一句或两句

关于人类,自身,和它不对等的关系

晨光中,那个练魔术的孩子

晨光中,那个练魔术的孩子

他给时间新的造型,三颗跳动中的圆球

彼此交叉,互相追赶

他的手来去自如

一颗圆球开始在空气中消失

它带走的弧线将在另一个早晨,另一个人的眼中

得以重现。紧接着第二颗,加速,逃逸

那个孩子,他给出神秘的去处

剩下来的那一颗,它还会是圆球吗

光线看管着它,似乎已被领养

晨光中,那个练魔术的孩子

身体中藏着别样的路径,未来的日子

他将得到替身,他不说话,只往人群中一站

所有人热爱的这个世界就会变形

没有一副躯体是可信的,也没有任何

一双眼睛,被允许,在它看不见的时候

可以得到提示:一个魔术师死了

他的手还留在人间,在不同的身体中

摸来摸去,一些人将被送往远方

焦急等待的,徒留不可思议的样子

初冬:灰色的白玉兰树

一年当中,只有这么几天

白玉兰树被一些人忽略,从大地的某个角落

掏出灰色的幻觉,叶片上的那些小雨点

持久地挂着,我盯了一整天

它们落不下来,原著民的梦也是这样

长得最高的那一棵几乎一动不动

风伏在枝桠间,那不可辩驳的表情

形同一个民间艺人在传说中走丢的样子

四十年前,这里有一个小村落

雨水打在屋檐上,男人把女人抱上了床

冬天过后,这里有了全新的建筑

那些尚未被人记下的面孔,来自远方

矮小的白玉兰树得到了鲜亮的梦幻

它们盯着云朵,而那渐行渐远的原著民

已在另一片天空下,找到了血脉

一年当中,也只有这么几天

白玉兰树是空的,它们在暗地里长出小脚

我跟在后面,听到了从未有过的声音

“如果我不能回来,你可不能睁开眼睛

你看见春天,那意味着我已一无所有”

生命有时会是这样

星期一是拇指,星期二是食指

星期三,谁都不轻易说它,一只手到了时间里

剩下的两根还在用力,对着好人或坏人

生命有时会是这样:一只手抓住的东西

会在与其对称的另一只手上,偷偷地溜走

自己没有感觉,别人看得清清楚楚

一只手伸进时间的样子,有时孤单

有时残忍,一只手和另一只手交织一起

好人有可能变成坏人,坏人也有可能变成好人

落 日

落日要去的地方,我们当中已经有人

去了;落日准备去的地方

我们当中已经有人,凭借轮回

得以返程。落日悬而未落,那是一块

失去了重量的金子,它发光

但每一缕光芒必将赠予那足以走向远方的人

落日。落日。落日。落日

此时此刻,我看见了它

在世间的某个角落

它滑了下去,我亮了起来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这晨曦中的

雨露,都能听到我们的呼吸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这大地上的

尘埃,都能看见我们的心跳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这人群中的

臂膀,都能摸到我们的爱情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这被歌颂的

爱情,终究要我们生死一起

刷白墙是每个人都要做的事

一生的时间太少,花在一堵墙上的日子却很多

我们每个人都在那儿涂抹

黑的看上去像白的,白的又过于刺眼

有时,早晨做的事,晚上就后悔了

半夜里追赶那堵墙,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刷子

月光拿着细锤,清风在嘲笑

身体里有窟窿,掉下来的粉末却不在手上

我们担惊受怕,一天,一月,一年

那堵墙跑来跑去,画上去的圆月

与刚刚擦拭掉的一笔债务,都有着令人着迷的形状

谁都想保留,旁观者可以作证

那时刻涂抹的手却停不下来

今天是属于好人的,明日又误入歧途

我们重复做的这一件事情,没有开头也没有

结尾,只有一种情况让人捉摸不透

比如墙上突然就出现一只飞鸟的时候

有人想拿弹弓射它,有人却躲在墙的另一面

祈求天空弯下腰身,顺从于隐秘的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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