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当山水

王新军

广香河

广香河两岸，樱花在浓烈的春天里寂静地开着。

四月，汛期未至的广香河穿过小城两当，缓流叮咚，为这个季节提供了最为优质的睡眠。向晚时分，与我对视的只有一树树樱花。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倔强的花朵，它紧密地裹挟着枝桠，推动一浪浪香艳波涛，扑向两岸茂密的山林。我从远方来，我是行人，但我不是行色匆匆的过客。在这个季节里，在暮霭沉沉的两当小城，不驻留是没有理由的。

我沿着广香河，顺流而下，打量着身边陌生的河流，打量着次第排开的花朵，一个人向未知处进发。落花流水，春色已深，时间的痕迹偶然从枝头掉落。我聆听着山与水的律动，放空心事，一直向前走。河边的石质护栏带着阳光的温度，虫子由花树间扑向水面，鱼在河心吐着泡泡，零星的垂钓者抽着纸烟，陌生的行人与我擦肩而过……

这是一幅抹不去的图景，数月之后，它照旧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四月，除了去两当走走，我不知道还要去哪里。

仙山

小城沽酒，山间漫步，人生之快事也。

我问同行的诗人郭晓琦，又一同去问楼层的服务员，最后的答案，依然让我们一脸茫然。于是提笔记在本子里，决计补上这一课。

真人的故事，俗人必须相信。否则一个人与一头毛驴的传说，不会从唐朝流传至今。

关于这两座山，应当还有一些别的传说，只是时间紧，我没有听到罢了。

灵官峡与张家乡

若去张家乡，必经陕西凤县。从两当入凤县，有一条著名的峡谷是无法绕过的——

一涧清水

两壁巨石

灵官指路

大山被嘉陵江轻轻划开

这就是灵官峡。认识这峡，最初当然是从教科书上，一篇《夜走灵官峡》，让一条不起眼的峡谷，具有了非凡的意义。

去张家是此次两当之行预料之中的事，过灵官峡，却出乎其外。

车出城关，穿山入峡，不远便到杨店。杨店是一个乡，汉代的故道县城便在此地。故道乃两当旧称，一条半里小街，旧貌依稀还在，老式民居排列在街道左右，有一些上下二层的房屋，尽管有些许歪斜，主人似乎依然在使用着。街道中间有三两棵老槐树，大约是旧时往来过客歇脚拴马用的罢，四月的时候，它们刚刚努力地生出一些嫩的枝桠来。虽然旧街上行人无几，但整个石板铺就地面的街巷里，却暗中透着一种商贾云集的繁荣气象，算是一个不错的古旧村落。

我们一行看客稍事逗留，便出杨店，进入凤县了。

凤县是大秦岭的一部分，一路上山水令人瞠目。

车在山中行驶两小时，过唐藏，再入两当，张家便到了。

张家乃两当大户。

以一乡为家，户焉有不大之理！

在张家乡驻地对面，是一座草高林密的大山，应当是有一个名字的，但我忘却了。我们一行之中，六人选择了登山。至半途，两人止步于山腰，另三人与我成功登顶。眺巍巍远山，望点点村落，田亩如画，心头惬意顿生。在窄长的山顶，我放声长啸，没有感觉到一揽众山小的气概，却真的体会了一把山登绝顶我为峰的豪迈。

山下有一条清溪，溪中巨石林立，如史前动物留下的卵。不知何故，这清溪被当地人唤为红河。这条河从张家乡流过，显然不仅仅是张家的。

印象云屏

去云屏，有三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一是品尝山里人家的野菜腊味，二是喝农家烧锅自酿的土酒“明溜子”，三是听地道的两当“号子”。

出两当县城，往南，便是云屏。去云屏，一路上都是风景。新近几年引植的泡桐让人惊叹，竹林深深，松涛阵阵，这都是塞外地面少见的清秀景致。

云屏乡政府驻地在一条不宽的街道上。乡政府的一座二层楼顶，充作观景台似乎已非一日，车子一停，主人便稔熟地引我们登了上去。果然，环顾四周，云山环绕，心中不由生出一阵舒畅。午饭主人安排在云屏寺旁的一户农家乐，不是周末，客人不多，最大的一拨就数我们一行八九个人了。云屏寺依山而建，面积不大，大门紧闭，似乎并无僧侣驻寺。随行的当地人说，云屏寺是个有些年代的老寺了。寺门前有一棵硕大的银杏树，三人怕也难以合抱，如果树寺齐年的话，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午饭主打的看家菜，是一盆腊猪腿。猪腿肉与几种时令野菜相配，小火慢炖五六个时辰，盛盆上桌，香气四溢。此时的腊猪腿，瘦处劲道，肥处不腻，菜与肉味相融，皆爽口无比。

云屏农家烧锅自酿的土酒，当地人叫作“明溜子”，度数不高，醇而不冲，入口有种青酒的感觉。在两当的几日，潮湿涌来，偶感不适，酒自然吃得少了一些。但“明溜子”，确为陇上农家自酿土酒中的珍品。

两当“号子”，其实是一种民歌，有着各种固定曲牌，词儿则千种万种。数目最为庞大的，还是男女情爱的一类。为我们当场献艺的，是一位年近七旬的云屏歌者，唱到开心处，他黝黑的面庞上依然会绽开巨大的笑容。这把年纪的人，怀拥如此天高云淡的心境，这便是爱的羞愤与魅力吧！

离开云屏时，在一处被称为“云屏三峡”的河段，我捡了两块石头——珊瑚虫化石。现在，打磨后的它们就放在我的书橱里。

石添书趣。赏美石，读好书，人生快意，莫过如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