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伊宁市政协主席):伊犁杯·第二届西部文学奖颁奖会举办得非常成功,这是繁荣发展伊犁文化事业关键时期的一件盛事。今天,很高兴能与各位文学界的朋友相聚在这里举行“文化伊宁”座谈会。在此,我代表伊宁市委、市政府向获得西部文学奖的作家们表示热烈的祝贺,向光临此次座谈会的各位来宾表示诚挚的欢迎和感谢。
近年来,伊宁市党委政府坚持“文化立市”战略,提升城市品牌形象;坚持大力实施文化建设工程,挖掘培育一批具有鲜明伊宁特色的文化品牌;坚持树立文化精品意识,凝心聚智创作具有伊宁、伊犁元素的文化精品。文化是无形的,但其显示出的精神力量却是无穷的。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我们清晰地看到,伊宁文化发展的步伐更加沉稳矫健,文化繁荣对经济发展的有力支撑也有目共睹。
今天的座谈会对于伊宁加快文化立市战略、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将具有重要的意义。祝这次座谈会取得完满成功!
沈苇(《西部》杂志总编):昨天我们坐马车深入到伊宁的大街小巷,看到了一幅边城的“清明上河图”。今年我来伊犁六次,每一次都感觉到伊宁市的变化,感觉到这个城市尤其是伊犁河边一带越来越美,城市越来越有文化气息。因为伊宁本来就是中国十大宜居小城之一,而且是西部唯一的一座宜居小城。我们也祝愿伊宁这个丝路花城越来越美,各民族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和谐美好。接下来我们隆重地邀请前外交部外交官、东欧文化专家、《世界文学》副主编高兴主持我们今天的座谈会。
高兴(《世界文学》副主编):特别高兴主持这个座谈会,我来自北京,出生在江南,十五岁离开家乡,在北京已经生活了三十多年了。在北京也许大家想象不到都市的紧张和忙碌,我们经常会遭遇这样一个情景:在社科院大楼,当我走在过道里,迎面走来一个匆匆的几乎奔跑着的同事的时候,那个同事往往会问我,高兴你最近怎么样啦?听了这样的问候之后我正准备以全身心的姿态回答,却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十米开外了。这说明什么呢?在忙碌和紧张中,人们已经很难停下他们的脚步,这是一个典型的都市的情景。当你没法停下你的脚步的时候,你也没法凝望,你也没法倾听,你也没法对话和交流,当然更谈不上谈心。你想,汉语中谈心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词语呀!但是在现代社会中,谈心的空间越来越小,谈心越来越成为一种不太可能的事情。
来到伊宁,情形就完全不一样啦。我觉得这是一个从容的缓慢的城市,这是一个你随时可以走走停停的地方,这是一个你见到任何人都情不自禁地想向他问候的地方,这当然也是一个可以对话可以交流可以谈心的地方。所以我们今天聚集在这儿,我们是谈心,我不愿用“座谈会”这么正式的字眼,平等地自由地谈谈我们对文化的认识和理解,谈谈我们对伊宁市文化建设的一些想法,甚至建议。我觉得用这种平等自由的姿态来进行我们今天的谈心,可能更为合适。我个人更愿意把它看成一种雅集。刚才考虑了半天,由谁来开始我们今天的谈心呢,那么我就想到了赵荔红女士。我叫她赵荔红女士很别扭,因为平时我是叫她荔红,我甚至把她看做我的妹妹。她来自上海——一个也相当忙碌和紧张的都市,但她依然保持着自己独有的柔和和温润。我觉得从一个柔和温润的女生开始,是恰当的。现在我们有请荔红。
赵荔红(上海人民出版社编辑室主任):高兴老师让我来开这个头,这让我想起《红楼梦》里面的一个情节。要过元宵节了,金陵十二钗聚在一起,她们要联句。这里面才女云集,由谁来开这个头,大家很是为难。于是她们想到了王熙凤。王熙凤说,你们让我开这个头,而我是不会写诗的。其他人说,恰恰要找一个不会写诗的人,因为好的诗歌都要有一个平实的开头,然后慢慢进入高潮,最后有一个完满的结局。王熙凤是这样开头的:“一夜北风紧。”对诗歌来讲,这是一个非常平实的开头。那么现在我就是王熙凤,我权且开始我们的“一夜北风紧”。
我先谈谈这几天我对伊犁的印象。我来新疆三次,来伊犁是第一次,所以伊犁给我的面貌是非常新鲜的。昨天《伊犁晚报》一个记者采访我,他说你好像喜欢写西方的东西,也写中国江南的东西,为什么你又很喜欢写新疆的东西呢?这里面跨越很大呢。当时我是这样回答的,虽然地域是不同的,文化是不同的,但是有一些是共同的,比如说美,比如说人性,是不因为国界也不因为东西南北而阻隔的,只要这个元素能唤醒我的内心,都是值得记忆,值得书写的。我又想起法国伟大的作家普鲁斯特说的一句话,任何的自然也好,文化也好,思想也好,我们要寻找它的共同性,同时要寻找它的独特性。所以说我更想在这里说说伊犁的独特性。伊犁的独特性到底在哪些地方呢?哪些是可以阐发的呢?我想到了几个。反正在我的记忆里只有这样一个城市有如此之多的别称。第一个是塞外江南,第二个是苹果城,第三个是白杨城,第四个是花城。那么我就想分别讲一下这四个别称表现出来的伊宁市的独特性。
第一个是塞外江南,我从飞机上俯视下来的时候就非常吃惊,当飞机从东部穿过那么多的戈壁,突然出现如此平整的多彩的土地,从飞机上看下来是大片的金黄色和绿色的丛林,再加上星星点点的红色屋顶。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地方,让人非常惊喜。但是这跟我所在的江南又有什么不同呢?昨天我在车上,穿过平整的土地的时候,跟蒋蓝讨论这个问题,我说:东部的江南我感觉它是一幅山水画,它可以用水墨画的特点来表现它的山山水水;可是在伊犁这个江南,我觉得它必须用油画。我在八月份的时候恰好到法国的普罗旺斯地区行走,那里无限平展的土地,金黄色的色彩,连绵不断的麦田和向日葵,还有透明的阳光以及蔚蓝的天空,让我想到梵高的麦田系列。恰恰就在伊犁,也同样让我感到它就是油画,就是梵高笔下的金色系列。必须用油画才能书写它的色彩,它的辽阔,它的单纯的蔚蓝。昨天我在塔兰奇民居的时候,跟高兴有同样的感觉,这个地方的色彩如此的纯粹和鲜明。塔兰奇那个红屋顶,蓝墙壁,黄泥小屋,还有蔚蓝的天空,笔直的白桦树,这些鲜亮的色调让人只能够想到它的热烈、单纯、宁静。我想这个就是塞外江南独特的地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只有这样宁静热烈的色彩才能够养育民族淳朴的性格。这些也在民族的歌舞里面、人们的言词里面、接人待物的态度方面表现出来,我想这就是山水和文化结合的一个特点。
第二个我要讲的是白杨城。那天刚刚下飞机的时候,我就看到白杨树啦,非常感动,突然就想起沈苇诗歌里面的一句话——风景如此丰盛,让我有些发愁。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很忧伤,因为这是美丽给你带来心动的这种忧伤。而昨天在我穿行整个伊犁的风景的时候,白杨树无处不在。我极其喜欢白杨树那种忽而疏疏落落忽而极其密集的那种感觉。我知道白杨树会随四时变化,春天从死亡中复生,夏天树叶阔大,秋天满树金黄,冬天无比萧疏。当地的民歌里面就表现了白杨的美好意象:“六七只鸽子落在白杨树上,追呀,追上穿红衣的姑娘。”这个意象非常的单纯,色彩也单纯,给人的动感也非常单纯。所以好的诗歌好的歌词实际上就是眼睛所见最平常之物,并把它呈现出来。还有一首:“你背后有一棵白杨树,我的山鹰在上面飞落,你用甜蜜的话语在上面种下了情火。”我觉得都是很美的,所以白杨之城给我的印象也是非常之深。
第三个是苹果之城,我因为刚好在看沈苇的《植物传奇》,他说伊犁果子沟那一带,是野苹果最多最密集的地方。一到八月份苹果落下,满地是苹果,随便采摘来吃,是那种富裕的感觉。苹果、山花芳香醉人,我觉得任何一个诗人一个有天赋的人在这种情景之下都难以自抑。野苹果有两千万年的历史,而且是第三冰川纪活化石,只有这个地方有。野苹果据说有八十四种。除了野苹果之外,这里还种植了大量的苹果树。野苹果的意象也非常好,称姑娘为苹果,用苹果形容对姑娘的爱,用苹果来形容姑娘的美。用苹果来命名叫“阿拉玛”,所以这也是伊犁的独特性。
第四个别称就是花城,这个跟我们朱燕玲的《花城》是一样的名字。昨天朱燕玲还提议,也许两个花城可以一起搞活动。去年亚楠邀请我来伊犁,他说,你不知道六七月份整个伊犁都是花。我们这次是九月份来,虽然没有看到那么多花,至少看到了几种,也是这里最有代表性的花。薰衣草,蓝色的薰衣草;第二个是向日葵,成片成片的向日葵。昨天还看到其他一些星星点点的我不认识的小花。在赛里木湖边,黄永中老师跟我说,六七月份的时候,这个碧蓝的湖泊边上全是盛开的鲜花,我很难想象这是如何的美感,我想我一定会醉倒在这美景边上。所以伊宁市是名副其实的花城。
除了自然的独特性之外,我们更应该看到这里丰富的多元的历史和文化。我们知道伊犁本身的历史,很重要的一个是锡伯族的大西迁的历史,非常动人。此外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代,它的历史是如此的开阔,它的民族又是如此的多元。同时伊宁是交通要道,因为它的河流可以向西到哈萨克斯坦,向东的国道可以一直通到上海,这样的交通就意味着它是具有开放性的,这和群山环绕的这个世外桃源并行不悖。同时它又是世界性的,民族又是交融的,基督教文化、伊斯兰文化、佛教文化、儒家文化在这里汇总。我们昨天见到的民族就有回族、俄罗斯族、锡伯族、哈萨克族、维吾尔族,这么多民族这么多文化的元素,使得它的内容非常的富裕。我们从创作的角度来讲,这么丰富的元素会激发很多想法的,尤其处在这样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激发的创作欲望就更加强盛。
伊犁所处地域空间是辽阔的,时间的回溯是辽阔的,多种文化的融汇是辽阔的,在这几种辽阔里面我们要抵达的是心灵和灵魂的辽阔!我先抛砖引玉到这里,谢谢。
高兴:荔红实际上是一个优秀的散文家,她已经发表了大量的散文作品,而且出版了很多散文集。我这是和荔红第三次来到新疆。我记得第一次到新疆的时候,我们一行几人中,最后回到各自的家乡唯一一个拿出让人吃惊的文本的人是荔红,她当时有关新疆的一个文本达到三万多字。你看她来了其实没几天,她已经有那么丰富的感受了,我相信她已经酝酿好了有关伊宁的文字,谢谢荔红。
现在我觉得江南的女生发言之后,是不是应该有一个西域的男生来发言,我马上就看到了赵光鸣先生,赵光鸣先生是自治区作协原副主席,有请赵光鸣先生。
赵光鸣(原新疆作协常务副主席):听了荔红的发言,非常受启发,回顾伊宁市的历史文化,历史厚重,文化积淀深沉。有些地方包括有些国家,他们是没有这样的积淀的,比如美国的历史推两百多年就是空白,还有像新西兰的历史,往前推八百年就是一座孤岛。但是伊犁人的历史可以往前推一千年、两千年,甚至可以推三千年,因为这个地方就是上苍赐予的一个非常富饶美丽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一个伟大的历史舞台。在这个历史舞台出没的古代民族有塞种人,然后是羌人、大月氏、乌孙、柔然、鲜卑、高车、突厥等。他们在这个大舞台上活动,你来我往,基本上都是草原文化,两千多年前就演绎得轰轰烈烈。我们伊犁近代世居民族是在清朝平定准噶尔叛乱以后形成的。那个时期大量的移民,我们昨天看到的塔兰奇就是在准噶尔叛乱平定后,从叶尔羌汗国开始移民的那一部分维吾尔移民的后代。还有哈萨克族、锡伯族等。这么一个大的格局,伊宁在这个历史舞台里一直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它始终是一个政治文化的中心,两千多年前就是乌孙国的首府所在地。在西突厥的时候也是,从察合台汗国一直到准噶尔汗国,一直到清朝实行军府制以后,伊宁这个地方一直都是中心,地位是非常重要的。
借这个机会我还想简单地回顾一下,在这个历史舞台上,出现过很多杰出的历史人物。昨天我在汉家公主纪念馆参观的时候说,细君和解忧是最早的援疆干部。实际上比细君还早的援疆干部是张骞。比张骞稍后的有个叫常惠的人,是我们国家最早的施行屯田的先驱者之一,常惠屯田的地方就在伊犁。在这个历史舞台出现的优秀历史人物还有耶律楚材,耶律楚材著《西游录》。后面还有明代的陈诚,陈诚在历史上贡献应该和郑和一样,因为明代皇帝派出去两个人,探海路就是郑和,探旱路的就是陈诚。陈诚五次出使西域,留下著作《西域行程记》和《西域番国志》,是个非常杰出的人物,在历史上有很高的评价。到清朝的时候这样的人物就更多了,最杰出的一位就是林则徐,林则徐在伊犁待了两年零一个月,确实是我们伊犁人民的福祉。林则徐是被发配到这儿来的,之所以伟大就是在于他在这样的时候都没有消沉,而是以天下为己任开拓进取,在水利上面给伊犁人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直到现在伊犁人民还在受惠,我觉得这是我们伊犁人民巨大的财富。还有比林则徐到来更早的邓廷桢,比林则徐大十几岁,六十多岁发配到这儿来,也是咱们新疆咱们伊犁人民的一个骄傲。清代来到伊犁的杰出学者还有洪亮吉、徐松等等。再说离我们更近的维吾尔族的伟大诗人,维吾尔诗歌奠基者黎·穆塔里甫就是出生在伊犁,还有哈萨克诗歌的奠基者唐加勒克·卓勒德也是在这儿出生的。他们都是伊犁一笔巨大的财富。我们现在的文化建设应该从他们那吸取营养。
我们昨天看了王蒙先生呆过的巴彦岱。王蒙在巴彦岱待了六七年,伊犁系列小说,应该讲是他非常好的作品,最接地气。我觉得王蒙给我们的启发,就在于他真正实践着民族融合。我们新疆是应该出现大作家的地方,为什么还没有出呢?原因就在于我们经常各自为政,我们新疆的写作者都是埋着头自己写自己的,汉族作家写汉族的,维族作家写维族的,哈族作家写哈族的。民族的融合、民族的交流、民族文化的相互学习做得非常的差。我问我们的同伴:你读过《古兰经》没有?你读过《福乐智慧》没有?你读过《江格尔》没有?你读过《玛纳斯》没有?我问了十个有九个都没有读过,当然,我自己也没有读过。我在昌吉和一个哈族作家交谈,他很坦率地给我提出:我们把一切东西都放到长诗里面去了,你要了解我们必须读《江格尔》、《玛纳斯》这样的长诗,你不读,你永远不会真正了解我们。所以坦率地讲,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在一定程度上是一个真理。特别是现在这个世界整个成了一个村子,民族的相互了解融入是一个大的趋势。故步自封、夜郎自大,不接受和吸收别的民族的文化营养是没有出息的。
我记得王蒙在伊犁写的一段话:伊犁是什么样呢,他是一个州,一个小城,一种生活情趣,一段激动的历史和险要的位置,他又是一种幸福,一种满足,一种令人骄傲的家乡的美丽。这是作家笔下的伊犁,他没讲什么道理,但是他讲了一种精神,我觉得对我们任何一个写作的人都有启发。在伊犁,在新疆确实也让我们的创作有了一个高的起点,我们应该向王蒙学点东西。
高兴:赵先生显然是对伊犁、伊宁了如指掌的人,他刚才从历史谈起,讲了众多的历史人物,我想他向我提供了很多深入伊犁、伊宁的线索。谢谢赵先生。
每次来新疆,实际上是对新疆的一种阅读,有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想说我到新疆参观什么地方,我觉得新疆就是一本书,可以让人们反复读的书。在阅读新疆这本书的过程中,其实我特别有幸,每次都可以遇见耿占春先生。在我的心目中他首先是一个优秀的评论家,而且是一个有社会良知和社会担当的评论家。另外我要告诉你们他热爱新疆。热爱这个词有时候在我们这个国度过于笼统化、抽象化,热爱是需要具体的细节来体现的,每当我看到他赞美吃拌面露出幸福笑容的时候,我充分认为他是热爱新疆的。有请占春先生。
耿占春(海南大学教授):来新疆多次,伊犁还是第一次来。来伊犁以前很多年前就会唱阿瓦尔古丽,就知道那拉提、赛里木湖,当然这几年还不断阅读陈予主编的《伊犁河》杂志。在这之前我们也读到亚楠他们的诗歌,周涛写伊犁河谷的长篇散文。当然这一切都不能够和来伊犁这两天的感受相比较,感觉太丰富了,一时间都没办法整理出来一个想法。我就先谈一点特别抽象的东西吧。
这两天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以现代文化引领社会发展这样一个理念,我觉得这个理念非常不同,再也不是八十年代说的那个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无论从一个地方看,还是从一个国家看,文化确实被提出来了,虽然这个文化概念很笼统,现代文化的概念也很笼统。从文化学研究角度来说大概是这么几个层面:一个是文化制度层面,一个是文化理念的层面,一个是器物层面也就是物质的层面。就这二三十年来说,器物层面可能发展的特别快,任何一个地方都发生难以辨认的变化。制度的层面比较滞后,甚至是停滞的,所以温总理不断提出政治体制改革。对我们这些写作的、做人文学科的同志来说,我们更关心理念层面的东西,当一种理念一种价值取得证实的时候,或者说普遍共识的时候,它才可能被制度化。
就这两天的观感来说呢,伊犁不只是人们说的塞外江南的定位,它的优势是江南没法比的,有天山这样一个自然优势,还有多民族多元文化的优势,多重历史的优势,这汇成整个社会发展的一种动力。我觉得,所谓现代文化就是从多元文化提取共识的普遍性的东西。
我们昨天参观锡伯族博物馆,讲解的小姑娘使我们很感动,她讲解大西迁的故事又投入了浓郁的悲剧性的情感,让我们产生很强烈的共鸣。对锡伯族西迁的历史,各民族的史诗,当然还有很多各民族的历史人物。这些人物都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如果我们把这些历史人物的故事打造成舞台剧,比如锡伯族西迁的故事等等,它也可以成为吸引外地游客的一个品牌。这意味着,他不会只到那拉提看一看就飞走了,因为仅仅看自然风光对越来越增长的文化旅游的这个需求来说是不够的。给游客们提供一个常深入的、深度的了解民族的历史文化、杰出人物的机会,外面来的人会住下来,欣赏这些艺术的同时慢慢地品味这个地方。更重要的是这些作品会使内地来的人和本地人相互之间更加了解、理解和尊重,我觉得这个效益可能是比旅游的经济效益更加重要。
对整个人类来说,经济技术会日益发达,但是由于理念上的失误,人类会突然卷入一战、二战那样的战争。人类从来没有很好的、很长时间的安定过,所以很多哲学家都在不断讨论这个问题。康德在1795年就讨论人类和平论。他们都看到现代民族国家的兴起,由于每个国家都把自己国家的地位看得至高无上,把他的价值观看得至高无上,这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国家间连绵不绝的战争。人们不断地讨论有没有更普遍的价值观,找到这些民族历史文化之间的普遍性的理念、价值,这也许就是现代文化的核心。当然这应建立在民族之间相互的尊重、了解的基础上。
而如果这个了解、这个理解建立在一个有故事、有人物、有命运的文本里,力量就会更强。因为这让我们看到了一些活生生的人和事。就如我关心了两三年的波黑战争的报道、南斯拉夫战争的报道,永远看得糊里糊涂。但当我看了马其顿独立之后拍的电影《暴雨将至》,哎呀,我一下子通过其中一个摄影家的命运和他周边几个朋友、女子的命运,在一两个钟头里边,了解了这个地区发生的事情。因为艺术让我们直接亲近那个地区,那个民族,他们内心的痛苦,他们的希望。
伊宁这个地方是有天然的资源的,除了多民族的历史文化本身的存在,还有如此多的历史人物,有一些已经被叙述。可能一些文本不是一个便于传播的文本,比如它局限在某种语言中,局限在某种书面形式中,或者口传形式中。拍摄影视剧是一种很好的形式,但如果我们能够打造一个综合性舞台剧,融音乐、舞蹈、表演于一炉,甚至可以融入阿肯弹唱、维吾尔族的那种传统的演唱等形式,一定很有特色。这类节目我觉得应该建立在对原有的民族文本的尊重的基础上,当然一定要有一个改变,可以更富有叙事性。伊宁如果说有七台这样的节目,一周循环演出,我要再来,就要住一星期,全都看一遍,再加上每天吃不同民族的美食,作为一个旅游者,真的有福了。
最后我想向各位表达的一个愿望,就是如果有一天,一个对伊宁有一点贡献的人,伊宁市政府能授予他“伊宁市荣誉市民”,给发一把象征性的钥匙。好,谢谢!
高兴:好,刚才占春先生,他从文化理念谈起,他特别强调文化理念的重要性。因为现在你走到全国各地,基本上都在打文化这张牌,但是有些地方如果说文化这张牌做得肤浅的话,很有可能就变成一种比较庸俗的旅游,所以文化理念的重要性的确值得强调。而且占春先生还有好多建议,他最好的一个提议就是荣誉市民这个提议。我的理解是,荣誉市民如果要授予的话,可以首先考虑他,因为他是一个适合在新疆行走的人,他如果在新疆行走的话,别人是不会把他当外地人的!占春先生是多所大学的教授,刚才我在这侧面看着他在发言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一个阿訇在诵经。好,谢谢占春先生!那么又该轮到我们新疆的朋友了,有请修仲一先生。
修仲一(新疆文联编审):在新疆待了五十多年,我只来过伊犁四趟,这是第五趟。伊犁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很美好的地方。几位学者都谈到了文化、文学,伊犁的文学,是新疆文学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新疆的文学经历了很不景气的时候,现在好一些了,新疆作家协会的董立勃、《西部》的沈苇等人都是中坚力量,在他们的带领下,新疆文学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伊犁文学这些年发展迅速,形成了伊犁诗群作家群。我们的张新生书记,自己就是个作家,散文写得很不错。我从黄永中社长那了解到,这次西部文学奖选择在伊犁举办,就得到了张书记的鼎立支持。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是《西部》这个杂志,除去他们编辑人员以外的第一读者。《西部》,大家都发现这几年变了,变在哪儿了呢?领导支持,我们就不说了,我觉得变在他们整个的编辑理念发生了变化,作者队伍也发生了变化,站得更高了,视野更开阔了,给我们新疆的作者,树立了一个样本,也起到了很大的启示作用。这些年,《西部》发表了很多好作家的好文章,真的不容易。所以请允许我在这里夸奖一些人。首先就是主持《西部》工作的几个领导。总编沈苇,牺牲自己的创作,一门心思地想办好这个刊物,想办法联系作者,组织活动,这个是很不容易的。我在文学编辑这个岗位上到现在为止已经三十七年了,深知办刊不容易,办《西部》这样的文学刊物更不容易。沈苇的文学理念和编辑理念很新,所以也得到了很多的作家、评论家的拥护,好的稿子都拿来了,刊物质量也提高了,这是值得赞美的。社长黄永中同志在编辑部二十来年了,工作兢兢业业的,善于策划大的文学活动,他自己又是画家、摄影家。还有副总编张映姝,她是戏剧学硕士。没有他们的努力,没有他们的牺牲精神,我觉得这刊物很难办好。
第二个要赞扬的就是我们的栏目主持人,赵荔红老师、耿占春老师、高兴老师、徐大隆老师、黄梵老师等。耿教授组织的“维度”,确实是佳作纷呈,我说这“维度”的高度、深度和广度都是前所未有的。这次年纪最轻的获奖者纪梅,就是他介绍来的,文章很有深度。我们今天的这位主持人,高兴先生,也是《西部》“周边”栏目的主持人。他不容易,第一个不容易是翻译不容易,组织翻译家不容易;第二个就是对一个国家的文学进行一个综合性的评述不容易。他都做到了。现在已经介绍了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小语种文学,开阔我们的文学视野。这些栏目主持人的加盟让《西部》层次提高了不少。
最后,作为《西部》曾经的一员,我还是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西部》。
高兴:我突然怀疑沈苇是不是我的朋友,因为我为《西部》杂志做栏目主持大概已经快两年了,我还从来没有得到他正式的认可,但是修先生今天在一个很隆重的正式的场合上给予了我们及时的认可,我现在可以考虑再为《西部》主持一年“周边”栏目,谢谢修先生!
新疆的神奇在于它不仅能够让你欣赏到风景,新疆还是一个能够让朋友相逢的地方。按理说我和在座的很多作家朋友都应该在其他地方相遇,比如说我们的袁敏女士。因为我的家乡离她的家乡非常近,苏杭是结合在一起的,我应该在杭州和她相遇。她曾经在北京工作过很多年,我应该在北京和她相遇,但是都没有,我们恰恰在伊宁相遇了,这是我特别高兴的。而且袁敏女士也是响应着内心的召唤,从北京到杭州,把杭州原本一本名不见经传的杂志《江南》办得有声有色。《江南》我们一定要读,而且《江南》现在还延伸出了诗歌的一个刊,叫《诗江南》,另外还有一个长篇小说选刊。另外他们还办了一个很有特点的江南会馆,在座的朋友以后有机会到杭州去的话,一定到江南会馆去喝喝茶。好,有请袁敏女士。
袁敏(《江南》杂志主编):高兴先生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主持人,他今天主持的开场白一下子就把不想说话的人的心打开了,他把它定位于谈心交流,而且他把伊宁这座城市定位为从容、缓慢的城市,是一座可以谈心、交流的城市,是一座可以让你停下脚步、慢慢体味的城市,我真的觉得高兴先生非常有魅力。
我今天确实没有打算发言,昨天黄社长也跟我说,我当时还没有兴奋起来,但是现在我确实想发言了。虽然伊宁这座城市我是第一次来,但是新疆我来过好几次。我真的觉得伊宁这座城市是慢慢渗透到你心里的,慢慢打开的,就像高兴先生说的那样。这两天我们因为是走马观花,但是我有一个很深的感受,就是伊宁市政府的那种文化眼光,那种文化自信,还有就是那种对文化的重视程度。伊宁要从文化这个切口向世人打开的话,还要走很长的路,虽然它具备资源,具备底蕴,具备了一切可能,但是就我目前看到的,确实还没有完全打开。我想真正要把伊宁在世人面前展示出来,文化名片的打造一定要抓住独一无二的,就是别的地方没有的,或者说是无可替代的东西。我们去察布查尔参观锡伯族的西迁博物馆,我的内心是震撼的。昨天的解说员也特别有魅力,讲解得也非常好。当然更有魅力的是大西迁波澜壮阔的历史,以前说实话我不太了解这一段历史,我觉得这个是伊宁非常重大的名片。大西迁波澜壮阔的历史和表现的英雄主义精神,是真正能够体现中国人脊梁的一个大题材,我觉得这个大题材伊宁是可以做一部大电视剧的。这样的大题材,不是每一个地方都能有的。现在实际上好多电视剧寻不到好的题材。我再说一个小的,也是给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我们看到的手风琴的收藏家,据说他收藏了560多架手风琴。他住的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屋,里头光线也很暗,但是他把钱全部用到收藏手风琴上面了。伊宁实际上是一个歌舞盛行的城市,歌舞盛行就跟音乐分不开,手风琴是一个重要的乐器,实际上这里面有很多的文化关联。虽然他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但是实际上他搞的这个收藏,酝酿的文化含量,或者他身后可以解读的故事,我觉得肯定是非常有魅力的。有大西迁这样的重大题材,也有收藏家这样小人物背后的精彩故事,像这样的东西是伊宁独一无二的。我觉得你真正要把伊宁打造成一座新兴的文化城市的话,要有一种寻找、发现的独特眼光,然后呢,要有一种打造、培育他们的文化精神。比如我刚才说的那个收藏家,我觉得政府是应该投入,不应该让他自生自灭。
另外,我觉得一个城市旅游的发展,想要吸引全国游客、全世界游客到你这里来,一定要避免同质化。我觉得政府不应该是开发,而应该是解读,树立解读这样一个理念,往往能发掘出独特的东西。我们看到的汉家公主纪念馆、伊犁将军府、王蒙书屋等等,还有待进一步进行文化解读。
我在这座城市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我觉得我已经和她心心相连。伊犁是闻名天下的塞外江南,而我呢,不仅是一个江南人,而且我主编的杂志也叫《江南》,所以我也非常愿意为这座城市做些事情,谢谢大家。
高兴:其实,刚才朋友们都不断地在为伊宁这座城市命名,我说伊宁市是可以让人停下脚步的地方,刚才还有老师说伊宁是一个上苍赐予的美丽的地方,那么现在我借用袁敏女士的一句话说,伊宁市是一座能够让原本不想说话的人最终禁不住要说话的地方。好,谢谢袁敏。
每次到新疆来,我们都能感受到新疆作家朋友的热情,每次来,我们的李东海先生,他都以诗人的情怀,张开双臂欢迎我们,而且我也特别高兴,这回在伊宁又一次和东海先生相遇,东海先生说几句话。
李东海(新疆作家协会):伊宁市是一个诗歌的城市,在这里能够产生很多首诗歌,能产生很多的文化,但最重要的是伊宁市是一个有历史的城市,是一个有文化的城市。刚才赵老师就谈到了历史,我在这里简单谈补充一点。在将近四千年的时候,伊犁这里就有很强大的文明,塞人就在这里创造了青铜文化。作为中国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的要冲和枢纽,后来大月氏人、乌孙人都在这一带活动。再往后又成为一个世界的苹果之城,阿力麻里城,是当时中亚的一个中心城市,马可波罗对这里都充满了向往。再往后面走,历史就涌现出一些伟大的人物,这些伟大的人物,他们的命运多舛,但是伊犁这片土地,让他们的生命往往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从近代到现代,我们说在新疆没有哪一个城市,像伊宁有那么多重要的文化人物在这里住过,在这里留下他们光辉灿烂的诗篇。
现在伊犁有很多诗人、作家。我记得在我最早了解伊犁文学的时候,就知道郭从远在写散文,写诗。时间不久,我吃惊地发现,从伊犁又产生大量的散文诗,其中有一个诗人叫亚楠,他竟然是江南人。后来我又读到了伊犁很多诗人的作品,这些诗歌和散文诗从另外一个方面代表了伊犁文化的厚度。
我是生在新疆的人,这么多年了,我对新疆的感情与日俱增。我想伊宁市一定会让我写出能够让自己满意的诗歌作品。谢谢大家!
高兴:这是个典型的诗人的发言,充满激情。诗人往往用两种方式表达,一个是用诗歌,还有一个就是用酒。而且这两种方式都很绅士,东海都掌握得非常好!谢谢东海先生,我们也期待着他有关伊宁诗篇的诞生!
这次西部文学奖我觉得特别好,西部文学奖获奖者中有一批年轻的作家,我在这儿就特别高兴地见到了乔叶、见到了纪梅。乔叶虽然非常年轻,但她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作家了,她已收获过众多的奖项。前几天我在她的一篇随笔中,发现她的一个说法特别好,她说:“小说、小说,它是一种轻度的抒情。”多么好!现在我们听听年轻的声音,乔叶。
乔叶 (河南作协副主席):非常高兴来到伊犁,也非常高兴见到了高兴老师,他主持的这个会让大家都很高兴,特别的名副其实。
我来到伊犁后有朋友问我,对伊犁的第一印象用一个词来表达的话你怎么表达时,我想到的一个词就是“金色”。因为快到伊犁时我从飞机上往下看,伊犁河两岸都是金色的,那应该是成熟的稻田,还有一些白桦都是金色的,这就是给我很有视觉冲击力的第一印象。然后就跟着我们的大队伍,这几天一直在看,看了以后我觉得这个金色就是伊犁内在的一种精神品质,非常的纯粹,很明亮,很开朗,很灿烂。
谈到文化,在刚才的发言里面袁敏老师和耿占春老师作了很生动的对文化的阐释,还有赵荔红做了很有诗性的发言,给我的感触也很深。我一直看到我们在提一个口号,叫文化立市。用文化来建立城市,我觉得是特别有长远意义的。文化的力量,我的理解是它是最温柔的、最强硬的、最长久的这么一种生命力的存在。我以前做文学讲座时有朋友问我:文学是文化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那你怎么看待文学存在的意义?你看文学始终是被政治掌控的,如何如何等。我听了之后简直是很无语。我就回敬他说,唐朝的政治早就死了,可是唐朝的诗歌还活着。我觉得这就是文化的力量,它一直在长久地保留。刚才耿占春老师说1980年代的时候提的口号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现在可能反过来了,就是经济搭台文化唱戏。
刚才大家很广泛地谈了对文化的看法,我觉得谈得都比较好。那我就从一个写小说的人的角度谈一些比较庸俗的一些建议。看到《西部》杂志社这个小笔记本上有句话说得特别好,“他处理了西瓜常常解决不了芝麻”。我觉得好多西瓜上的问题容易,是大方向、大概念、大意识的东西,相对来说是好解决的。但是芝麻的问题也是非常重要的。在我这两天看的过程中有几个芝麻的问题,我想聊一聊。
伊宁的文化元素非常多,无论你的文化积淀有多么深厚、文化的概念有多么的强大,但实际上你最终落实,相当大一部分还是在比较朴实的人群身上。走果子沟的时候,我发现这个路修得非常好,但是路上好像没有风景停靠点,果子沟两岸有非常美的地方,我觉得应该可以设立多个出口,建立一个相对宽阔的平台,让大家观览一下,走到下面的草场或松林里去看一下。我想可能其他的游客来了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另外,我们的车和数量庞大的羊群相遇,虽然很有诗意,但也存在安全隐患,是不是应该为转场的羊群修个专门的通道。还有就是我们伊宁有“花城”这样很浪漫的称呼,但是实际上我觉得可以把它往实处做。比如做不同季节以花为主题的婚纱照,非常浪漫。
《西部》笔记本的封面上说:向上的路和向下的路是同一条路。我的理解是,在文化方面做得特别向上,把细节做得更为民族化、做得更细腻一点。不是说让我们坐上马车溜那么一圈就好了,我觉得其实看还远远不够,比如说让我们深入到少数民族家庭中,看他们做编织,然后我们也参与一下。还有他们做的拉条子什么的,我特别希望跟着他们学着一起做拉条子,蛮有意思的。就是民族化的可以更深入、更细腻一点。另一方面,向下怎么说呢,我看了一大圈以后,我觉得民族风情园很独特、很有意思、很有新鲜感。我想住下来,可是要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实际问题。我觉得可以在民间客栈的运营上做文章。就是说不住大宾馆,住民营的客栈。我在乌镇,在大理,看到很成熟的民间客栈的运营方式,做得非常的温馨,也很节俭,也很浪漫。我觉得我们这边也有很大文章可以做。
还有一点就是刚才耿占春、袁敏老师谈到的锡伯族大西迁可以做歌舞剧,应该是很好的。这是你们独有的,要把独有的财富非常充分地发挥好、挖掘好、运用好。谢谢大家。
高兴:小说家关注细节,我觉得乔叶她来到这儿肯定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既然宾至如归了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她刚才好多有关细节的建议特别坦诚和真实。我都被她的发言感动了。我刚才说过,我们今天不同的发言者都在以他们的方式命名伊宁这座城市。从刚才乔叶的开场白中我们听到了对伊宁的又一个命名,高兴是属于大家的。
大家也可以看到,待了两三天对伊宁已经充满了感觉,所以我们就特别羡慕能在这儿长期生活的伊宁的朋友们。而且我觉得伊宁这个地方它是可以让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要表达的一个地方,用文字表达,用歌声表达。下面我们有请一位伊宁的作家郭文琏先生说几句话。
郭文涟(伊犁州政协):第一次参加这样高规格的、名人学者比较多的、又属于文化的座谈会。听了大家的发言,我想说说自己的一点感想。我是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人,从小生活在伊宁市的巷子里,和维族巴郎子一块玩大的,所以对这个城市的发展变化过程非常熟悉。我也非常热爱这个城市,但是这里发展变化的节奏太快了,有些我留恋的东西都没有了,一个是树,还有一个是水,让我很伤感。那天颁奖仪式时有一个作家说到白杨树的伤感,我对此体会是很深的。
这一次的西部文学奖颁奖仪式,我想对我们伊犁尤其是对伊宁市来讲,对文化建设的推动力是不可小视的,这种推动作用会在未来逐渐显示出来。作为文学爱好者,我感到十分高兴。
来过伊犁的人很多,但是能真正了解这片土地,了解我们内心世界的人很少。你了解了以后,你才会对这片土地充满热爱和敬畏。在那天的颁奖仪式上,哈萨克族女作家叶尔克西说她的父亲是1951年从这离开,特克斯人,现在八十多岁了,每天说的十句话当中有七八句话都是关于伊犁草原的。当时,沈苇先生说他很感动,作为台下的我们听了也很感动。因为我也有过离开伊宁的体验,我离开过伊犁这块土地两年,在内地漂泊,当说到伊犁草原、伊犁河的时候确实经常是流着眼泪。叶尔克西的文章我看过很多,特别亲近。因为她说出了我们很多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想说的话,而不仅仅是一些优美的词汇。
我总觉得杂志还是要走入更多的读者当中去,虽然我们很难再恢复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八十年代时期那种盛况。但是,这些精神产品也不能只在我们这些文学爱好者里打转转,要想办法突破,走进学校,走进机关,走进工矿企业领域,走到农民家中去,让大家能够看到我们的文学杂志。
要提高加入作家协会的门槛,提高上《西部》的门槛。因为作家身份是神圣的崇高的,要力戒文学的人情化、圈子化。我就说这么多,谢谢。
高兴:感谢郭先生,我觉得他刚才的一番谈话我想用两个字形容——“恳谈”。刚才郭先生说到了一个词,我特别喜欢,他说热爱,又常常伴随着敬畏,无论是对文学还是对文化,我们在热爱之中常常要怀有一份敬畏。谢谢郭先生。
我们的谈心我觉得一直特别流畅,现在已经达到互相探讨互相对话这样的一个层面了。我有一种感觉,就是我们一直在地域中转换,从西域到南方,从南方的各个省份来回转,我们就要回到一个六朝古都——南京,这回南京也派来了她的代表,那就是黄梵先生。好,有请黄梵先生。
黄梵(南京理工大学副教授):这两天观览过程中,一方面我特别享受,但另外一方面我又特别着急,因为我看到了一些让我感到有隐忧的东西。其实现在很多地方都在谈论文化,我们有一个基本的东西又难以逾越,就是到底什么是文化,没有一个权威的说法。其实如果我们不了解文化,这个时候我们做的事情是否真的与文化相关,形成了悖论关系。所以我是从我个人的体验来谈什么是文化。文化有许多层面,我们在建设文化的过程中容易出现同质化的倾向,原因就是我们对文化的理解都比较接近。这里面最大的一个问题在哪里,其实刚才乔叶已经说到一些了,就是文化里面最重要的是它的细节。这个细节怎样去实现,我自己有一个观点,根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我觉得落实细节或实现细节,主要的方式不是靠政府。在建设文化方面政府能做多少,做什么,什么东西是它不能做的是值得思考的。其实真正的文化,所谓的大文化,不是由政府来创造的,是由私人民间创造的。换句话说是由个人来创造的,由个人创造大文化。这些都是在一个漫长的历史变迁过程中间逐渐形成的,政府只能去鼓励个人,鼓励个人去创造一些文化的细节。我在参观收藏手风琴的俄罗斯族那家人的时候感受特别深,政府可以采取一种鼓励个人创办各种类型私人博物馆的形式,这种形式也被证明是特别能够吸引游客的一种方式,就是它能产生一种所谓的“过夜经济”。这个方面像台湾、江南有些地方,都是这么做的,也非常成功。
政府建设了许多的场馆,大的戏院,大的博物馆,各种各样的纪念馆,特别多,但只是一个框架,给我的感觉就相当于是写长篇小说的一个提纲,文学创作不是靠提纲取胜,它是靠文学的细节。比方说一个小说,你没有细节,你这个小说是不可能成立的,你光提供一个提纲是没用的,提纲不能代替细节,你一定要鼓励私人民间来参与文化建设。比如建设维族传统饮食街,或者维族的传统工艺品一条街,就能够使得老百姓也获得利益。我觉得文化的发展,如果没有市场来支撑的话就是空的。所以我觉得真正的文化建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民间,利用民间的力量、个人的力量共同发展。他们有热情,有利益的推动,让他们去做很多文化的事情。你比如说,民族歌舞,我们现在比较常见的就是晚会形式。其实我个人对晚会形式是非常有意见的,因为我觉得晚会形式把中国很多艺术毁掉了。你比方说,晚会形式已经差点毁掉了中国的相声,我们几十年的相声就是晚会相声,没有跟市场相关的相声,幸亏后面有了一个郭德纲,他一出来,他把市场恢复了,他的相声是在市场中间产生的。其实我们的很多文化一定要创造一个市场出来,它才能持久发展。千百年来的文化发展都是靠这样一个路径,但是我们现在政府包揽得太多了,而恰恰就简略了它最根本的一个东西,就是文化市场如何建立,这个东西我觉得就是文化细节的部分,博物馆应该怎么建立,街区应该怎么建立。比方说我在台湾的时候我特别感动的就是他有几条像台湾九凤、基隆附近的夜市,你去看它那个街道,其实那个街道很旧,而且很窄,最窄的地方不到一米左右,两个店门面对面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可是这个夜市吸引力大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周围国家像日本、韩国、东南亚的人在那个地方占了游客主体的一半以上,它之所以有这么大的魅力就是因为这条街,它卖的传统的吃食,传统的工艺品,是台湾独有的。开店的老百姓也特别高兴,因为他能赚到钱,他特别有积极性,他配合政府,来把一些该修的道路修好,该进行维修的一些地方进行维修,这些就对当地的文化发展起到一个推动作用,我觉得文化应该是这样去发展。我这两天感觉是有很好的一面,就是政府做了很多事情,道路也疏通了,很多房子都维修了。另外一方面就是在培育文化市场方面,我感觉还是有点担忧,这个市场能不能培养起来。也就是说外地的游客到了我们伊宁,能不能待下来,待个三到四天,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宁静,这里的草原,这里的山川,这里各民族的小吃,还有它的歌舞等等。就好比说你在大街上开店,你不能都开成百货商店,你要开品牌的特色店才能够吸引住真正的买家。
还有一个就是我们政府在做文化建设的时候忌讳彻底地破旧立新。像南京夫子庙改造就特别失败,是把许多旧房子全部拆掉,建立一个赝品的夫子庙。大家都知道唐诗里面的乌衣巷,现在你去看,跟原来的完全就是两码事情,没有照原来的乌衣巷修复。我们在文化建设中间,千万不要因为有钱而把真正的文化摧毁掉,这是我觉得需要非常警惕的东西。
另外我个人觉得伊宁条件非常好,我们这几天在参观博物馆的过程中间,为什么西迁的博物馆对大家触动比较深?我自己也有一个思考,参观林则徐的博物馆,我跟高兴两个人还有一个小的议论,觉得林则徐博物馆应该主要展现林则徐在新疆或者伊犁这一带的丰功伟绩,你不要把他其他地方的事情都扯进来。就是我们每个博物馆不要变成百货商店,应该变成一个品牌的特色店。我是一介书生,是小人物,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谢谢大家。
高兴:刚才黄梵说他是一个小人物,他可不是一个小人物,他是一个诗人、小说家、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同时还是美术鉴赏家。而且我要透露一个细节,黄梵昨天是被一个美女作家当成80后,所以伊宁又是一个能使黄梵一下子变成80后的地方,谢谢黄梵。
这两天我发现有个女士一直特别安静,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话,她都是用微笑来代替言语的,这就是我们昌吉州文联的专业作家毛眉,而沉默的宁静的那些女士,实际上她们的这种沉默和宁静本身就是最吸引人的一个地方,现在我们要让毛眉女士发出她的声音来,好,有请毛眉。
毛眉(昌吉州文联专业作家):谢谢高兴老师,我就用最简洁的方式说两句。第一点就是谈一下对伊宁的感触吧。因为我自己是一个新疆作者,我总觉得如果说从高的方面来说,跟内地这些专家学者相比他们有的是高远的视野,开阔的思维,如果说熟悉本地呢,咱们伊犁这些本地的作家,他们更是如数家珍,轻车熟路,所以还是没有我说话的余地,但是既然来了一趟,受到了亲人般的接待,内心的确是有感触的。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不管是对还是错,我把我内心的感触说出来。作为一个新疆作者,我一直生活在北疆,我就发现北疆绿洲特别的破碎,一块一块的,每一块都是一个县城,然后这次我来伊宁就发现,说伊犁是一个明珠,还真是不夸张,是一大片绿洲组成的一个既不分割也不破裂的这样一个绿色的珍珠,这一大片的绿洲与天象能够对应起来,所以能够留得住云彩,云彩能下雨,而且伊犁是中国唯一能够接受到海洋季风的地方,所以被称为塞外江南,的确是得天独厚。刚才许多专家说到了伊犁的独特,我想说的就是提升也好,开拓也好,那都是另外一个话题了,我觉得作为一个本土作者,我对伊犁的看法是,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守着她,一个城市有一条清澈的河流,至今有一个宁静的湖泊,而且这座城市里有那么多树,我觉得是天设地造,非常难得,我感觉最突出的就是生态的问题。因为我走过很多地方,特别是着意地走了许多地方,许多河流,我几乎看过了中国的每一条大河,得出的结论就是,北方是有河皆枯,南方是有河皆污。所以当我在飞机上看到伊犁河的时候,我特别激动,这样一条美丽的河,而且至今还是清澈的、饱满的,这一点太难得了。伊犁河被伊犁人民称为母亲河,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我上次到延安的时候,去看了黄河,连黄河壶口瀑布都用上了橡胶坝,小说家阿成先生说,我听到了母亲的心跳,我还跟他开玩笑说,你还听到母亲的心跳,母亲的心脏都搭桥了。我特别珍惜我们这条伊犁河,我也希望大家好好爱护它,还有赛里木湖,我想在坐的很多的嘉宾,包括旅游人士,能够来到伊犁,他想看的是伊犁河,想看的是赛里木湖,想看伊犁满街的白杨,无论什么季节的白杨,这是吸引他们的地方。我想这是根,这个根要守住,我们才能谈开拓、谈发展、谈提升。伊犁的历史,刚才赵老师说到了很多,很全面,我自己的感触,就是这两天它自己突然蹦出来的,伊犁的古代史和一个人的名字紧密相连,那就是张骞,近代史和另一个名字紧密相连,那就是林则徐,我觉得伊犁的现代史可能还会跟一个词紧密相连,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不一定正确,我想那个词应该叫口岸。这个口岸不仅仅是经济的口岸,交通的口岸,它同时也是打开了一个文化的通道,文化的口岸,我想有了这个口岸,伊犁这样一个天设地造的地方,将来会非常非常美丽。谢谢大家。
高兴:特别好,看毛眉女士,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散文诗,好,谢谢毛眉女士。
我刚才已经提到了这次西部文学奖,对青年作者的关注,在我们这次的获奖者中,最年轻的获奖者应该是纪梅,她现在还是在校的学生,但是已经具备了非常成熟的写作能力,已经在《西部》以及其他众多的文学期刊上发表了大量的文章,现在纪梅请你说几句吧。
纪梅(云南大学硕士研究生):可能是我最年轻,作为年轻的代表,有机会在这里说几句。我跟伊犁特别有缘,我至今来过两次新疆,两次都是到伊犁,都是在乌鲁木齐做短暂的停留,然后就到伊犁。上次看完了伊犁的薰衣草,回去以后,写了一篇散文,起了一个很煽情的题目,叫做《新疆,伊犁……请让我做你的养女》。上次我到伊犁的时候,一下飞机我就闻到了一股薰衣草的香味,这是到任何地方都不曾有过的,特别激动,我觉得这是一种最高的礼遇。那是一种有根基的香,在土地上生长的。我们到了那拉提草原,也看了薰衣草,但是薰衣草主要还是那种块状的,跟想象的那种大片的,还是不太一样。我想如果是大面积的,而且有起伏的,观赏性会更强。
我们住的酒店,我注意到也有“以现代文化为引领”的标语。这话其实在内地都没有听到过,我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就这几天的感受而言,我理解的现代文化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面部表情,愿意跟对面见到的素不相识的人打招呼,愿意和他合影,愿意去展示自己的微笑。像我们昨天在喀赞其的时候,我们乘马车浏览街景,一些维族的朋友,他们出家门,观望我们的时候报以尊重的微笑,我是有意识去看他们每个人的眼睛的。很多孩子还主动跟我们打招呼,喜欢我们给他们拍照。我想,这些都是现代文化最基本的东西,人与人之间、不同民族之间的尊重和善意。
高兴:我想刚才纪梅是80后,一个80后肯定要带出另一个80后。他叫续小强,一位我特别欣赏的诗人。他把一本叫《名作欣赏》的杂志办得有声有色,而且每期都有一个别册,这个别册,我每期都是要收藏的。我建议小强好好考虑一下,以后能不能做一个伊犁的别册。好,小强,你说几句话。
续小强(《名作欣赏》执行主编):那我就简单说几句吧。把时间留给其他还需要发言的作家。我来自山西太原,做一本杂志叫《名作欣赏》,第一次来新疆,当然也是第一次来伊宁。今天,我们这个会是文化伊犁的座谈会,后来我们又篡改为谈心会,在我看来,这个谈心是十分困难的,大家交流的背景是有差别的,所属的地域,从事的工作,对一个话题的认识程度,都很难聚焦到一起。比如我们对“文化”这个词语的理解,可能每个人对这个概念的理解也不一样——我们政府对文化的理解和我们民众对文化的理解,我们汉族对文化的理解和我们少数民族对文化的理解,一定会有差异。
我这两天很紧张地看了一些地方,我想谈一下我的直观感受吧,作为一个第一次进疆的外来人,我直观的感受是非常真实,这边的空气、阳光都很透明,也提醒我要用一种真实的眼光,或者是说把自己的这种位置摆正,怀一颗放下一切的心来看待这个世界。
刚才很多老师都提到了博物馆的建设问题,我们还存在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即便是昨天我们锡伯族的那个风情园也是存在一些问题,当然这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但不是全世界性的问题。我们到国外去走走的话,可能会注意到这个现象,我们博物馆为什么一直就做得不太好,是应该好好反思的。我们的博物馆和人是没有关系的,和游客是有关系的,和我们当地的民众也是没有关系的,他们会去那里看他们民族的历史吗?我觉得很值得怀疑。所以我更喜欢我们俄罗斯族收藏家,他那样的一个形式,博物馆的存在就是活在、建立在人群比较多的地方。虽然交通不是很便利,不便于停靠大巴车,但是它方便我们一抬脚就进去。
作为一个六岁孩子的父亲,我特别愿意见到孩子,我很希望到当地的学校看一看、走一走,大学也好,中学也好,小学也好,或者幼儿园也好。昨天在塔兰奇社区阳光也很灿烂,几个背书包的小朋友,扎着冲天的马尾辫,边说着走着,打打闹闹,我就特别感动。他们是这片地域开出的最美的花,我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今后的活动,主办方如有这样的安排,我想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我就谈这么多吧,谢谢高兴老师!
高兴:我们在座的各位作家,他们也有在媒体工作的,比如张杰先生,他现在就在做文化版,我想他也一定有话要说,有请张杰。
张杰(《新华月报》副主编):我以最快的速度,不耽误大家的时间。这次对伊犁的感受,在我写日记的时候,有一句话冲了出来:伊犁给我的感觉实际上是赛里木湖边的神话。在伊犁举办的这次西部文学奖颁奖活动,让我们有一种回到了文学时代的感觉,我觉得这是一种神话。咱们伊犁对于文学、文化的支持力度之大,对文化的发展思考之深,执行力之强,我觉得这也是一个神话。这些神话都令我感动。
另外一个我要说的是,刚才一些老师提到文化和政治、经济的关系问题,我认为这些东西是一点都不矛盾的,他们之间是一个有机的共同体。
高兴:好,谢谢,刚才咱们的张杰说,他觉得伊犁是赛里木湖边的神话,我觉得特别好。今天我们的座谈会,实际上是高朋满座,而且刚才我欣喜地知道,今天有一位著名的哈萨克族作家,叫做乌拉孜汗,他也在场,他最近刚刚获得了一个少数民族文学很著名的奖,我们要向乌拉孜汗表示祝贺,有请乌拉孜汗先生说几句话。
乌拉孜汗(哈萨克族老作家):我不会说汉语,非常感谢参加今天这个座谈会,非常高兴。我是用哈萨克文进行创作的,希望各位将来能读到我的作品,谢谢!(狄力木拉提现场翻译)
高兴:我对哈萨克族有着特别美好的印象,哈萨克族是那么的温和、善良。如果我有自己的梦中情人的话,她应该是哈萨克族人。
蒋蓝(《青年作家》主编):好,我先跟大家说一下,我自己做的工作是高端访谈。中国目前涉及城市文化这部分的学者我基本上都采访过。我逐渐想到几个词,国外城市功能学派经常提到的一个词,叫“街道眼”。我们现代的城市被建得越来越大,人与人之间有很多的隔阂,一个人出门办事很不方便,实际是大城市人们固有的毛病,很多人都有体会。“街道眼”的意思是让大城市恢复到一个小城市的格局,小街道、小尺度,使所有人与人之间发生近距离的接触。现在很多人觉得只要钢筋混凝土摊大饼一样把一个城市摊出去就是现代化,而恰恰这是反现代化的。
文化,政府有些时候可以引导它,但文化更多的是靠一种自觉,对文化本土的一种情感生发。每天在成都至少有十个文化聚会,都是民间出钱开的。现在成都私人博物馆有一百五十家,我们的政府号召在未来三到五年,再建一百家博物馆,成为中国西部私人博物馆最多的城市。
昨天我们看到,手风琴收藏家亚历山大·扎祖林先生,我不太了解他生活的更多背景。实际上,一个城市出现像扎祖林先生这样的情况,是需要合理引导的,他可以成为伊犁在音乐方面的一个文化地标,这就回归到我刚才提到的“街道眼”这个概念。
昨天到了你们的六星街,我看了很感动。成都是在八年前开始提建现代田园城市的,我们以前永远以为现代田园城市这个概念是从西方来的,但是我在你们的六星街看到了一个原型,这就是伊犁城市建设格局上一个最大的特点,它是一个原型,它建立于1930年,由德国人规划建设的。此前,从来没有一个专家跟我提到伊犁的六星街,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城市建筑。
我给大家提一个建议,在成都近十年开始建立一种学问,它汇聚了一个城市的现代田园,收藏一切文化归于一个什么东西,他叫“成都学”。这个东西提出来后,专著出了几十本,当然,当地政府请了很多名人来搞“成都学”,比如说易中天等等,这个学问逐步就成型了。实际上,我受这个思维的启发,我觉得在伊犁在这样一个历史这么丰厚,两个空间异常阔达、多元、丰富的土地上,成立一个伊犁学。(张新生:伊犁师范学院有一个伊犁学研究中心。)哎,太好了,我想我们每一个作家把我们的笔面对着这个大地的时候,对它的历史,对它的文化,我们的文学是已经伸延到学术的很深的地方。这块土地上,大有作为。从它的城市的方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进行详细的研究,比如我刚提到的六星街,不知道有多少人研究。如果说在成都平原上出现的话,不知道有多少文化产品早就搞出来了。
我们那儿一个人专业拍摄茶馆,这个人发誓一生用四十年的时间拍茶馆,他拍了十万张照片,最后你就会发现,全四川的茶馆只有一个人敢说话,就是这个人,为什么呢?他拿出十万张照片给你看,四十年前,用以前的海鸥120开始拍,拍到现在的佳能MAX3。我觉得文化,做到这个程度,已不需要政府号召他去做,去热爱家乡,因为文化这种血脉一直在他自己胸中涌动,这样的文化会衰退吗?我从来不会相信,谢谢大家!
高兴:不愧来自诗歌大省,四川是个诗歌大省,连散文家说话都有诗人的气概,而且他又完成了一个对伊宁的命名,那就是伊宁是一个有“街道眼”的地方。好,谢谢蒋蓝。
刚才在座谈会的过程中,人们不断提到一个名字,那就是张新生,我现在已经不关心他是什么职务了,我已经把他当做一个朋友、一个兄长,一个我以后如果来伊宁就会直接给他打电话的朋友,现在就有请我们的张新生书记做一个总结发言。
张新生(散文家,伊犁州纪检委书记):今天参加这个座谈会,对我来讲确确实实不同于我以往参加过的任何一个会,听各位老师、各位作家讲话,看我们高兴老师主持这个座谈会,非常的享受,真的是非常好的一个活动。大家在发言中,非常慷慨地贡献了你们的思想和智慧,非常真诚地贡献了你们的见解甚至批评,我们听了以后确实非常感动。
最近看《三联生活周刊》有一期新疆的专刊——“最美的新疆”,伊犁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伊犁的美不仅仅是壮美的自然风光,最令人震撼、最令人感动的是在这个土地上生活的、悉心守护着伊犁文化的人们。
今天非常有幸的是,各位老师、各位名家来到伊犁,和我们一起来商量、来探讨我们伊宁这样一座城市应该有一种什么样的文化品格、精神品格,我们伊犁河谷的发展怎么样有更丰富的文化内涵。
说实话,举办这样一次活动也是非常不容易的,我们的州党委书记李学军带着州直十个县市的书记、县市长,包括州直部门负责人一个很庞大的队伍在现场观摩我们新型工业化进展的情况。这些关注的是刚刚占春老师讲的物质层面的事,他同时又牵挂着在伊宁的会场,希望能把颁奖活动、把我们的文化活动做得更好。
伊犁的发展水平在新疆并不高,在十四个地州里,处于一个中等水平,但伊犁是新疆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五万六千平方公里,二百八十万人口,三十多个民族,农村人口居多,少数民族聚居,发展的任务非常繁重,解决老百姓生活的问题也非常繁重。但是,一直以来我们伊犁州、伊宁市对文化和文学的呼唤、敬仰和尊敬,没有减弱过。伊犁需要文学、需要文化来丰富我们发展的内涵。
大家都清楚,新疆从2010年之后,具体的讲是2010年5月之后,进入了新的时期,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召开之后,开启了新疆跨越式发展和长治久安的一个新时期。全国十九个省市对口支援,中央、国家各部委实行特殊政策向新疆倾斜,新疆的发展不仅仅是一个省区的事,已经成为国家战略,国家未来发展的一个重大课题。解决好新疆问题,解决好新疆各族人民生活问题、经济发展问题也已经成为国家大事。
长期生活在新疆的人就会发现,新疆的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发展问题,很多问题是深层次的。刚才占春老师还有很多的作家认为,张春贤书记提出的“以现代文化为引领”意义非常深远。新疆这个地方本身是一个各种文化包括宗教文化汇集的地方。如果新疆不稳定,有着思想文化方面的根源的话,极端宗教思想就是一个祸根。要把极端宗教思想的影响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就得大力弘扬现代文化。现代文化这个概念,我想各位学者、各位作家都明白,所以我们伊犁州、伊宁市选择在这样一个时机举办这样一个活动,和各位老师、各位作家一起商讨文化的课题,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承办第二届西部文学奖颁典礼,举行这次“文化伊宁”座谈会,是我们伊犁州、伊宁市与《西部》杂志的缘分,也是我们伊犁州、伊宁市和各位文学大家的缘分,同时也是《西部》杂志、各位作家给予我们伊犁州和伊宁市的一个很好的机会。
前不久,我读今年第二期《天涯》杂志,看到了耿占春老师的一篇文章,原话我记不太清楚了,说一个人的自我构成的历史当中,应该有文学的参与。我想作为伊犁这样一个地方,在这块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及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的人们,也需要文学的参与。所以我们期待各位作家、各位诗人、各位批评家能够以你们的思想、你们的智慧、你们的艺术敏感进一步参与到伊犁州的文化建设事业当中来。期待伊犁能够成为各位老师创作的一片心灵园地。感谢各位老师、感谢大家对伊犁的关注!
高兴:我觉得新疆的官员真的是可以做朋友的,我惊讶地发现,新疆的官员都关注文学,都读文学,在内地不少地区,这都是难以想象的。我曾经在布尔津县认识了那儿的计生委主任,他读卡尔维诺。张新生书记是读《天涯》,而且那么关注《天涯》杂志的每一篇文章,让我很感动。新疆文学应该是有地位的,伊宁我肯定是要再来的。一个真正的、优秀的、出色的座谈会应该是处于现在进行时,而不是完成时。我觉得今天的座谈会非常成功,以至于我再多说话的话就有点儿画蛇添足了。好,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