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活民间资本是经济稳中求进的关键——专访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钧

实习生 邹金彤 陈岩霖

“中国民营经济的昨天很惨，今天很难，明天很重。”前不久，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钧在武汉表示，中国经济现阶段要做到稳中求进，关键是开放投资领域，激活民间资本。

他还表示，民营企业当前最紧要的是抱团取暖，联合重组，勇于创新。同时，也需要政府主管部门从政策上给予支持，打破国有资本的垄断和限制，为民营企业创造更趋公平的市场环境。

上行基础不牢，下行压力增大

中国经济已连续下滑7个季度，但千万不要因此就慌了神，要认清当今形势背后的实质，激发市场活力，找到新的增长点。

《支点》：官方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GDP增速为7.7%。您如何看待当前中国经济增速的放缓？

保育钧 ：虽然中国经济下行压力正在增大，但仍处于平稳状态，并不像国外所谓“唱空中国”那么严重。 即便中国经济增速持续下滑，却仍是世界各国中最高的。

需要指出的是，中国经济的内生动力不足，很难找到新的增长点。2008年金融危机后，政府实施4万亿元经济刺激计划，很快有了效果。但现在，后遗症日益凸显，上升基础不牢，下行压力增大。

新的增长点在哪？还不明朗。然而，也不要因为连续7个季度的经济下行而慌了神。经济增长的关键是保证质量和效益，只要不出底线，就可以继续按照预定方针推进发展。也就是说，要保持宏观稳定。李克强总理说过，靠政府投资和政策刺激的空间已经不大了。所以，中国经济现在最需要的是激发市场活力。

《支点》：在增速放缓的背景下，中国经济有哪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保育钧：第一，地方政府债务。负债多少有不同的版本，中央认可的是8万多亿元，加上地方隐形债务估计在10万亿元左右，其中有3万多亿元已经到期，需今年内偿还。近几年各地的土地价格均有不同程度上涨，但成交量并不大。今年一季度，全国各地从土地获得的收入是1万多亿元，而到期债务却是3万多亿元。

第二，信贷规模过大。影子银行贷款比例过高，第一季度社会融资8万多亿元，从银行渠道获得的融资近4万亿元。更主要的问题是M2突破103万亿元，相当于GDP的200%。今年全国“两会”通过的人大预算中，M2增长率要控制在13%以下。实际上，1至4月份的增长率约为15%，多了两个多点。对此，中国人民银行和银监会发布通知，严控地方政府贷款。目前，许多国家都在印钞票，很可能出现人民币对外增值、对内贬值的现象，严控是权宜之计。

第三，财政收入下降。相对地方政府财政收入增长16%以上，中央财政开始负增长。这就要求中央和各级地方政府一起过紧日子，开源节流。预计财政收入总体上可能还要继续下降，一方面由于经济效益不好，另一方面则是税制改革，“营改增”减少财政收入是趋势。

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钧

民间投资是经济稳增长的关键

2010年民间投资占比首次超过50%，2012年达62%。今后5至10年，民间投资将成为中国经济稳增长的关键。

《支点》：您认为当前中国经济保增长的关键是什么？

保育钧：中国经济保增长，最关键的一环是启动民间投资。我们可以从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出口、投资和消费来分析。

首先，中国的出口在今后5年内不可能大幅上涨，现在频频遭遇欧美国家的贸易制裁，实质是出口结构不合理造成的。中国出口商品大多是低端产品，真正能换取外汇的出口产品并不多。中国今年出口增幅的目标定为10%，恐怕很难完成。

其次看消费，消费保持每年15%的增幅是比较正常的，不可能一下子上涨很多。

再看投资，我同意林毅夫的观点，今后5至10年，中国的经济增长主要靠投资拉动，这里的投资是指有效投资。

《支点》：启动民间投资，将为中国经济带来哪些利好？

保育钧：首先，民间投资能化解城镇化难题。我做了一个测算，城镇每平方公里的拆建需30亿元，同时要增加一万人口。按此数据，“十二五”期间，中国在5年内实现城镇化率增长4个百分点以上，也就是每年平均0.8个百分点，就需要每年800万到1000万人口进城镇的规模。这样，全国每年需要3万至4万亿元的投资规模。显然，这个投资规模需要民营企业来推动。

其次，没有民营经济的大力发展，中国的就业难题就无法缓解。全国今年仅高校毕业生就将近700万人，还有其他人员就业的问题叠加在一起，压力罕见。

《支点》：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现在面临哪些阻力？

保育钧：一是解放思想问题，二是体制制度障碍。

应该说，国家新老36条出台后，民营经济应没有很大的发展障碍了。但还需要进一步解放思想，正确看待民营经济——这是一个迫切的问题。

比如，湖北的GDP总量在“一五”时期排列全国第十位，前几年是第十二位，现在又赶上来了。湖北有很多“国字号”的企业，但改革开放30多年来发展速度下降，差距在哪里？我认为就是民营经济不够发达。湖北乃至中部地区要崛起，没有民营经济作支撑，是起不来的。

谢洛夫的父母具备相当高的艺术修养，这促成了他谦虚审慎、内敛自律的个性特征。而早年接触欧洲古典大师画风的经历又拓展了谢洛夫的艺术视野。这样的心理结构和艺术经历反映到个人创作上，就表现为谢洛夫尊重传统而又开阔包容，反对成规却能谨慎求变的特点。谢洛夫的艺术是对传统与创新的有机结合，他既是一名伟大的改革者、领头人，也是联结俄国绘画两大重要时期的关键人物。甚至有人夸张地认为，俄国艺术自19世纪80年代至20世纪10年代的近30年间的发展，就是谢洛夫从《少女和桃子》（1887年，图2）至《鲁宾斯坦像》（1910年）的创作历程。

湖北现有民营企业约34.5万家，跟江苏省相比少了100多万家。浙江省的GDP排名在改革开放前是第十二位，后来一直是第四位，民营经济作的贡献占了70%以上，有的县达到了80%-90%。

2006-2012年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占全社会投资比重（%）

改革红利将推动民营企业发展

改革是最大的红利，中央今后要在7个方面发力。随着改革的进一步深化，中国民营经济将会有大的改变。

《支点》：鼓励民间投资，应从哪些方面着手呢？

保育钧：改革可以创造最大的红利，当前改革已经在以下七个方面取得了共识：

一是财政税收改革，各级政府预算要公开透明，处理好中央和地方财政的关系；二是金融体制改革，这方面已经有了路线图和时间表；三是价格改革，特别是资源价格改革，水、电、气价格的调整等；四是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五是土地制度改革，今后5年农村土地要确权、办证、登记，农村土地确权很可能在5年内给中国带来大的改变；六是户籍制度改革和新型城镇化；七是行政审批体制改革，本届政府上台不到3个月，已取消了133个审批项目。

《支点》：怎样通过金融改革来推动民间金融的发展？

保育钧：目前，金融改革的路线图已经明确，2015年前要把“两率”（利率和汇率）放开，预计2020年资本项目会完全放开。但现在，我不满意的是存款保险制度未推出。只有把利率放开，配套存款保险制度，民间商业银行才能办得好。我非常赞同金融改革，然而现在金融机构存在两个问题，一是直接融资比例太小，二是大银行垄断间接融资。老36条允许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而新36条之所以“新”，就是新在允许民间资本兴办金融机构。

《支点》：税的本质，是公民和企业购买公共服务的支出。推进税收制度改革的难点是什么？

数据来源：本刊整理

第二，直接税和间接税的问题。中国现在以间接税为主，间接税加在商品价格里，由消费者承担。所以，税收制度改革任务还很艰巨。

民营企业的生命力在创新

民营企业历来就是在攻坚克难中寻找市场。当前买方市场形势下，整合资源、联合重组应是民营企业面临难关的战略选择。

《支点》：目前，全国1085万户私营企业注册资本是31万亿元，每户平均300万元。民营企业突破困境究竟靠什么？

保育钧：不管是国企还是民企，能不能在中华民族复兴中贡献力量，都要靠竞争力和创新力。民营企业最大的优势是产权明晰，动力强劲，而其劣势是产权封闭，势单力薄。从长远看，民营企业需要通过创新特别是技术创新来突破发展困境。凡是政府投资有困难的地方，都是民营企业发展的地方。政府日子好过的地方，民营企业就千万别去，因为优秀的民营企业历来都是在攻坚克难中寻找市场。

《支点》：中国民营企业如何获得创新的能力？

保育钧：民营企业需要创新能力，当前最紧迫的是体制机制的创新。过去的卖方市场已经转向买方市场，指望靠原始积累一步步做大的时机已经过去。民营企业做大要靠整合资源、联合重组，这就是体制机制的创新。当然，除了跟民营企业联合重组外，还可以跟国有企业。不管是和谁重组，都要依法办事，把产权厘清。

第二是管理创新。民营企业被看低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做假账，二是产品质量不合格。为什么民营经济的贡献大，社会却不认可？归根结底就是管理问题。从企业的角度来说，要通过内部管理，体现企业的核心价值理念。但现在，许多民营企业家有双重人格，向政府要求民主公平，而在企业内部却不讲民主了。

第三是经营创新。中国民营企业竞争最常见的手段，就是打价格战。现在，亟须建立有别于以往的商业模式。比如，马云就靠商业模式变革把资源整合起来，赚了大钱。

第四是风险防范的创新。民营企业内部有对应的风险防范机制，出了问题有能力堵漏洞，就不会互推责任。同时，民营企业还要防止走上邪路。

《支点》：您曾提到要发扬企业家精神，您认为怎样的人才算是企业家？

保育钧：毛泽东在1956年曾讲过，中国有4位企业家，重工业不要忘掉湖北的张之洞，轻工业不要忘掉南通的张謇，化学工业不要忘记南京的范旭东，交通运输不要忘记重庆的卢作孚。用当时的企业家标准来衡量现在的创业者并不过时，但如此一看，如今的企业家真的是凤毛麟角。

结合中国特色，我认为中国的企业家必须具备四个特点：一是眼光独到，能看清国内外形势，抓准商机；二是敢于冒险，有勇气面对失败；三是有能力组合各种资源；四是有责任心，敢担当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