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墨痕
我和大部分人一样,冠冕堂皇地浑浑噩噩着。
我听陈绮贞的歌,在网上下载牡丹亭电子书,节假日背着相机装模作样去旅行。我不说朋友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是在我过了十五六岁那个轻狂的年纪以后。唯一和那时一样的是,我还坚持爱着那四个字:不离不弃。
我常常臆想会有人在我迷惘的时候,跑过来摇摇我的肩膀,对我说:“钱墨痕,快醒醒。你这样是不对的。”会有人在我失落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包容我所有的失落。我抬起头,仰着脸看着她,她对我微微一笑,世界便地动山摇。
我不会像尼采般放肆地说,我就是太阳,我来温暖一切。我希望的只是太阳照在我身上,反射出去时,可以温暖更多的人。杜拉斯说:“无数的日光将爱意洒在我的身上,我只吸收了一小部分,然后把剩下的一点不剩地给了我爱的人们,于是我恨的世界便充满黑暗,无法触及。”也许终有一天,我们都要一个人。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骑车,一个人上课,一个人遇到另外的一个人,变成两个人,而后再回到一个人。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首先是kiki。不止一个人告诉过我,我说的每一句话她们都会记得,我也说过类似的大话,不会当真。那天kiki告诉我,我无意识地敷衍了一句,她便完整地把我们第一次对话的场景重现在我面前。
Kiki喜欢写矫情的文字,喜欢分享各种乱七八糟的音乐,喜欢在我的留言板上整屏整屏地刷,喜欢没事发了疯地找我。和我一样。
她有时候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我,她想给我写东西了。几天后,又拿着几段短小的文字难过地跟我说,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我接过来,心疼地看着她,不说话。我做了错事,内心不安常会去找kiki。我总在告诉她之前叮嘱好她不许责怪我,她说好。等我说完了,她说上一句“我真想骂你”,然后就开始按她想的做。听着她骂,我常感到温暖,温暖到想哭。就像一个胡作非为的小孩,没有人理他,这时他姐姐跑过来拉着他说,走,我们回家。那个小孩又开心又难过,就像哭了一样。平静下来我心里会舒坦,然后我能睡个好觉。
他看到旁人笑,也会跟着笑。但静下心来,他又会疑惑,方才为何而发笑。他会从身边看到过去的影子,发生的事以及不在的人。哪怕本来明明不相干的事,心里绕几个弯也能联系起来。他爱上了喝酒,即使他也知道,酒入肚肠,愁积心中,不可能通为一气。只有他认为过去比现在好,他还在怀念过去。
痛恨而无法摆脱,期待而不敢面对。
米兰·昆德拉说:“因为都是不爱回家的孩子,所以总会迷失在黑夜中,无以自拔。”在南通的时候,喜欢和B雷,金鱼,许易,刘烽,有时候还有卓别林,晚上骑车去新城,很远的地方。很病态地迷恋着那段回家的路程,夜深到路上不再有车辆行驶,我们可以四五辆车并排骑在马路中央。
新城还未竣工,南通城的繁华还未来得及完全搬到这里来。我们会经过一个个工地。那些城市的缔造者早已睡去,他们不会思索他们有多伟大,他们知道的只是他们明天还要早起,为堆砌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城市付出血与汗。
B雷家与我家一街之隔,走路不消10分钟就可以到达。最后作鸟兽散状时,总是B雷陪我骑到最后。若是店家还在,我们会寻家小店喝杯奶茶,品味这个已经沉睡的城市,喧嚣背后的宁静。听汪峰的《北京北京》,那句:“我们在这儿欢笑,我们在这儿哭泣,我们在这活着,在这里死去。”总会让我想起《琵琶行》里的那句“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高一暑假,我们迷失在青岛。我很喜欢青岛。阳光,沙滩,美食,姑娘,我想不到更好的地方了。那天下午从海里回来,很晚才回宾馆。各自洗过澡已经十点多了,他们不愿再出去,金鱼和刘烽叫了宅急送。我以为来一趟,不去找点特色美食,亏待了自己的胃,便拉了B雷,到了著名的劈柴院。
劈柴院类似南京的夫子庙。我们去的时候不少店家已经打烊,路边剩下三三两两喝醉的浪子和打扮妖艳的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着。还历历在目,但也已是一年过去了。
当年这个词,它有一种魔力。当你稀松平常地说出它时,代价是仓皇划过的时光。颜尘像是我初中时做的一个梦,盛在水晶球里的梦,绵长而悠远。因为从小不爱做梦,所以做过的梦,印象都会特别深,难以忘怀。
那时候我常会想,什么时候我生活中会出现一个知性的女生,能陪我一起看春花秋月,接受我所有的癖好。有一次在网上闲逛,不经意间一抬眼就发现了那个网名叫“黛墨雨痕”的女孩。
初中时被大人看得很紧,一点小小的消遣都要筹划好久。只是做操时看她笑一下就能高兴好几天。后来,因为颜尘,我开始听陈绮贞,开始偏爱走路,开始写些自己的东西,开始迷恋白衬衫。
有些东西能忘却倒也好了,省得堆在心上,难过。颜尘告诉过我,她不喜欢不爽这个词,觉得粗俗,遇上需要的时候,总爱用难过代替。后来,也就成了我的习惯。
哪怕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那时候,他们还习惯叫我“墨墨”,那时我还不太排斥这个煽情而又矫情的名字。
那时候他们还会陪着我试图反抗着世界,最终再一起承受这一切,自嘲一句,与其反抗,不如享受。
静晨是初中那拨人中另一个在我心中印迹很深的名字。
初三放假不愿早早回家,留在学校。做作业倦了,静晨还有大鹏会陪我在隔壁的小学玩很久的球。
我初中学校在一所乡里,那个乡早已不复存在,只是这个初中还坚持向意犹未尽的人们宣告着。镇上曾帮初中改过一个商业性的名字,没有人领会,大伙都还按原来的叫法,后来就又改了回来。
打球打倦了,静晨就会陪我沿着乡间的小道,走路回家。
静晨是隔壁班的班长,可爱带份张扬的男生。我很厌恶张扬而做作的人,但我喜欢他。
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我都疯狂那么久了,他准备什么时候让我灭亡。
初三寒假认识的卓别林。在工学院旁边的兰州拉面。我装作很好客的样子问他要不要来一碗,他站在B雷后面,摇了摇头,说不必了。
卓别林是个爱迈扣爱到死的人,刚认识他那会儿,他衣服,鞋子,手机屏幕上全是迈扣。他甚至喜欢深夜在我们回家的路上给我们跳迈扣。路灯和月光的掩映下,那段爽朗而清澈的回忆,真动人。
而我是在迈扣死后才开始真正听迈扣的,我还常在别人讨论的时候,插上一句,我蛮喜欢听迈扣的。
其实能真正爱一样东西是一件难得的事情。今年热火夺冠了,微博上、说说上涌出的似乎都是迈阿密的拥趸。而真正热爱者又有几人。
初三暑假,卓别林,B雷还有我一起学的吉他。现在卓别林可以靠教吉他糊口了,我还只能重复那几个简单的和弦,偶尔再背起吉他在女生面前装装。
后来卓别林去了音乐师范。
每次放这首歌,B雷都会抢我的手机,强行关掉播放器,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首歌的情调。
邓丽君,《恰似你的温柔》。
“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
然后我总会很难过地想到那几个字。
物是人非。
高一时,我还写过一篇叫《就这样年复一年》的文章。没有结尾,现在也不知道扔哪去了。
我还记得当时我这样说:
“我是怎样怎样的一个人,无论你在怎样怎样这个框框里填上多么温暖多么璀璨的词,缩句下来终究还是“我是一个人”。
我和B雷,许易,金鱼,刘烽能臭味投到一块去是因为季梓。
初中但凡放月假,季梓就会把我们聚到一个离他家不远的茶餐厅,我们常在那里坐一个上午,把那儿作为我们抄作业的据点,我们几个是那里来往各色人等中唯一背着书包进出的。抄完作业便去打球,打完球吃饭,吃完饭再打球。
好像是余秋雨说过,我们总要忘记一些人,那样我们才能记住另一些人。
随手拿过初中的毕业照,有21个人我已叫不出名字了。之前还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以后,再有通知也不再去了,不如就让它留在回忆里温存。
我开心的时候,你们会看到我开心的样子。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们也会看到我开心的样子。我开心是因为我不想让喜欢我的人看到我不开心的样子。
静晨告诉过我,难不难过自己过。所以我难过的样子也只有在我动笔的时候偶尔溢出来。我不想难过的时候,对我说:不要怕,有我在。B雷是我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他是个很随性达观的人,做事不会像我和金鱼顾忌那么多。活得很是洒脱,不会在乎很多,不会把很多事放在心上。
我曾很向往这样的生活态度:置身花林,拈花一朵,汲取几抹香意,而后御风而去。因为不可幸而致之,便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一直觉得,现在这个世界,我只要下了QQ,关了手机,便消失于世间,没有人能找到我。
我难过的时候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什么事都不做。他是很心疼我的人,会不顾一切地把我抓出去晃,直到我心情变好。
每次和B雷说起我感情受挫的事,末了都会拿金鱼开玩笑,说等到金鱼有情况的时候,他一定比我更为难堪。金鱼是比我更为腼腆和羞涩的男生,喜欢背着双肩包走来走去。
他不会和我们计较很多。以前每次放大假,我们分配作业,都是他担走最多的任务。我和B雷经常困窘,出去常有不带钱的情况,总是吃他的。
金鱼是我在同龄人中,见过的打篮球最好看的几个人之一。我们常在傍晚时分在夕阳下斗牛。若他心情好,会让我进一两个,心情不好,我甚至连摸球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个很独立的人。如果我们没空,他可以一个人打球,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而我不行。
我们若是出去,除了打球,便是吃饭。
刘烽不打球,刘烽只吃饭。
我们常会把整个下午都耗在篮球场上,而刘烽则会整个下午静静地坐在篮球场的另一边,玩着手机或者看我们打球,很温暖的画面。他也是个不喜欢孤独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愿意陪我们出来。
刘烽吃得比我们都多,每次看见他风卷残云的样子,常给我他刚刚在篮球场上拼打了四五个小时的幻觉。他经常用方言给我们讲各种好玩的段子,然后严肃地看着我们前仰后合的样子,认真地问我们笑什么。
后来,刘烽去了县里的一所二流高中。后来,每一次用这个词我都会难过。多么无奈的一个词,后来。许易是个疯子,风骚的疯子。
许易的宿舍在五楼,金鱼在二楼。下了晚自修许易常干的一件事就是经过二楼抢了金鱼的枕头跑上五楼,然后坐等金鱼追到五楼打他。
我和许易的教室在同一层楼。下了课我都会去找许易,然后两个疯子凑在一起讨论着无聊的话题,蹉跎掉一个个课间。许易常拉着我去小卖部,然后再拉着我从小卖部回到教室。我们从不进去买东西,就只是来回走着。
放月假和金鱼许易乘车回家,都会经过我们就读过的初中。许易常会叫醒我,拉我看我们曾经一起疯过、一起难过过三年的地方,他的眼里充满了温情。
我是个不正常的人,脑子里总会涌出乱七八糟的念头,时而难过,时而很难过。听胡倩倩说,我们学校重点班有个学抑郁了的女生,下课总爱到小树林里,蹲着看树上的叶子。忽然很想知道,她看着叶子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会不会和我一样。
张老师问我有没有学习的榜样,我想了想说吴小雨,于是张老师就让我和rain同座了一整个高一。
Rain是个腼腆而又放得开的男孩子。他既可以看见女生脸红心跳久久说不出话来,又可以在元旦晚会冷场的时候,一个人从如果当时唱到红旗飘飘,唱遍所有会唱的歌。
他常会问我一些不合常理的问题,总需要我费好大的脑筋才能用他的思维来解释清楚。
他心中的单纯,让他认为这世间非善即恶,不美必丑。我有时候会认为他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他该是在一个更为纯净,更为美好的地方。那里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每次看到rain笑的样子,总会提醒我这个世界终还是美好的。过了今天,明天一定还是个晴天。
一定。
我喜欢殷若城的名字,从看见这个名字起。
我从小到大倾心过四个名字,花厢,流苏,折颜,若城。只有他是真实的。
若城偶尔是个文绉绉的男生。我认识的男生中,除了静晨便是他,其余人脑子里除了元素周期表就是能量守恒。
我晚自修不想写作业时常会写一些随笔。他坐在我旁边,也准备了一个本子,常常记一些心情之类的,他说那样的生活会很有格调。
写到这儿,我已是耗费大半心力,极其疲倦了,但还有好多能让我想到就温暖的人,让我说完。
骁骁是个疯狂的女人,她很疯狂,然后是个女人。
我开心的时候会叫她马大姐,不开心的时候会叫她骁骁姐。她开心的时候会给我讲她男人的故事,央求我帮她写情书,她不开心的时候会告诉我她感情的阻碍,让我帮她出主意。只是我很少能有真正帮到她的时候。
李佳鑫和我说过,骁骁是他见过的最大义凛然和嫉恶如仇的女人。我说是,敏感而脆弱,惹人怜爱。
也许是和缪许颖对比久了,初印象里丫丫是个缩手缩脚而不爱说话的姑娘。高一最后,她俩坐在我和rain前桌,无话不谈。缪许颖常会转过来给我唱《种太阳》,和我讲一只青蛙一张嘴,两个眼睛四条腿……而丫丫总是默默地听着我们说,偶尔才会怯生生地插上一两句。
有一次放假回家,空虚得紧,又找不到别人,便玩笑般地找到丫丫跟她讲,我很难过,心力交瘁。然后她就开始安慰我,末了,她跟我讲,什么时候心里再有了郁结,随时都可以找她,她一直会陪着我。
和石楠认识有五年了。和刚认识时一样,很明朗的女生,似不会沾染浮世尘埃般。
可能很久以后,我都还会记得,那个总缠着我教她吉他,中午不想回宿舍就常赖在我那里,常和我说没衣服穿,抢我衣服的女生。很久很久。
沈淑渝是个好看而明媚的女孩。
以前承蒙过很多人的评价,好的或不好的,我记得或不记得。我最喜欢她说过的。
她说我是个温婉的孩子,羞涩而爱笑,走路爱低头,和女生说话会脸红,情感细腻而不善外露。
王思佳身上有很多让我喜欢的地方。大大咧咧,口无遮拦,让人容易亲近,朴实而纯粹。
就像年轻一点的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害怕,又或是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对所有喜欢的人好,希望所有喜欢的人能过好。
我最近喜欢用孩子来形容人了,即使我也才刚18岁,还该是个孩子。我低下头,看着我一路走来的成长的脚印,一直伸向远方,看不见的地方。我想,若是远方的脚印不会再是孜然一对,该有多好。
最后压轴的是李佳鑫。
其实是写到最后,才想起我的故事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李佳鑫是个单纯而干净的小孩,干净到开心了就会笑,生气了就会发脾气摔东西的小孩。
他长得很好看,他没有过很多女朋友,他一点也不花,甚至他连初吻都是几个月前才送出去的。
每次情感遇到什么问题难以面对,无法解决时,我都会去找李佳鑫。潜意识里,他就像哆啦A梦,有各种各样的道具,给我出各种各样的主意。即使好多时候,他都没有办法,下次再遇见,我还是会第一个想到他。
我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像在沙滩上玩耍的小孩,开心地看着周围遍地都是的沙子,于是我便以为我能予取予求,随手抓过一把,看着沙子缓缓从指间滑过,又抓住一把,还是这样。我开始慌了,抓得越紧,滑落得却愈快。周围依旧遍地都是,于是开始明白了,我的生命充满回忆,只是对于留住他们,终是无能为力。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再过两天,我们期末考。两个月后,我们便高三了。
我所有的所有的朋友,你们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