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米歇尔(W.J.T.Michel)在其《图像转向》论文中宣称:当代哲学继转向关注“词语”之后,接续为后现代对“图像”转向,当代的思想正朝着“可视的意识形态”状态发展。人类已经步入了一个崭新的“图像时代”——观看先于语言。即在人类获取信息的方式中,“图像”读取要优先于“语言文字”的方式,进入现代人头脑中的图像信息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时代,因而“图像时代”的到来已然无可回避。
目前,图像以无法抵挡的强势代替了传统文字,成为经济活动和社会交往过程中的主要媒介。技术发展使得图像信息的复制和传播,在速度和规模上达到以往人类社会难以想象的地步。而在市场力量的推动下,图像也由原来的“消费性产品”转化为“生产性产品”的角色。数字化技术令图像制作、复制与传播加速走上了产业化的道路,从而图像可以成为一种贸易、一种资本,一种威胁甚至超越传统社会权利框架的文化主张。换言之“图像时代”的核心诉求就是如何控制或扩大“文化影响力”。它的战略与战术就在于如何打破旧有文明的边界,不论是学科的,界别的,媒质的,地域的还是文化的。因此跨界变成今日文化创造的时尚和根本性的手段。
这是一个“破”的时代,面对这样一个巨变的时代,一切有关于建筑和艺术的思想讨论,显然已无法局限在自身传统美学或风格史的藩篱中。自然也要求建筑师和艺术家必须从那种只关注风格的,希望在孤立、狭隘的个人空间中完善自我(无论是形象还是技术)的自欺中摆脱出来,进而能够从更宽广的文化语境下来关照创作行为本身。但是以“破旧”而“立新”的后果又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其中之一恰好就是“新意”如何达到。这正是本期《空间异象》栏目所引发的主题讨论:我们都承认极端的个人主义倾向是当代文化极端影响之一。它表现为与历史的隔离、与社会的隔离、人与人之间的隔离,以及最终与自我的隔离。但是这样一个文化事实呈现为一个跨界的艺术作品时,它的指向却是暧昧不清的。作品究竟是希望观众了解个人主义价值观和社会事实有差距从而需要调整?还是反讽我们社会生活反常的提供了物质条件,从而创造了极端个人主义生活方式的可能性?我们看到了隔离倾向促使艺术界和知识界进行思考和创造,而且为了创造出“新”的艺术感受,广泛地进行跨越学科、流派、媒体边界的思想讨论和创作实践。然而,无论艺术家或思想家如何移花接木,显然简单的“跨界”和“嫁接”活动与产生真正有意义的新思想或者新作品还是无法同日而语。毕竟,跨越既定边界的目的——即艺术与知识的目的,乃是要创造一种视角,在其中可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和时代。而这才是“新意”和“独创性”的内涵。
以上有关“跨界”的讨论,同样也延伸到本期《世说新语》栏目对于今年深港双城双年展”城市边缘“主题的讨论。其中“边缘”是一个微妙的概念。正如李翔宁所言:“我们的策展概念:跨越城市边缘,其实是在这个框架下的延伸,但这不光是一个中性的对城市边缘概念的呈现,还表达了我们的主观愿望和能动性,不光是客观呈现城市边缘这样的城市现象,同时我们还希望表达一个理想,就是能够跨越边缘,把不同的种族,不同的社会族群,不同的阶层,不同的社会现象和不同的城市领域更好地整合起来。研究和发现边缘的意义和目标在于尝试弥合和跨越"。在这个栏目中读者们将看到无论是策展人,还是其他关注双年展活动的价值和潜力的作者们,都有一种对“边缘的敏感”。概括地说,这种敏感来自于对何谓“新意”和如何达到“独创性”的压力。由此我们隐约感到了对图像的陶醉正在逐渐引发出新的,对图像统治的“破局”。
深港双城双年展迄今已举办5届,历经十年。《世界建筑导报》也邀请了前四届的策展人讨论以往各届展览给他们带来的体会与反思。可以预测:未来的双年展,一方面将超越单一的建筑学学科门类,向着更广域的社会学、人类学和艺术领域跨界并形成更加综合的“图像盛宴”;另一方面则是从消费性展示活动向着更为实际的生产性“社会干预”转向,但后果与代价仍是不确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