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伏心 高丽娜
(蒋伏心:南京师范大学商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高丽娜:南京中医药大学经贸管理学院讲师,博士。)
江苏在全面建成更高水平小康社会的同时,开启了基本实现现代化新征程。苏南等先行地区的探索具有重要战略意义。已有的实践表明,创新驱动产业、基础设施、生态和社会等的协同发展,是苏南实现基本现代化的有力支撑。
现代化反映由“旧”到“新”的社会转化过程,创新驱动是现代化的“加速器”。美国社会学家布莱克认为,现代化是“在科学和技术革命影响下,社会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转变过程”[1]。现代化是一个动态概念,创新推动人类由农业时代步入工业时代,再向知识经济时代转化,因此,应从创新发展的视角深化对现代化内涵的认识。
从中短期来看,在资源稀缺约束下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社会公平等目标间矛盾不断加剧,发展往往面临“顾此失彼”的两难选择,但可持续性的创新,能使经济、社会、生态现代化成为可能。如纳米仿真技术的进步,为重大疾病的解决提供新思路;新型网络技术的应用,深刻改变着人际交流、信息共享的基本模式与途径,不断引领现代化进程。创新在不断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不断延展现代化的内涵和外延。“知识创新和制度创新不断产生新的科学和技术;新的科学和技术导致新的经济和社会,新的经济和社会导致新的现代化。制度创新和知识创新还会导致新的政治和文化;新的政治和文化促进新的现代化;新的现代化会促进新的知识创新和制度创新;知识创新和制度创新的相互作用推动了现代化进程”[2]。
创新特征的演化,直接影响着区域现代化进程。技术创新与非技术创新在性质上的互补性目前日益受到重视,如企业对于数据化信息、品牌、个性培训及组织化投资日益增加,而新产品的商业化运作,需要新型市场手段的发展,新技术往往引致组织调整(OECD,2010)。OECD以21个发达国家企业层面的数据研究表明,整体来说存在三种创新模式:一是与技术自发性相关的市场新产品开发;二是与市场变化相伴随的产品创新;三是随设备更新而进行的过程改进;四是有关组织及市场创新战略;五是网络化创新。[3]第一种模式可以看作是传统技术创新思路,而后四种则是创新概念的拓展。
一方面,全球贸易的自由化取向使得市场更加全球化,创造新市场机会的同时加剧了市场竞争,产品的生命周期缩短化趋势加剧。在全球化竞争压力下,企业的创新需求强烈;另一方面,创新过程的复杂性和风险性日益提高,需要跨组织、跨学科领域、跨地区部门的协同创新,创新成果以集成化形式出现。在反映这一过程的区域现代化进程中,区域之间关系亦呈现竞争与合作局面共存的状态。这种新型区域关系,是以创新要素流动为联系纽带而形成的,与传统的以物质要素流动形成的区际竞争与合作,存在显著差异。创新要素共享,使区域实现共赢式发展,而非传统的“零和博弈”。
创新影响区域发展的路径研究表明,一些区域比其他区域的创新要素集聚能力更强、使用效率更高,表明区位在创新经济发展中具有重要影响。特定区域在创新过程、创新系统中实现某些领域的专业化分工,区域作用日益凸显,在此过程中,有可能出现区域现代化进程的变化,有些区域成为现代化的“先行区”,有些区域则沦为“追随区”,发展的路径依赖有可能被打破。
总体上来看,苏南在诸多指标上相较江苏和全国,都具有明显优势,如人均GDP已超1万美元,产业结构、城市化进程领先,社会、生态指标上亦优势明显,尤其是在创新投入与产出上具有绝对优势。苏南基本实现现代化,将在发展模式、城乡协调、区域合作等方面发挥示范效应。
以创新引领区域产业结构调整与产业升级、实现转型发展,已成为苏南发展主题,如无锡提出建设“创新型经济领军城市”,苏州提出全力打造国内一流的创新型经济发展高地等。无论从国内外宏观形势还是从苏南推进基本现代化进程的实际需要来看,“现代苏南模式”与苏南迈向现代化的新阶段相适应,是融入现代发展理念的创新驱动型区域发展模式。
苏南不断推动高新技术成果转化,对经济发展的贡献不断增强。
传统产业实现与高科技的互动,正在步出“夕阳”产业的困境。
以乡镇企业发展创造的“苏南模式”,为县域经济、农村经济发展和农民增收创造了坚实基础,经济发展方式的创新,使苏南成为全国城乡一体化程度较高的代表性区域,为全国统筹城乡发展路径的选择,在城乡产业选择与布局、要素整合等方面积累了经验。2011年,苏南城市化水平达到70%以上,农民人均收入水平全国领先,而且区域内城乡居民人均收入差距相对较小,收入差距比进一步缩小到2.09︰1。创新驱动城乡一体化还体现在苏南城乡的生活方式、公共资源、生态环境等一体化。
苏南作为长三角经济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经济一体化程度日益提高,尤其是在创新型经济发展过程中形成的新型区域合作模式,为其他区域现代化进程创造了示范效应。从区域的视角来看,技术创新按照技术来源可分为外源型和内生型两类:外源型技术创新主要依赖于外部技术的输入,如通过技术市场交易、区际贸易及跨区域投资实现的技术跨区域流动;内生型技术创新主要是依靠区内创新资源的有效配置、创新主体间形成的相互作用及反馈机制,形成区域源源不断的技术来源。以南京为代表的科技创新中心,与以苏州、无锡为中心的产业创新进程的有机结合,创造出协同发展效应,取得“1+1>2”的发展绩效。
改革开放以来苏南现代化进程之所以逐渐进入快速期,一是因为以乡镇企业发展为标志,凭借劳动力、市场、区位(临近上海获得“星期日工程师”的技术溢出效应)等要素优势,实现了由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的转型;二是借助浦东开发开放的机遇,依赖劳动力、土地等要素成本优势,实现了由“内向型经济”向“外向型经济”的转型。在区域实现转型的各重要时期,政府调控的能动性与市场调节的自发性的相结合,是推动苏南经济在不同时期成功实现转型的重要经验。苏南在应对市场竞争、积极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同时,通过政策支持吸引大量创新人才集聚、产学研合作“牵线搭桥”、完善创新服务等方面,与市场机制良性互补,为苏南创新经济的发展创造了良好条件。
从国际经验看,当人均GDP实现从3000美元向1万美元跨进时,易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使现代化进程出现停滞。苏南在要素支撑、产业转型、区域分工体系、环境约束等方面面临发展瓶颈,将影响苏南的现代化进程。
传统能源供应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重要支撑,但也带来诸多问题:以煤炭、石油消耗等为基础的能源体系,因不可再生性的内在约束构成成本上升的重要来源。传统能源的消耗造成日益加剧的生态压力,制约着人们生活质量的提高。如燃烧煤炭的火力发电,是苏南能源构成的重要部分,但其粉尘、二氧化硫、噪声、粉煤灰等主要污染物造成环境污染。传统能源供给与需求的季节性失衡,也成为苏南可持续发展的制约因素。传统能源的集中化生产与供给模式,影响产业空间的区位选择,一般倾向于集聚式布局以降低成本,但加剧了局部地区的人地矛盾。
创新网络中创新要素的空间流动,与企业价值链空间配置耦合的发展过程,是推动区际协同创新网络形成的重要力量。创新要素的空间集聚与扩散,促成区际创新分工及空间依赖,推动区际经济联系由传统要素推动向创新要素推动转化,成为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趋势。而创新要素空间集聚呈现的区域不均衡性,创新集聚中心与企业创新需求空间的非对称性、创新成果供需的空间非对称性等特征,使得科研设施和科研信息难以被企业共享,共性技术需求分散、重复投资研究,使创新要素投入产出效率偏低。同时,区际技术转移机制有待完善,这些都是苏南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约束条件。
苏南各市在发展战略尤其是新型产业发展上,仍存在低水平竞争现象,如在产业选择、人才引进等方面,由于行政区经济利益的约束,追求本行政区利益最大化的冲动,导致无法形成区域发展的“合力”。因此,如何在创新要素集聚与扩散基础上实现城市间的创新分工,从而在竞争与合作中实现共赢,亟需深入探讨。
目前太湖跨界水污染防治合作,还停留在浅层次上。当涉及各自关键利益时,区域合作仍存在较大难度。企业税收由所在地收取,而污染在一个更大区域内具有公共物品属性,也就是说,大区域承担了部分企业的生产成本,这种收益与成本承担的空间不对称,造成跨行政区流域治理难题。
创新驱动战略的全面实施,新能源网技术、现代通讯技术、综合高速交通网络与产业技术创新相耦合,催生新的经济发展方式的形成。新型、绿色能源技术的研发突破与产业化,以互联网为核心的通信技术创新与以高铁为代表的现代化交通体系,为破解苏南面临的要素约束、创新经济发展方式、推动现代化进程创造前提条件。新兴的通信媒介和能源体制的集成,将从根本上改变经济发展的时间和空间属性,促进制造业组织结构的演化,由集中、层级式结构,向扁平化结构转变。[4]互联网将产业链中的每一个组织通过分散化网络连接,消除传统供应链中每个阶段的交易成本,并在企业间形成以合作制为主导的新型组织关系,在区域间形成由产业供应链向供应网络转化的新型空间经济联系。毗邻区域创新资源禀赋、与创新中心的空间距离等对创新扩散的影响,即空间区位对区域创新水平及相关区域产业关联方式的约束作用,将发生演化,区际联系由传统的投入-产出联系向以创新分工为基础的企业价值链空间分工转化。苏南应充分利用这一发展契机,集成现代化交通通讯与新能源体系建设,迎接新变革。
区域创新能力越来越依赖于创新主体形成的开放式、网络化系统,关键是充分发挥和利用区内外创新要素,优化创新要素集成和组合机制,由封闭式系统转向开放式创新系统。在苏南着重推进“物质资本积累”向“知识资本积累”提升过程中,在注重自主技术创新的同时,应重视通过创新要素流动提高技术扩散的效率,以良好创新共享平台的有力支撑,降低搜寻成本,提高创新要素利用效率。同时,随着创新过程的日益开放与合作,区域创新系统日益成为全球化创新网络中的节点。如何实现创新收益的区域化,是政策面临的挑战,而切入并利用全球创新网络以获取新知识并使价值增殖地方化,是突破点所在。可能的政策起点是完善区域创新服务体系,如构建知识共享平台等,是构成创新系统诸多要素中日益重要和关键的因素,成为区际、国际创新要素空间集聚的重要因素,也推动区域现代化进程差异的形成。但由于这类服务创新的非技术创新的本质使其收益具有隐蔽性特征,因而在实践中缺少应有的有力支持。从苏南角度来说,应充分发挥高校、科研机构等公共研究部门的作用,在人力资本培养与引进中发挥重要作用,在创新参与者之间发挥必要的桥梁性组织作用,这是苏南参与全球创新网络、收益地方化根植的重要渠道,助推区域面对更加开放、广阔的全球创新网络。从政策角度来说,必须鼓励形成独立性、竞争性、流动性为特征的区域创新人才管理服务体系。
苏南基本实现现代化,必须突破行政区经济约束,在遵循区际产业关联规律基础上,伴随技术创新与扩散过程,促进新型产业升级与传统产业向其他区域扩散的统一。同时,苏南五市发展具有互补性,如以南京为代表的科技创新中心,与以苏州为代表的产业创新中心,应当实现创新扩散与产业升级的互动发展,从而形成新型区域分工模式。国际大都市经济发展的经验表明,企业总部与制造基地空间上实现分离,是一种发展趋势,以实现空间组织生产的最优化。企业内价值链配置优化的过程,同时也是与区域资源实现最优空间耦合的过程,从而实现产业合作模式的创新。促使总部经济向南京集中,有助于提高城市集群的创新能力。一方面,大量国内外研发机构特别是公司研发中心的聚集发展,能够充分释放南京的科技研发资源的创新潜力,进一步促进人力资本的培育和聚集,不断扩大南京的研发规模和创新能力,实现循环累积因果的正反馈。另一方面,企业研发中心的集聚,会强化企业间的学习效应和知识溢出,并在企业间产生竞争效应与示范效应,从而促进企业的自主创新。由此,总部经济在不断增强南京创新辐射力的同时,能够将丰富的知识、信息、技术等通过技术交易、信息传递、人力资本流动等方式辐射制造业基地,有助于提升其创新能力。
经济发展与生活质量提高、自然环境的相互作用和互利耦合,寻求经济、社会、生态协调发展的新模式,是苏南实现现代化的必然要求。应对日益紧迫的健康、气候、食品、饮水安全及贫困等社会、生态问题,依赖于更有力的创新及新形式的区际、国际合作。创新对于低成本、高效率解决这些社会、生态问题十分关键,如在太湖综合治理问题上,若无相应的技术创新与制度创新,高昂的成本对任一城市来说都无治理激励。在污染源控制、污水处理等方面,都需要组织管理的体制创新。生态环境是区域性公共产品,水污染的治理涉及全流域,治污投入应该是大区域范畴合作框架下的环保合作。为从根源上控制污染,流域产业发展规划应事先协调,也需要跨区域合作模式的创新;在提高社会现代化方面,不仅要强调经济发展,还要考虑影响创新绩效的诸多因素和主体,兼顾医疗、教育等的完善,需要由目前关注特定技术的供给方政策,转向更系统化的政策支撑体系。政策设计目标不仅要创新,还要关注创新的应用是否能使大部分人和社会生活水平的提高。通过城市间的合作,在苏南基础设施建设、使用的共享化及医疗、养老等体系的融合基础上,完善区域创新服务功能一体化,从而形成区域联动发展优势。
[1]罗荣渠. 现代化新论——世界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M].北京: 人民出版社,1997.
[2]中国现代化战略研究课题组.中国现代化报告2011:现代化科学概论[M].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3]OECD .The OECD Innovation Strategy :Getting A Head Start On Tomorrow[M/OL]. http://www.oecd.org/publishing/corrigenda. 2010
[4][美]杰里米·里夫金. 第三次工业革命:新经济模式如何改变世界[M]. 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